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慕白支走所有人,吹骨哨傳喚來自己的貼身暗衛孤鳴鶴,私受遺命。


    “從今日始,你就是鹿小主的貼身暗衛,你終生唯一的使命,就是暗中照顧並保護鹿小主周全。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你發誓一生敬她愛她,矢誌不渝,不得有誤”。


    “遵命!”,孤鳴鶴跪地領命,如影子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慕白真舍不得把小舞獨留世間,去麵對未來艱難、殘忍和薄涼。近七千年朝夕相處,他情根深種,情到深處人易散,他恨命運不公!他想活,想和心愛的姑娘廝守終身,但是,老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小舞對慕白的感情,還真如成烈說的一般,大多是孩子對母親般的依戀,到慕白最後的時光,小舞才懵懵懂懂,情竇初蒙,有了些朦朦朧朧、是懂非懂的懷春之情。


    小舞知道自己是慕白的未婚妻,是世上對她最好、也最親的人,她每天都想和他在一起,也想過長大後,會像大人一樣生許多的孩子,他倆的孩子。至於真麽生這事?她不懂也沒想過。


    明白的太晚!她愛了,他卻要走了!她終是錯過了,最該珍惜的他……


    知道慕白又吐血了,身體已虛弱不堪,多數時間隻能躺在榻上,小舞放下氣腦,忍不住又去親自照顧慕白。


    見慕白疼痛、虛弱和咳嗦不止的樣子,小舞心如刀絞,為她可能會失去他而感到痛心不已……


    魔君、魔後經常來探望慕白,成烈、小舞更是晝夜陪伴照顧。


    隻要無外人,慕白十有八九就是指責抱怨小舞:這事做的不符合禮儀規矩、那事沒思考就表達、這樣說話過於刻薄、沒耐心聽別人講完話、對男人沒避嫌,甚至嫌她吃菜太少、不懂調養等等……


    一連串的指責,讓小舞一度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滿心都是挫敗。


    小舞不知慕白苦心,隻覺得他變的不可思議、不可理喻,這讓她對慕白無形中生分了不少。在成烈勸說下,小舞也盡可能都忍了,默默按慕白指出的不足,去修正言行。


    那一日,天沉沉似墨染一般,陰厲的風裹挾著殘葉打在窗欞上,小舞感覺自己的心像被繩索捆住一般透不過氣,惶恐而惴惴不安,有囚徒在等待判決時一樣的絕望和無力感。


    小舞坐在榻邊,慕白躺在她懷裏昏迷著,但表情卻很安詳,視乎還有淡淡的笑意,掛在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上。


    慕白悠悠醒來,就摸索著尋小舞的手,緊緊抓在自己手心裏,他癡癡望著小舞,眸子裏是脈脈情意和深深的不舍。慕白連開口說句話都會感到艱難,他徹底沒力氣再數落小舞了。


    魔君、魔後、大祭司等人都到齊了,慕白衝眾人勾唇笑了笑,微弱地喚了聲,“父王、母後”。


    魔王含淚點了點頭,魔後淚流不止,悲傷的幾近昏厥,被眾人七手八腳給攙了出去。


    慕白轉臉,看向那雙讓他一眼癡迷萬年、正溢滿淚水的美眸,咳著,艱難地笑笑,斷斷續續說:“小舞,不……哭!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福氣!答應我……好好活著,一定要讓……自己……幸福!”。


    “嗯!我答應……慕白,別離開小舞,好不好?……我怕!”,小舞使勁點頭應著,淚水撒了慕白一臉。


    “乖,不怕!我的小舞……最勇敢了!……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慕白!我不!……”


    “小舞,別忘了……我,好……不好?”


    “好!好!好!”


    聽到回答,慕白笑了!……他眼睛直勾勾看著心愛的姑娘,手無力地垂下。慕白走了,走的很安詳,嘴角依然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榻下,哭聲一片。


    “慕白!別離開我!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小舞,好不好?……慕白!……”


    小舞抱著慕白漸漸僵硬的身體,嚎啕大哭!她失去了朝夕相處,養育和陪伴她長大,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他,她千呼萬喚,終喚不回來他。


    失去慕白,小舞頓感,她的世界轟然崩塌,一片黑暗!……


    魔王支退除了小舞、成烈和大祭司外的所有人,魔王上前將慕白平放在榻上。


    小舞含淚站立在榻邊,她能看見了,魔王抖動的嘴角、眼中的淚水和揮動的衣袖。眼前一黑,小舞暈了過去,成烈接住她,將她放平在地上。


    大祭司祭淵麵對慕白而立,舞動雙手,兩指指尖運起法力,從慕白身體內緩緩引出一個白色凝團,凝團隨著大祭司手指,被移動到小舞的心口處,他雙手向前猛的一推,一道刺眼白光過後,凝團被送進小舞的身體裏。祭淵再次舞動雙手,將一些黑色濃霧又推進小舞的身體。


    大祭司祭淵收功後,對魔王施禮,稟告道:“大王,臣己經將二王子的元神,藏進小姑娘心脈深處,並設好了禁製”。


    魔王點了點頭,也開始運氣,將一些法力源源不斷地推傳給小舞。


    祭淵上前攔阻,道:“大王!不必如此,這太耗損大王的功力”。


    魔王滿臉的肅穆悲淒,眼內含淚,啞著嗓子道:“無妨,有這些法力護著,會更安妥些!”,魔王將自己一半的修為傳給了小舞,來助她溫養體內,已被放進的慕白元神。


    話說,之所以有今日一幕,魔王、大祭司祭淵其實早已預知到,今日的事或許遲早會發生。


    因慕白出生就病弱,命格又是命數短、有死劫的相,魔王為了給愛子治病和化解劫難,可謂是廢盡心思、竭盡所能。後經地藏菩薩提點,渡劫需一火命九九合命格的貴女,與其一命相守,方有化解可能。


    魔王與大祭司祭淵,從七千年多前就開始做了準備,在魔界選聖女,其實就是為慕白挑選準備“盛器”,在慕白死後,用“盛器”寄養他的元神。


    小舞就是被千挑萬選出來的,命格與慕白正好匹配的最佳元神養護者。魔王指婚並安排做陪讀,就是為了把小舞這個“盛器”養在身邊,供可能隨時的使用,當元神和仙身分別修養好後,就有機會再次喚醒慕白重生。


    魔王伏冥囂深愛魔後淩萱,淩萱也為所愛,義無反顧來到不適應的魔界生活,受反噬而病體孱弱,他倆此生注定隻能有慕白這一個孩子。沒有慕白,魔後餘生必定傷悲,對她的病無疑是雪上加霜,再說,魔王也深愛自己資質甚高的嫡子慕白。


    為了愛人和愛子,魔王伏冥囂沒有什麽不能做和不敢做的,逆天改命算什麽?受天譴又如何?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作為一個父親,隻要有一線希望,他也要試試,他盼望自己的愛子重新活過來,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除了魔王、大祭司和成烈,沒有人知道這事,包括小舞和魔後淩萱。


    小舞昏迷了三日,大家包括小舞自己都認為,昏迷是悲傷過度引起的。蘇醒過來後,小舞就急急追問慕白現在何處?


    侍衛稟告說,二王子已經被裝入冰棺,馬上要啟程,運往北麵極寒之地安葬。


    小舞想再看慕白一眼,她要送他最後一程……


    小舞奔向停放冰棺的昭德殿,成烈正帶人要起棺出發,見到她來,示意白衣侍衛停止,退後等待。


    癱跪在冰棺旁,小舞又看到了慕白那張依舊精致如畫、冰清玉潔、纖塵不染的容顏,他身穿白色暗龍紋繡錦袍,頭發被精心梳理過,用白玉冠挽在頭頂,他雙手交於胸前,像睡著般靜靜躺著,清濯、高貴而安祥!


    小舞手顫抖著,從自己頭上摘下那支開著火紅石榴花的小珠釵,慢慢插在慕白如黑緞的發間。這珠釵是在人間時,慕白給她買的並親自佩戴在她頭上的,她一直珍藏著,小舞想讓小珠釵代替自己陪伴在慕白身邊。


    小舞握起慕白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的手冰涼刺骨,小舞的心也如冰一樣冰冷絕望,她的眼淚肆意流淌,但卻未發出哭聲,她怕驚醒被病痛折磨了幾百年的慕白,他很久沒有這樣安靜地睡個好覺了。


    七千年,朝夕相處的一幕幕在小舞眼前重現……


    千呼萬喚,都再也換不回的親人,上天入地,都再也尋不見的愛人,今日我揮淚為你送別,讓我好好再端詳你,銘刻心間,永遠不忘記!


    浮生如夢,何者是實何者是空?何去又何從?


    你愛我的時候,我不懂感情,離別才覺得刻骨銘心,小舞心如針刺、蟻噬一樣的疼痛,她不知道,沒有慕白的未來要怎樣過?如何過?小舞內心充滿絕望,她的心碎了!


    成烈流著淚走過來,彎腰扶起悲痛欲絕的小舞,輕聲道:“小舞,時候不早,不可誤了時辰……你,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慕白,一定不想看見你如此難過”。


    成烈說完,揮了下手,幾個白衣侍衛上前要抬走冰棺。


    小舞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悲痛,抓住棺壁硬不撒手,歇斯底裏地對著成烈哭喊:“不!不要帶走慕白,好不好?……啊,不要帶走他,啊!不要!……”。


    成烈被小舞哭的動容,已是滿臉淚水,他知道小舞是個強脾氣,一時是勸不好的,他蹲下身,邊一根根扒開小舞的手指,邊哭道:“小舞,你懂事點,快放手!誤了時辰,對慕白不好,他……”


    成烈欲言又止,扒開小舞的手並拉住她,一揮手,讓侍衛把冰棺抬走。


    “慕白!”


    一聲喚萬行淚,小舞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抬走了慕白,留下她摔在寒風中,獨自悲戚、搖曳……


    翠兒趕來,流淚把悲不可支的小舞摟進懷裏,安慰。


    喪事並沒有大張旗鼓的辦,但各項應做的儀式、奠祭等都按例做了。小舞沒有資格參加任何的祭奠,因為她是二王子慕白未婚妻的秘密,是被嚴格保密著的。


    魔後悲傷過度臥床不起,小舞照顧左右,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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