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是天君的嫡長子,蹣跚學步時,就被天君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感情自是比其他兒女都要深厚些,天君對他寄與厚望。擎天確實也沒有辜負期望,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德才兼備的聲名早已遠播四海八荒。


    天君怎舍得,如此優秀的愛子離開自己?如何能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


    天君心中明白,小書童的舌血十有八九就是傳說中的鹿涎聖血了,愛子已是必死之身,飲血隻一盞茶的功夫,就能無生命之憂,這已是明擺著的事實。他清楚,女孩的鹿涎聖血一旦被發現,那勢必會帶來無盡的掠奪和紛爭,定會攪的天下不寧。


    天君轉頭,蹙眉看向救活自己愛子、正迷迷瞪瞪的書童,神情閃過片刻的猶豫和掙紮。最後,他決定不能再留書童在天庭了,一來怕她的聖血秘密惹來禍端,二來也不想看見自己的兩個兒子,被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孩迷了心智。


    玄元對小舞一直就有好感,除了對她為修葺仙府,險些被打死的愧疚,更主要的是,她被已故愛妻的劍,重新認做了主人,冥冥中的天意,讓他有了想認徒的打算。


    但是,由於太子之前就定下百年責罰,他也不好和擎天直說想收徒的事,很直白的暗示都表達過了,但擎天卻一直沒有成全。玄元今日才算明白,是太子愛上了小舞,他是不想送她學藝,而是想著要娶她。


    玄元看出天君心內的殺意,他不忍心看伶俐的小舞死去,忙施禮勸說道:“天君,這女孩的血……是個麻煩,但太子還未醒,一旦醒來,找不到她,再氣惱出什麽意外?就……不好了。畢竟,她救了太子,也算是大功一件……要不?先關起來,等細查後再說……說不上?還能變成好事……也未可知呐”。


    子簫也連連磕頭,流淚苦苦哀求,“求父君,放過鹿小舞吧,她救了太子哥哥……求父君,不要殺她”。


    子簫的失態表現,令天君更加不滿,眉頭皺了幾皺,厭惡地撇了一眼子簫,命令道:“來人!將七殿下帶出去”。


    武士應著,將還在求饒的子簫,半拉半拖地帶了出去。


    “顧佐、顧佑”


    “末將在!”,天君近衛的兩個天將,進來行禮。


    “命你二人,速將這個妖女秘密押入魚淵深潭……沒有本君旨意,不得告訴任何人,包括太子……若敢違背,本君定嚴懲不怠”


    “末將遵旨!”


    顧佐、顧佑拋出捆仙索將小舞捆了,上前將一直迷迷瞪瞪的小舞,給拖了出去。


    玄元心中暗自叫苦,壓入魚淵潭底和賜死又有何區別?隻能更生不如死。看來,天君不但是要斷了鹿涎聖血的秘密,更是要斷了太子不切實際的念想。玄元雖有同情和遺憾,但見天君心意已決,心知再說什麽也都是枉然。


    小舞舌頭疼的神智模糊、渾身無力,但她心裏還明白幾分,“自己舍命救了太子,天君卻想要殺了她,這天庭哪還有什麽天理可言?”。


    小舞雖然很恨,卻也無可奈何,她所能做的,隻能是對天君投去憤怒和鄙夷的一抹嘲笑。


    顧佐、顧佑拖著小舞登上一朵雲,飛了許久,在一個壁立千仞的群山間,一條又長又深的溝壑邊停下。


    下了雲,小舞朦朦朧朧看見,溝壑周邊山上是黑石嶙峋、寸草不生,溝壑內更是濃霧翻滾,陰風呼嘯。


    顧佐、顧佑帶小舞跳進約有百餘丈深的深壑,至溝底,更是陰風凜冽逼人,黑森恐怖。


    顧佐點燃兩隻火把,在火把的照映下,小舞依稀能看到,四周怪石嶙峋,崢嶸可怖。有幾條“嘩嘩”流淌的水流,匯向一個方向,前方有“轟隆隆”聲響,震耳欲聾。


    顧佑舉著火把,邊走邊問他的親哥哥顧佐,“哥,這妖女什麽來頭?又做了什麽驚天大事?你說,她怎會有資格,被關在這天家私獄重地?”。


    顧佐陰冷著臉,嗬斥道:“顧佑!跟你講過多少次,好奇心害死人,天家的事情,豈是我等能置喙的?你再不收斂性子,怕是有一天,會闖下大禍!……我提醒你呀,記住天君今日吩咐的話,這事切不可說出半句,尤其是對太子……聽見了沒有?”。


    顧佑不但沒得到答案,還被大哥給斥了一頓,他撇了撇嘴,嘟囔道:“噢,聽見了……我不就是隨便問問嗎?”。


    “隨便問也不行!在天君眼前當差,陪著十二分小心就不夠,你還敢想著隨便?是嫌腦袋,長的太久了嗎?”


    顧佑一句話就能惹來顧佐的一大頓數落,氣的顧佑直翻白眼,索性閉了嘴。


    小舞看見顧佐拿出什麽東西,在一個深潭口晃了晃,拖著她劈開潭水,向下沉去。眼前越來越黑,感覺也越來越冰冷,小舞本能感覺恐懼,想掙紮要擺脫控製,但雙手被緊緊捆著,絲毫也不能動彈。


    沉了好一會,顧佐給小舞去了捆仙索,顧佑將剛才的氣發泄在小舞身上,狠狠踹了她一腳,嚷道:“滾吧!這輩子就爛在裏麵吧”,說完,顧佐、顧佑就劈水開始上浮。


    小舞被踹的向下急速沉去,“撲通”一聲跌到潭底,摔的小舞頓感骨碎筋裂疼痛非常,但人卻被疼的清醒不少,借著漸漸遠去的火把光,小舞發現譚底竟沒有水。


    還沒等小舞回過神,她就看見兩團晃動的滲人綠光,伴著“哼哼”的哼唧聲,正向她靠近。仰頭定睛一看,驚恐發現一隻頭頂長著獨角、滿口獠牙的巨大怪獸。


    怪獸猛地衝向小舞,速度之快已令她躲無可躲,小舞無奈就地向前一滾,滾到怪獸身下,腿上一痛跪地不起,怪獸高大無比,小舞可直立在它身下。


    怪獸正疑惑獵物去哪時?一個慵懶魅惑的聲音傳了過來,“不想死,就到這裏來”。


    潭底很黑,小舞看不見說話的人,覺得自已身體已再難堅持,反正都是死,不如按聲音說的做。


    小舞瘸腿踉蹌地向聲音方向奔去,怪獸轉身追了過來,隻幾步就被攆上,獨角一挑,小舞就被挑飛出去,撞到像是鐵鏈的東西上,聽到一陣“嘩啦!哐啷!”聲後,她跌落在地,失去了知覺。


    小舞醒來的時候,迷糊了好一會,才想起了之前發生所有的事,悲從心起,不禁潸然淚下。


    “你叫鹿小舞,對吧?”,慵懶魅惑的聲音,在小舞頭頂再度響起。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小舞緊張地脫口而出問。


    此時,譚內的光線似乎亮了一些,小舞仰頭看到,自己身邊有個英氣中帶著邪魅的女人,她的手腳被四根高垂的、碗口般粗的鐵鏈拴著,齊腰黑發淩亂披散著,蓋住了半張精致的臉,她嘴角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雙丹鳳目微眯著,眸光顧盼流彩又冷厲深邃,女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風情,骨子裏卻透著不可一世的霸氣。


    女人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覷著小舞,略遲疑了會,撒謊道:“當然,是……那天將說的嘍”。


    小舞手抓著頭,回想顧佐、顧佑好像沒叫過自己的名字呀?感覺頭昏昏沉沉的,也確實想不太清楚。


    “小丫頭,你盯著我看,是見過我嗎?”


    “沒有,我……隻是覺得,姐姐長的很漂亮”


    “姐姐?哈哈哈……小舞,你還喊我姐姐?還誇我漂亮?哈哈哈”


    女人笑的很是癲狂爽朗,整個潭底都回蕩著她恣意的笑聲,引的怪獸一雙發著滲人綠光的大眼珠子,在陰影處也開始晃動張望。


    小舞不解地瞥了瞥,眼前張狂的女人,小聲嘟囔著,“有什麽好笑的?”,說完,就又將頭埋在膝間,獨自悲傷。


    女人笑夠了,看著默默垂淚的小舞,拖著嘩嘩作響的鐵鏈,俯下一些身子。


    小舞抬頭,四目相對,見女人眼裏有了正經和溫暖色,“小丫頭,你知道……你昏睡了幾日?”。


    小舞搖頭。


    “七日!”


    小舞也吃驚,自己竟昏睡了七日。


    “你犯了什麽大錯,會被關在這裏?”


    “我沒錯!我……是被他們陷害的”


    女人半眯著眼,犀利地盯住小舞,帶著濃濃的探詢之意,“小丫頭,這裏是魚淵深潭,是天家私獄,不是天庭特殊的重犯,是沒資格被關在這裏的……傷你的怪獸,是在這裏專司看護的獨角神犀獸,隻要敢離開這小小平台,就會被它撕碎吞掉……這深潭,由天君親自設下結界,沒有任何生靈敢來這……到這,就意味著要被押一生,永無逃走可能!直到腐爛或被吃掉……快說!你到底為何被關在這裏?”,女人聲音低沉暗啞,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小舞猶豫了又猶豫,斟酌該怎樣回答?仰頭看見女人眼中有疑問,但也有關切。她覺得沒必要隱瞞,但也不能全說實話,小舞半真半假地回答:“我犯錯被罰,給天族太子做了百年書童,被誘騙逃走,抓回來就被關在這裏了”。


    女人目光閃爍,嘴角動了幾動,顯然,她沒相信小舞說的話,就又試探地問:“你還這麽小,就蒙此大難,你家人豈不是會很難過?”。


    “我……沒有家人,我受傷失憶了,隻記得這一百年的事”,小舞低頭說著,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女人吃了一驚,嘴裏低聲嘀咕著,“原來……是,這,樣”。


    瞅著眼前瘦弱嬌小又可憐兮兮的小丫頭,和八千年前,那個天真爽朗又任性,被魔族二位王子百般嗬護的胖乎乎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萬發緣生,皆係緣分。


    原來,這個女人是九九,人間九州國最有名的青樓----醉花樓的老板。


    小舞小時候偷去阿鼻大地獄被嚇著,魔二王子慕白帶她去人間散心,小舞鬧著要進煙花之地的醉花樓喝酒,並在那打抱不平,替玉蘭姑娘贏得了花魁,引起九九的注意。他帶著“今生緣”酒去見她,那時的小舞正被大王子成烈給氣哭,二人當時就一見如故。


    八千年後,一見如故的老少二人,在這百丈深淵下的深潭內,再次不期而遇了。


    其實,九九真名叫帝九淵,原名叫東皇太一,是九重天的第一任天帝,三界的正統至尊。


    “姐姐,你為什麽也會被押在這裏?你犯天規了嗎?”


    帝九淵眼含戾氣,恨恨地說:“不!……是他們犯了天規戒律,鳩占鵲巢、巧取豪奪了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想起自己也被不公正的對待,小舞心中氣憤難平,“是!本是該主持天道公理的地方,卻成了最不講天理的……原來,姐姐也是被冤枉的可憐人”。


    帝九淵望著眼前沮喪的小丫頭,覺得緣分還真是件很奇妙的事!


    在醉花樓看她跳舞,帝九淵就挺喜歡這個仗義機靈的小丫頭,他去給她送酒,知道了她叫鹿小舞,那日就如今日一樣,她也是叫他姐姐,也誇他長的漂亮,甜甜的小嘴、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實在是招人喜歡令人難忘,更何況,她還有著非同一般的來曆。八千年後,讓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日,成烈、小舞幾人離開醉花樓後,帝九淵派人進行了跟蹤,得知兩位貴公子竟是魔界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小丫頭是二王子的陪讀。但看那二王子對小丫頭體貼入微的照顧和滿眼的柔情,他斷定,小丫頭絕不是陪讀那麽簡單。


    重生後的帝九淵組建了北天庭,一直監視了南天庭,對魔族也有所關注,對魔王磨刀霍霍要顛覆天下的野心一直留著小心。他拚死打下的天下,定的天道規矩,容不得野心家恣意踐踏,他不想生靈再遭塗炭。


    現在,當年那個魔族的小丫頭,竟出現在天界,失了憶,鬼使神差做了天族太子的書童,還被關在天家私獄重地,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但帝九淵可以斷定,在小丫頭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麽事?那應該是段很不堪的經曆。


    想到此,帝九淵開始有些心疼眼前的小丫頭,她還那麽小,是那麽單薄無助、楚楚可憐,“好了,小丫頭,別哭了……既然,你管我叫姐姐,那以後……就讓我來護著你罷”。


    小舞抬起淚眼,呆愣愣地望著帝九淵,在最落魄無助的時候,竟有人說這樣體己暖心話,小舞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去摟著帝九淵就放聲大哭,所有的委屈屈辱一股腦湧上心頭,眼淚鼻涕摸了帝九淵一身。


    有潔癖的帝九淵雖有些嫌棄,滿臉的尷尬,但還是忍著沒阻攔。


    帝九淵那顆在無情歲月中,已塵封冰凍的心,被這至真至純的淚水,慢慢燙化,變得柔軟。他將頭貼在小舞的頭頂摩挲著安慰,“小丫頭,不哭嘍,再哭就不漂亮了……再哭,我也要……被你弄哭了”,帝九淵還真是被小舞惹的,流出了幾滴傷感的眼淚。


    小舞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哭了好一陣子,才抽抽搭搭抬起清澈的淚眼,緊緊盯著帝九淵的俊臉,抬手,溫柔地幫他把臉上的兩滴淚輕輕拭去,低聲勸慰,“姐姐,小舞會武功,我會陪著你、保護你,讓姐姐再也不受孤單,不被欺負”。


    溫熱柔軟的小手在臉上細膩劃過,讓帝九淵的身子不由的驚悸了一下,那撫摸如一股暖流,瞬間流淌進他枯槁的心裏,溫暖!甜蜜!


    兩雙淚眼久久凝望,裏麵全都是同命相憐的真誠。淚水雖苦,卻也泛著點甜。


    ()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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