「布魯克林法官,請問錢德勒·凱恩檢察官現在情況怎麽樣?」


    這是布魯克林靠近了以後聽到被問的最多的問題。


    「我不知道,錢德勒·凱恩檢察官目前還在手術室接受治療。不過我相信貝爾維尤公立醫院的醫生實力。相信上帝不會帶走錢德勒·凱恩的。」


    頓了頓,布魯克林有些沉痛的說道「你們知道,我是唯物主義者,我不相信世上有神,但現在,我真的希望上帝是存在的……」


    「……至少一個具有主觀情緒的全知全能者不會讓好人受傷。」


    他的話令現場靜默了下來。


    眾所周知的,布魯克林·李法官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讓一名無神論者發出「我希望有神」的呼喚,可見事情有多無奈。


    而且布魯克林情緒低沉,說的話內容也很消沉,這給人一種很不好的錯覺。


    離得近的幾名記者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猜測。


    錢德勒·凱恩不會……


    「布魯克林法官,您能介紹一下具體發生了什麽嗎?」


    有記者出聲提問,打破了沉默。


    布魯克林搖搖頭,瞥了一眼後麵逐漸靠近的邁克爾·格雷迪。


    「抱歉,目前桉件還在調查中,不方便透露,你們可以關注nypd的新動向,如果有進展的話,相信nypd會向公眾公布說明的。」


    回答完問題,布魯克林頓了頓,指了指記者們的身後。


    眾人回頭之際,一名保護邁克爾·格雷迪的警員溜了過來,低聲向布魯克林解釋情況。


    邁克爾·格雷迪幾乎是在桉發消息傳播開後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但不是那種掐著點兒第一個往這兒趕的。


    布魯克林是由弗蘭克直接通知趕過來的,他得到消息時,消息其實已經擴散出去了。


    最先到達現場的是附近的分局警員,他們跟醫院安保一起設置了隔離。


    然後是弗蘭克,弗蘭克帶來了一大批警力,直接接手現場,進行布置。


    分局跟醫院工作人員屬於第一批得到消息的人,也是他們將消息擴散出去的。


    弗蘭克跟他所帶來的警員屬於第二批。


    弗蘭克抵達現場後立即封鎖了消息,並派人統計消息擴散程度。


    布魯克林屬於第三批獲悉消息裏最早的一個,他是由弗蘭克直接通知的。


    因此,布魯克林也是第三批中第一個到達現場的。


    記者們屬於第二批,他們是通過醫院員工或分局警員之口獲悉的消息,不過他們獲得消息的時間很晚,比布魯克林還要晚。他們趕到時,布魯克林已經進現場了。


    邁克爾·格雷迪屬於第三批中墊底兒的存在,他得到消息時,該得到消息的基本都得到了。


    不該得到消息的,都在呼呼大睡。


    因此,邁克爾·格雷迪幾乎算是相關人員中最後一個趕到的。


    從時間上來看,這件事似乎真的跟邁克爾·格雷迪沒關係。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被警員讓出來的那張熟悉的臉,心中暗暗想到。


    「邁克爾·格雷迪!」


    「是邁克爾·格雷迪!」


    警員讓開,邁克爾·格雷迪自然被記者看到。引起了不小的驚呼聲。


    隨即就有之前沒搶上采訪布魯克林的記者借助地利調轉「槍口」衝邁克爾·格雷迪發問。


    「邁克爾·格雷迪,請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是來看錢德勒·凱恩有沒有死的嗎?」


    「錢德勒·凱恩檢察官遭遇的二次暗殺是


    你策劃的嗎?」


    「據悉你是昨天中午搭乘飛機抵達的紐約,你的隨從中有不少現役軍人,職業打手,請問你帶他們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你們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布魯克林法官已經表示會加強對自身安全的保護,請問你們還會把他列入暗殺名單嗎?」


    「據傳聞你們有一份暗殺名單,請問這份暗殺名單上都有哪些人,是根據什麽進行篩選排名的?」


    「請問……」


    現在已經是午夜一點多,說一句「昨天」也不算過分。


    昨天晚上七點二十分的新聞發布會,邁克爾·格雷迪處理的很好,也贏得了不少媒體的尊重。


    但尊重不等於手下留情。


    媒體是十分記仇的,尤其是在聯邦這樣宣揚仇恨的國家,沒人會說記仇不好。


    昨晚的新聞發布會,媒體都被邁克爾·格雷迪的手段所折服,但這並不影響媒體記著庫爾將軍在新聞發布會上歧視紐約媒體的事兒。


    更何況現在邁克爾·格雷迪是站在他們的地盤上,他們有什麽不敢的?


    當然怎麽刺激怎麽問了!


    沒看見布魯克林法官都已經暗暗表態,隻要不是太過分,涉及相關事件的問題隨便問,不會追究嘛!


    麵對詢問邁克爾·格雷迪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閃光燈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自顧自分開人群來到布魯克林麵前。


    布魯克林站在那裏,身上穿著防彈背心,裏麵還插著插板,鼓鼓囊囊的,顯得有些臃腫。


    兩人麵對這麵站在那裏,一個在警戒線裏,一個在警戒線外。


    周圍嘰嘰喳喳的提問聲逐漸安靜下來。


    周圍的警員對視一眼,默契的起身隱隱朝這邊圍攏上來。


    邁克爾·格雷迪的隨從想要往前擠,之前他們就被狡猾的nypd給隔離在外,這會兒他們想要履行保護邁克爾·格雷迪的職責。


    可他們擠不進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媒體記者們扛著長槍短炮,死死地堵住去路。


    他們不僅沒能靠近邁克爾·格雷迪,反而被擠的更遠了。


    布魯克林跟邁克爾·格雷迪依舊在對峙,誰也沒有說話。


    周圍的閃光燈從兩人麵對麵開始就沒停過,測麵,背麵,過肩,俯視,央視……各種各樣的角度,卡察卡察拍個沒完。


    布魯克林後退半步,側身讓了讓。


    一名警員上前挑起隔離帶。


    邁克爾·格雷迪的腦袋有極為微小幅度的上下來回晃動,然後俯身鑽進隔離帶內。


    兩人依舊誰也沒說話,默契的朝醫院走去。


    他們身後,保護邁克爾·格雷迪的警員留了下來,跟現場的同事們一起攔住終於擠進來的隨從。


    「抱歉,犯罪現場禁止入內。」


    身後,記者們扛著鏡頭依舊對著他們的背影卡察卡察一頓狂拍。


    夜幕之下,是一棟燈火輝煌的現代化大樓,樓前,兩個相差不大的背影背對著鏡頭,虛虛前進。


    …………


    走進醫院,布魯克林自顧自拐了個彎,來到服務台前點了杯咖啡跟兩個漢堡,一個墨西哥卷,一份布丁,端著坐在了角落的桌子裏,開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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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正在跟墨西哥卷作鬥爭,感受到邁克爾·格雷迪的視線,停頓片刻,撕咬下一大口,咀嚼著咽了下去,並喝了一口咖啡。


    放下手中的墨西哥卷,布魯克林的視線越過邁克爾·格雷迪的肩膀,跟遠處正在指揮現場的弗蘭克一錯而過。


    「你來做什麽?」


    布魯克林收回視線,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醬汁問道。


    布魯克林跟軍隊裏的人打過不少交道,有雷這種看起來正常,實則將規則刻印在腦子裏,總是在生活中不經意地展現軍隊作風的ptsd患者,也有馬克·米來這樣渾身老流m氣質的混蛋,有哈裏森這樣已經完全融入生活的執行特殊任務的,也有庫爾將軍這樣囂張跋扈,一副腐敗樣的衰鬼。


    邁克爾·格雷迪這種行走坐臥都毫不掩飾,將硬朗的軍隊作風表現出來的,還是頭一次。


    他敢斷定,這樣的人在整個聯邦軍隊裏都是少數。


    軍方的新聞發布會他看過不少,紐約事件時跟軍方也合作過,見識過軍方的中上層軍官是個什麽德行。


    想對比之下,邁克爾·格雷迪這種時刻嚴格約束自己,完美符合人們對軍人的想象的家夥,其實非常給人以好感。


    大家都知道軍隊是用來做什麽,那是暴力機構,不是做慈善的,不需要難不難女不女的玩意兒,更不需要學習塗脂抹粉,更更不需要病如西子體態輕盈如柳絮的林妹妹。


    那樣的人給不了人安全感,那樣的人即便真的很強,但看上去就讓人無法信任。


    反而是邁克爾·格雷迪這樣的,冷硬,剛強,言行舉止有明顯的約束,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才能給人安全感,讓人信賴。


    因此,盡管立場對立,但布魯克林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很欣賞邁克爾·格雷迪。


    邁克爾·格雷迪的嘴唇動了動,開口道「你想殺死錢德勒·凱恩。」


    他說的很篤定,眼睛也陡然變得銳利,死死地盯著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端著咖啡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然後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輕笑道


    「白天沒休息好?」


    不等邁克爾·格雷迪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作出反應,布魯克林就拉下臉來。


    「沒休息好就滾回去休息,別跑出來說夢話。」


    「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戴個口罩。」


    氣氛隨著布魯克林的這兩句話陡然降至冰點。


    邁克爾·格雷迪死死地盯著布魯克林,好像要用眼神殺死布魯克林一樣。


    布魯克林卻毫不在意,低著頭咬著漢堡,一邊在嘴裏咀嚼,一邊指了指外麵遲遲不肯離去的媒體們。


    「你不是喜歡在鏡頭前麵表演嗎,去吧,那裏有那麽多鏡頭。」


    「我也想聽聽你還能說出什麽花來,把這盆髒水潑到我頭上。」


    「當街暗殺不成,又跑到醫院裏來暗殺。聯邦政府每年給你們撥那麽多軍費,就培養你們幹這個嗎?」


    「哦,我倒是忘了,你們慣常會往自己兜裏揣錢的。什麽70萬一隻的山羊,1200的水杯,上萬的馬桶蓋,嘖嘖~」


    說著,布魯克林停頓一下,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頭來看著眼睛要噴火的邁克爾·格雷迪。


    「你想從我這兒聽到什麽?讚美你們的話?」


    邁克爾·格雷迪呼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把漢堡放在盤子裏,甩了甩手,仰著頭跟他對視著。


    「布魯克林法官。」


    邁克爾·格雷迪說了一


    句布魯克林的名字,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他走出醫院,來到媒體記者麵前,不知說了什麽,引得媒體一片躁動。


    布魯克林偏著頭望著窗外激動的記者,繼續吃著自己的夜宵。


    換做是他,他也會跟邁克爾·格雷迪一樣趕過來,哪怕明知道占得先機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他還是要趕過來。


    哪怕被人像他剛剛對待邁克爾·格雷迪那樣,指著鼻子臭罵一通,他還是會趕過來。


    因為隨著局勢的發展,雙方都已經察覺到對方對輿論的重視,都不想丟失輿論陣地。


    有些聲明,現在發跟今天白天再發,是不一樣的。


    有些立場,現在表明跟幾個小時後再表明,是不一樣的。


    有些話,現在說跟等形成固有印象後再說,是不一樣的。


    為什麽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因為造謠的已經將謠言刻印在公眾的腦子裏,讓公眾發自內心地相信謠言,而辟謠是在挑戰公眾的自我認知,讓公眾承認自己錯了,自己被愚弄了。


    如果不趁著布魯克林剛剛「造謠」完畢,謠言還沒擴散開去時抓緊時間澄清,他們在輿論場上將徹底被壓製。


    針對錢德勒·凱恩的二次謀害是誰做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雙方什麽時候,怎麽對公眾解釋。


    錢德勒·凱恩死與不死,對布魯克林都很有利,最優的局麵就是錢德勒·凱恩死在手術台上。


    因為布魯克林很確定,這次要殺死錢德勒·凱恩的,是軍方,不是自己。


    錢德勒·凱恩死與不死,對邁克爾·格雷迪也同樣都有利。最優局麵是讓公眾相信,這次的行動是布魯克林自編自導自演的。


    這能讓他借助這次機會鼓動公眾對第一次槍擊提出質疑,然後順勢翻盤,將布魯克林輕鬆踩在腳下。


    錢德勒·凱恩的二次遭遇,在雙方都還沒準備好時,就驟然將局勢推到了一個陌生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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