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雖然已有三個側妃和無數的美人,但對真正的情愛,還是知之甚少。


    擎天決心放棄,找了千種原因、萬種理由,掂量來掂量去,認為唯有放棄,對小舞才更安全更好。


    天下有情人有幾個能做到,說放下就放下?否則,世上又怎會有那麽愛恨情仇、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故事發生。


    整個晚上,擎天心情出奇的糟糕,從決定放棄小舞的念頭一出,偏偏事宜願為,跟成心做對似的,小舞的音容笑貌,不斷出現在他腦海,怎麽都揮之不去。


    擎天和龍紋玉鑒鏡不斷較著勁,手伸了又伸,又不斷的縮回來,最終情感打敗理智,還是拿起玉鑒鏡,他實在很擔心小舞的傷,想看看她是否安穩睡下。


    玉鑒鏡發著盈盈的綠光,擎天看到小舞穿著中衣,抱著腿坐在榻上,下巴放在膝蓋上,臉色蒼白,精神萎靡,正在黑夜裏獨自一人哭泣。大滴的眼淚一顆一顆落在膝蓋上,中褲已濕了一片,想必已哭了許久。


    楚楚可憐樣和無聲的哭泣,再次哭碎了擎天的心,他真想馬上衝過去,攬她入懷安慰她、疼她並陪伴她,但是他不能!


    他對父君有承諾,小舞是魔族人的事實,讓他有了更多的顧及,小舞想要的,他無法滿足,他想要的,小舞也不想給,她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


    之前,他費盡心機,不惜把她拘在冷宮中,每日隻麵對自己,即便這樣,他都沒有得到小舞的心,現在她身份與之前判若雲泥,她身邊有優秀的師兄們,有可自由進出的子蕭,他又如何能再獨占她?一向自負的擎天,對自己失去了自信。


    擎天的心是痛的,雖然心中還有愧疚,但想到為救小舞出魚淵深潭,更為了讓她能夠活下來,他和子蕭被憤怒的父君,判罰了三年冰刀雪箭之刑,想到過去三年的苦刑,擎天心裏覺得坦然不少。


    對著眼前花瓶裏,開得正豔的石榴花,擎天自言自語哽咽道:“小舞,欠你的,本君用三年的酷刑,還你了,我倆……從此……互不相欠了”。


    石榴花枝是擎天從殿門前老石榴樹上,親自折下來的,這已是他三百年來的習慣,因為看到石榴花,就會想到種樹的小舞,儼然她就在身邊一般。


    呆呆望著如血般鮮紅的石榴花,恍惚間,擎天似乎回到那片,被他和子蕭三年流的血,染紅的蒼梧之巔。


    整整三年,每日寅時,擎天和子蕭都要自去三十三天,被冰雪覆蓋的最高峰---蒼梧之巔上,在那裏受一個時辰的冰刀雪箭之刑。


    所謂冰刀雪箭之刑,是指一個時辰內會被七七四十九把冰刀,和九九八十一支雪箭穿胸而過的刑罰。


    刀箭穿胸而過,那是摧心剖肝、痛徹骨髓的巨痛,血也會真流,極殘忍的折磨雖不至於讓擎天和子蕭死去,但元神受損、仙身受到重創是再所難免。


    當七支飛刀又呼嘯著穿過子蕭前胸時,他手捂著汩汩流血的胸口,痛呼“啊!”出聲。


    擎天又熬過一次齊到的九支冰箭,轉頭看著已疼的跪不住的子蕭,擔心地問:“子蕭,還能撐得住嗎?”。


    “太子……哥哥,好疼啊!我……還……能忍”


    “子蕭,你身子單薄,受不住了,就先躺一會,本君……替你受剩下的……啊!”


    擎天扛過七把飛刀,齊齊穿胸而過,也忍不住低聲痛呼。


    “啊!”


    子蕭也又受了九支冰箭,已頹躺在地,抱成一團痛苦地抽搐。


    “子蕭!”


    子蕭躺在冰雪上喘息了好一會,又掙紮跪起身,疼的直打哆嗦,大喊,“不行!太子哥哥……傷沒全好,不能傷了……根本,天族……不能沒有……大哥”。


    “子蕭,別固執,快躺下……你會受內傷……會痛一生的”


    “我……行!”


    是時,天開始蒙蒙亮,已能看清被擎天和子蕭的熱血,融化並染紅的身前冰雪,很快又凍成了一坨坨冰疙瘩。


    隨著當日冰刀雪箭刑罰的結束,擎天和子蕭胸前的血窟窿,開始慢慢愈合,但疼痛依舊在,二人渾身是血,早已疼的失去了氣力,一起四仰八叉躺在紅色的冰雪中休息。


    已換上龍袍的天君,正獨自在寢殿中,站在水晶鏡前,緊皺了眉頭,咬著嘴唇,心疼地看著他的兩個兒子受酷刑。他的心揪的生疼,一千天的每個早上,天君都是這樣度過的。


    打在兒身,疼在父母心,此話不假。


    二個兒子為小情小愛,偷取靈符,私闖天家私獄---魚淵身潭,讓天族大敵,北天帝帝九淵趁機逃走,鑄成天大的過錯。


    擎天和子蕭沒有被賜死,已是作為天君的他,能給予的最大寬容和赦免,雖然貴為三界之主,他也不能徇私枉法、為所欲為。


    當看見擎天和子蕭頹躺在一大片,被二人鮮血染紅的冰峰上時,老天君眼中又泛起了淚花。心裏明白,他的兩個兒子,身體都到了能忍受的極限,他開始擔心剩下的一百天,二人該當如何熬過?若不小心傷了根本,那就是非死即短命的結果,必然會是他白發人要送黑發人了。


    休息了好一會,擎天轉頭望著已半昏迷的子蕭,大聲說:“子蕭,別睡……再撐百日,就不用再受罪了”,沒聽見子蕭回音,擎天不想子蕭睡過去,就又問:“子蕭,你……後悔嗎?”。


    感覺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耳邊是嗡嗡的嗡鳴聲,子蕭勉力睜開眼,回答:“不悔!”。


    擎天仰望著雪虐風饕的天空,幽幽道:“本君後悔了,後悔……當初……不該去尋你,不該……把你拖入這災難”。


    子蕭也望著狂風呼嘯,雪霧彌漫的天,高聲回答:“為了她……值得!”。


    擎天眼前,視乎又看到了那隻可愛的小白鹿,濃密的睫毛下,兩雙溜圓的、清澈靈慧的大眼眨呀眨,眨的他心裏癢癢的,他兀自笑了一下,“是,是值得!……唉,以後得更小心了,不能違背……,尤其是……她回來以後……”。


    子蕭明白,擎天斷斷續續話裏的意思,接話道:“是!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她……受苦了!”。


    看著眼前嬌豔的石榴花,擎天回過神,依稀感覺胸口還在疼,忍不住輕聲咳嗽起來。


    “是呀,小舞受苦了,受的是誅心之苦!自己的三年苦刑難熬,那暗無天日的七十年,小舞是怎麽熬過來的?她重回智慧,對自己成了獸的事實,又是怎樣痛苦麵對的?她要承受的,都是誅心刨肝的痛,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他和他的父君,她怨自己恨父君,自己又怎能說不欠她的?他終究是虧欠下了,怕是這一生,都無法還清的”


    擎天越想越覺得心慌,按在眉頭的手,猛地捶在案上,膨脹的內力卻先將案上的花瓶、書簡等物品掃出老遠。


    隻聽見“劈裏啪啦”的一陣響,被掃飛物品落了一地,其中“啪”的一聲脆響,讓擎天心內一驚。


    看到花瓶已摔成碎片,石榴花枝也支離零落了一地,全沒了原本的美豔,擎天呆愣住了。


    這一直放在身邊的花瓶和老石榴樹上的花枝,是他對小舞的思念。花瓶碎了,花敗了,是在暗示什麽?


    難道?是天意嗎?


    擎天心亂如麻,他和小舞間的緣分,真的就走到盡頭了?


    看著破碎的花瓶,擎天不由想起當年,貴琰、子蕭和小舞建起“書海”的當日,他就和一直不願和自己講話的小舞,鬥智鬥勇,生生侵占了他們的所謂“秘密基地---書海”,那日,這隻花瓶就放在案上,裏麵插著一支,如她一般新鮮的桃花。


    也是那日,擎天知道有冰石榴汁、石榴酥餅,知道小舞愛咬人,手腕上留有齒印疤痕,知道她性子張揚跋扈,那日,她跌入他懷裏,撞入他眼裏、心底。


    情之一字最傷人,你可躲得過不相見,卻躲不過不相思。


    思念一旦打開閘門,就一瀉千裏。


    “啊?啊!……哈哈,這麽說,你們的黑臉哥哥,豈不是要娶幾百上千個女人?……啊?哈哈哈,招架這麽多女人,定會夠他忙的啊……”


    “這小妖,靈台裏麵還混沌著呢……隻能,等她開竅的那一天嘍”。


    “搬這?……這裏……太小!太子殿下……還是……”


    “這裏不錯,以後……就都在這裏了”


    “什麽?”


    擎天視乎又看到,一臉稚氣的小姑娘滿臉不甘又無可奈何的苦逼樣,也能感受到,報複她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愜意。


    也是在這隻花瓶中,小舞曾經每日插上亭亭玉立的荷花,放在他能看到的最顯眼處,怕引不起注意,一晚上還要挪動幾次,隻要逮住機會,她就會言必提荷花仙子。


    “仙子還說,要去掉蓮子心,才更香甜……仙子不但人美,也溫柔體貼的很,太子殿下你……”


    想起小舞往自己懷裏塞別的女人,擎天嘴裏低聲嗔罵著,“該死的東西!天下有你這樣的傻女人嘛,真是欠打”。


    綠帷幔已換了多次,這個花瓶是與小舞相處,最久最近的一個物件,花瓶碎的讓擎天心疼。他起身走到碎花瓶旁邊,蹲下想要撿起一塊,一晃神,卻被紮破了手,血頓時流了出來。


    “太子殿下!”


    一聲細尖的女聲驚呼,讓擎天頓時黑了臉。


    嫣然一臉著急,跪在擎天身邊,捧著他出血的手,滿眼心疼和淚水,開始用自己的帕子包紮。


    擎天頓時惱了,斥道:“放肆!誰讓你無事進來的?”。


    嫣然含淚,可憐楚楚地仰望著心愛的太子,吞吐道:“奴婢……聽到……”。


    擎天緊皺著眉眼,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出去!……以後,沒有召喚,不許進來”。


    擎天早厭煩了嫣然,她總像鬼魅一樣,不時出現在自己身邊,還時時如發情的貓,總想貼近他賣弄騷情。擎天覺得很煩,若不是幾千年習慣了她的照顧,嫌換人太麻煩,他早就想打發了她。


    “是!太子殿下”


    嫣然見太子動氣,流著淚諾諾退出。她覺得要得到太子的青睞,實在太難了,自尊一次次被踐踏在地上,她就在他身邊,他卻視而不見自己的好,嫣然悲傷絕望,感覺在雍正宮都快撐不下去了。


    擎天看了一眼破碎的花瓶和敗落的花枝,長歎了一口氣。


    天意若真如此,他認了!


    擎天曾將小舞之後的三個書童,一次性都清退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他心裏明白,沒有人能替代那個小姑娘,那他就寧缺毋濫。之後,案上之事都由炎文來做,隻是再無人能幫著他,分擔批示表文。


    炎文進來,默默收拾起一地的破碎,靜靜整理著案上的文表。


    擎天從袖中拿出龍紋玉鑒鏡,凝視了好一會,放在案上,目光望向殿外的老石榴樹,對炎文幽幽開口,“把玉鑒鏡收了吧”。


    炎文一愣,低聲應了,拿著玉鑒鏡離開。


    擎天目光追逐著炎文的背影,眼光空洞寂寥。


    第二日,小舞紅腫的眼睛暴露出,她昨夜不但沒睡好,還定是哭過。


    在夢境中,小舞看到自己部分過往,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美少年背影,活生生出現在夢裏,對,美少年是叫慕白,他對自己很溫柔體貼,小時候的自己也很是依賴他。


    “慕白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怎麽會生活在幽暗的宮殿裏?那是哪裏?為什麽人長的都奇形怪狀的?”


    “我與慕白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何能同榻而眠?”


    小舞滿腦子的漿糊,但還是零星想起一點,侍衛喊慕白是二王子,穿黃袍的男子是他大哥。


    “怎麽都忘了?”


    越想想起,就越想不起,小舞想的是頭疼欲裂,用手“砰砰”敲著腦瓜,但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


    想了一整晚,小舞還是循著蛛絲馬跡猜到,自己應該不是九重天上的人,夢裏的地方是昏暗猩紅的,好像是地下,難道自己是來自九泉地下?地下有魔族等族群,難道?自己是魔族人?……


    小舞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給嚇了一跳。


    看到小舞魂不守舍,又疲憊不堪的樣子,子蕭心裏很是心疼,他邊準備給小舞換著藥,邊問:“昨晚,睡的可好?是不是疼的厲害?”。


    小舞不想讓子簫擔心,扯謊道:“你的藥很好,塗上後,一點都沒覺得疼,我是一覺睡到天明,子蕭,你看,我已經沒事了,你……一會就回吧”。


    子簫幫小舞整理一下衣襟,眼睛卻冷冷望著她,冷哼道:“哼!你師傅打你,有沒有,因撒謊的原因?”。


    四目相對,小舞明白,子蕭已看出她在撒謊,就心虛地沉下了眼眸,沒再吱聲,淚水又朦朧了雙眼。


    子簫將小舞的頭,扳靠在自己肩頭,一如過去她傷心時,依靠著自己一樣,輕聲說:“在我麵前,想哭便哭,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需撒謊編理由……小舞,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共擔憂愁,你要信我!”。


    小舞靠在子蕭肩頭,低聲回答:“我信!一直都信!”。


    子簫輕輕拍了怕小舞的頭,溫柔道:“好!好!那就好!今日,你就留在榻上,喝完藥,就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用想,你有我呐,等你再醒啦,就不會感到痛了,乖乖聽醫師的話,好不好?”。


    “嗯”


    小舞乖巧地應著,心想,子簫還真是,最知安撫自己木亂煩悶的心,和他在一起,總是讓自己感到踏實安心。


    想想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小舞也害怕師傅氣沒消,若貿然去請求原諒,難保不再惹師傅生氣。


    夢也忘的七七八八了,都是過去近萬年的舊事虛幻,是真是假還很難說?反正除了太子知道,別人也不知,斷定擎天也不會說出去,小舞實在不想再糾結夢中的事了。雖然沒打探出自己的身世,心中感到遺憾,但錯過了也是沒法子。小舞決定聽從子蕭的建議,好好去睡一覺。


    睡著,也就不煩惱了。


    子簫幫小舞拭去眼淚,拍拍她的後背,淡淡一笑,溫存道:“嗯,這樣的姑娘,才最乖”。


    子簫給小舞加了助安眠的藥,照顧她吃完藥,幫她躺好蓋上被子,說:“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吧!你睡著,我再走”。


    小舞閉著眼,能感覺子簫溫柔的目光掃在臉上,心內感覺有春風徐徐吹過,心飄蕩飛揚起來,越過上岡,田野……她徜徉在天晴地朗的大好春色裏。


    當小舞睡著後,子簫來到院子,對翠兒交待,“翠兒,我給小舞加了助眠的藥,她可能要睡上幾日,來人探望,一蓋都推掉”。


    翠兒點頭答應,目送子簫頭也不回的離去。


    翠兒一臉悵惘,自己深愛的子蕭,熱戀著自己最在乎的小舞小主,她隻能眼睜睜看著。


    不是翠兒不懂珍惜,不知爭取,她知道對這份暗戀,什麽都不能說,更什麽都不能做,隻能把這份愛壓在心底,除此,她別無選擇。


    或許是子簫的藥,給的太猛,也或許是小舞真的太累,她竟昏昏沉沉睡了五日。


    五個師兄都被嚇怕了,擔心小舞又騙他們,再做什麽沒輕重的事,所以,讓展喜每日親自到榻前檢查,確認師妹真在睡覺後,才能放心。


    ()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地生吾有意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鬆子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鬆子兒並收藏天地生吾有意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