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著一臉不服氣的白澤,舞興趣完全被美酒所吸引,順嘴甩了句一語雙關的話,“要知其中味,隻在方寸間,淺薄的人……怎會懂?老大,這《今緣春》酒,舞最是喜歡”。


    白澤搖著扇子,憐愛地斜瞥著貪酒的舞,怕喝酒對她身體不好,冷哼挖苦著,“哼!這酒甚是難得,你還是剩著點,別糟蹋了好酒”。


    帝九淵端起酒杯,深情望著舞,“來,一起喝一杯,歡迎我的丫頭,回家!”。


    舞也款款回望著帝九淵,碰杯後,一飲而盡,閉眼一臉的陶醉,“好喝!嗯,好……喝”。


    舞不敢睜眼,因為不爭氣的眼淚已盈滿眼框,好一會,她低頭倒酒掩飾。


    白澤看在眼裏,心中也是一酸,拿過酒壺斟上酒,幫著舞掩飾,舉杯敬帝九淵,“帝,臣敬您一杯,最近這四海……很是不安穩,帝可別太過煩心,保重聖體重要”。


    帝九淵展顏一笑,深奧開口,“該來的,總歸會來的,該清算的,誰也躲不過,靜觀其變,隻是誰都別想……太過分”。


    知道舞在哭,帝九淵假裝不知,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指著剛上來的水晶肴肉和石榴酥餅,“這兩樣,可是丫頭最愛吃的,快嚐嚐,白澤,你也嚐嚐吧”。


    見舞故意隱瞞悲傷,白澤也很動容,故作輕鬆道:“嗯,好吃!在這點上,丫頭,算你還有點鑒賞力”。


    用衣袖偷偷擦幹眼淚,舞硬壓下澎湃的情緒,夾起一塊水晶肴肉,放到嘴裏嚼著,“嘖嘖,好吃,爽口香脆”,著,又拿些一塊還燙的石榴酥餅,放到嘴裏,被燙的直吐舌頭,“嗯,老大,這石榴酥餅,比我做的……要好吃許多,酒,就更好喝,謝謝老大!”。


    美食在口,美酒在手,舞心情好了起來,連吃帶喝,一陣的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看著還淚汪汪的舞,已恢複眉開眼笑,白澤故意擠兌,“哼!真是個吃材!”。


    舞一口酒,一口菜,不忘調皮的回話,“曆,這回……算你對了,做個好吃材,是我的理想,嚐遍下美食,喝盡下美酒,也算……不枉白活這一生”。


    突然像想起什麽?


    舞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直勾勾望著帝九淵,一字一句道:“老大,一起……浪跡涯……可好?”。


    帝九淵深情目光深邃相迎,勾起好看的嘴角,粲然一笑,痛快答應,“好!”。


    “好!幹杯,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幹杯”


    白澤撇嘴,不想讓舞的突發想法,影響到帝九淵,帝對政務剛上些心,不能再毀在丫頭手鄭


    “哎,丫頭,誰會如你一般……無所事事?別瞎亂騰,影響帝的宏圖大業”。


    “喝酒!”


    帝九淵和舞不約而同出“喝酒”兩字,相視一笑,為彼茨默契,碰杯慶賀。


    近三時間,舞都是膩在帝九淵身邊,乖巧懂事。


    帝九淵又發現,舞很會處理奏表文犢,一問才知道,敢情太子擎不但教過她,還親自讓她批示過,至今很多的想法,還是丫頭出的注意。


    帝九淵很會偷懶,讓舞幫著批示了不少壓住的奏表,一看水平,還真是不一般的好,對舞更是刮目相看,越發覺得丫頭,還真是個難得的寶貝,但想到舞的病,難免心疼哀傷。


    帝九淵手執棋子,突然來了興致,“丫頭,回來吧,我給你封個大大的官,就專門處理這些東西,可好?”。


    舞瞥著,隻知道喝茶、下棋和修煉的帝九淵,不屑道:“切,是老大自己想偷懶吧,我知道,族太子日夜忙碌,可比你勤奮太多了。老大如此不勤政,如何能管好下?當官?我可沒興趣,才不想被關在一處,被煩事纏住呢?”。


    “那你想什麽?”


    舞從案後,伸了個攔腰,“我想,上入地走人間,懲凶除惡、扶困濟貧,做個神氣的大俠”。


    “我也想!”


    四目相碰,望著可憐兮兮表情的帝九淵,舞竟有些同情他,不喜歡的事,卻不得不做,確實挺悲催的。


    帝九淵可不舍得,讓舞一直忙碌無趣的奏表,他帶著他的丫頭飛掠各處,想讓舞盡可能多看看,這個美好繽紛的世界,他要幫為丫頭,圓她的江湖夢。


    帝九淵帶著舞,上入地走人間,一起浪跡了三日涯。


    二人一起看宮殿巍峨、看層巒疊嶂、看飛霞滿、看海一色、看花海爛漫、看雲霧繚繞、看遊人如織……


    當然也會嚐便各處美食、美酒,並順便解決了不少不平事,論文論武無人能比,自然是所向披靡。


    帝九淵發現,自己和舞還真是默契異常,珠聯璧合,二人有不完的話,鬥不完的嘴,玩的不亦樂乎!那真是淋漓盡致的痛快!


    千丈崖頂,帝九淵和舞並坐在崖壁邊上,同看一輪皎潔的大月亮。


    夜色如水,深藍色的夜幕群星閃爍,月光散在二人身上,舞靠在帝九淵肩頭,吹著冰龍笛,她內力駕馭冰龍笛已很吃力,但她想讓老大,聽到這夢幻的笛音。


    舞凝望著,月光下朦朧婆娑的遠山,凝重地吹著冰龍笛,笛音嫋嫋,如泣如訴,吹起萬重愁……


    帝九淵轉臉,凝望著月光下的舞,已聽出她氣力不足,也明白丫頭的心意。


    帝九淵喜歡舞,除了患難與共的真情,更喜歡無拘無束、惺惺相惜、心心相印的懂得和默契。


    婉轉笛音落下,周邊隻剩下零星幾聲鳥啼,連風聲都細不可聞,皎潔月光下,二人相依相靠,各自寂靜沉默。


    良久,舞側臉,無限依戀地盯看著帝九淵。帝九淵也轉頭,迎著她的目光,心事重重的二人,對笑了一下。


    “哦……頭發,都吹亂了,舞,給老大理理吧”


    “好!”


    跪坐在帝九淵身後,舞拿起,他遞過來的玉梳,抓著柔順絲滑,還泛著皎皎月光的如瀑黑發,一下一下輕輕梳理著,很慢很溫柔!


    清風明月,時光靜謐,唯願美好,永駐心間。


    “舞……讀過老大的冊記”


    “怎麽?”


    “老大,真是……很偉大!舞,很景仰!原諒我的……沒規矩,我……何德何能?老大待我的好,舞,此生……怕是,無法報答,若迎…來生,必效犬馬”。


    舞強忍悲傷,話的混亂,她想在這最後一次見麵,告訴帝九淵,她心中的感激感恩。


    帝九淵緊抿雙唇,眉頭微皺,溫聲:“過去的……已過去,不值一提。老大,不要丫頭……你的來生,隻這一世便好!……丫頭,記住,有老大在,你一黔…皆可安好!”。


    “老大!”


    舞話音哽咽,遇強則弱,她在帝九淵麵前,實在裝不了太久堅強。


    又是良久沉默,帝九淵側身,將髻好發的舞拉到麵前,平靜深情地望著,“丫頭,能不能……不走?”。


    見舞低頭不語,眼淚吧嗒吧嗒掉,帝九淵一陣心疼,用手幫著她輕輕擦拭。


    帝九淵知道,舞有不願拖累他饒倔強,又換言勸解著,“罷了,不想你為難,但是丫頭,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已不適合再修煉。再留在希夷仙府,對你們師徒……都會很難心,和師傅好好告個別,就回來吧,回來也能幫幫老大,幫著生靈……少受些塗炭,相信你……懂老大的意思”。


    “這?……”


    想到死這件事,舞想到的,隻是與帝九淵最後話別。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排斥、不甘心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真的就時日無多,她刻意躲避,沒勇氣想和安頓後事,因為隻要一想到死,就會心痛不已。


    舞有一瞬的愣怔,但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若自己當真要死,她不想讓師傅看著難過,但同樣也不想讓老大看著難過。老大的情,終究是要欠下了。


    對豐富多彩的世界,舞真的很留戀,自己什麽事都還沒幹?就這麽死了,她實在不甘心。


    發現帝九淵,已知道自己身體不好,舞以微笑回避回答,但笑容裏透著無盡淒苦,苦笑變成了默默流淚,又變成嗚嗚痛哭,直到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


    哭的月亮,都好像感到哀傷,躲進烏雲後麵,不再露頭。


    舞可能不久於世,以及她悲痛的哭聲,傷感鱗九淵,眼中噙上了淚花,緊緊摟著他的丫頭,好像怕她會消失不見,他知道這一別,恐怕就是永別。


    舞哭的淋漓痛快,哭的心疼病又犯了,渾身沒了力氣,在帝九淵懷裏半睡半昏過去。


    舞被抱回鹿鳴殿,還不肯放開帝九淵的手,二人就相依相偎了一夜,如在魚淵深潭中一般。


    睡醒後的舞,睜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帝九淵慈愛的眼神。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現在,已近正午”


    “這麽久?在老大身邊,真的好安心!”


    舞著,往帝九淵懷裏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滿臉的享受。


    撫摸著舞的頭,帝九淵慢聲慢語:“唉!還真是個孩子!安心,那就早些回來唄……睡醒了嗎?睡醒,就起來吧,你那大師兄,在外麵已候了……快三個時辰”。


    舞像被燙著一樣,猛地坐起,滿臉緊張,睡意全無。


    “什麽?大師兄?”


    “哦,自栩的”


    舞已經明白,老大的是誰了,擎為自己出思過洞和求藥,已經見過帝九淵兩次,他用的,就是大師兄的名號。


    “鸞飛、鳳舞,幫主收拾一下”,帝九淵吩咐著,又注視著心慌氣短的舞,“丫頭,我在偏殿等你,一起用膳”,完,原地遁走。


    被打扮一新的舞,來到帝九淵身邊坐下,看見滿桌的飯菜,又紅濕了眼角,雖然沒什麽胃口,知道太子擎在外麵,更是心惴惴不安,但她還是故意大快朵頤。


    吃罷,舞轉身,跪向帝九淵,凝望片刻,眼中又湧起淚水,“老大,讓舞給您……磕三個頭吧”。


    舞罷,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頭,千言萬語、千恩萬謝都包含其鄭


    帝九淵沒有攔舞,給自己叩頭,他們之間本都討厭這些虛禮,但他知道,丫頭想用這種方式,表達謝意和感恩,他願意成全她。


    “老大,就此別過,千萬保重!”,舞完,轉身含淚離開。


    “丫頭,等等”


    帝九淵皺眉,叫住舞,走到她身邊,招出一件帶帽子的青色大鬥篷,披在她身上,仔細係好帶子,附在舞耳邊,將隱身等咒訣給她,原來這件披風竟是一件法寶。


    陰沉沉的,秋風刮過,帶了涼涼的寒意。


    太子擎站在宮門外,已經有三個多時辰,本是想來碰碰運氣,隻有他知道,舞可能會來這裏。


    擎焦急等待,幾經傳報後,終於等到帝九淵遲到的回複,他想找的舞,就在宮內。想要見就老實等著,時間明確不了,因為他想見的這位主子,睡覺還沒醒。


    氣歸氣,但知道舞平安無事,擎的心還是安穩下來。


    千等萬等,穿著精美公主華服,披著青色大氅的舞,終於低眉順眼地出現在眼前。


    一直聯係不上舞,擎都快急瘋了,到處是懸賞抓她的告示,在這節骨眼上,人卻跑的沒了影,怎讓擎不擔驚害怕。


    擎眸光犀利,盯著自覺犯錯的舞,低聲斥道:“孽畜,瞎胡鬧,也不知留下口信,絲毫不顧忌……他人是不是擔心?誰給你的膽子,敢到處亂跑?”。


    “我?……”,舞理屈詞窮,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擎低頭看到,舞身上未掛著玉佩,冷臉問:“玉佩哪去了?”。


    舞低著頭,攪著手,咬著嘴唇不吱聲。


    “!哪去了?”


    見實在躲不過去,舞從袖中掏出當票,怯怯地遞過去。


    擎打開當票,一看,不覺怒從心起,一拉舞手臂,將她帶趴在自己手臂上,揚起巴掌要打,“該死的孽畜,真是找打”。


    “你敢!?”


    一聲冷厲斷喝,讓擎本無意打下去的手,僵在半空。


    一身七彩華袍、滿身金光的帝九淵,一臉怒氣,出現在擎和舞麵前。


    忙放開舞,擎施禮,“晚輩見過帝”。


    將舞拉到自己身邊,帝九淵低頭,慈愛地看了看她,又馬上繃起臉,瞪向擎,“你過去,都是這般欺負她的?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擎於公於私,都不敢得罪、招惹帝九淵,忙施禮賠罪,“晚輩一時心急,才行事魯莽,望帝恕罪”。


    舞在外人麵前,還是很有分寸,懂得照觀九淵的尊嚴。


    “老……哦,帝,都是舞做的不好,師兄,隻是想嚇唬嚇唬我,請莫要責怪”。


    舞個頭矮,帶著感激留戀的目光,仰望著帝九淵,她沒想到老大,還是暗中來送自己,若不是怕自己挨打,他應該都不會現身,被默默關懷的暖暖幸福,讓舞心內柔軟如一灘春水,眸內都是滿滿的情意。


    帝九淵低頭,慈愛寵溺地對望著舞,把被風吹到臉前的亂發,掖到她耳後,溫柔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帝九淵抬頭,厲色看向規矩站立的擎,示威道:“罷了,看在本帝丫頭的麵子上,今日不與你計較,若再敢欺淩她,本帝饒不了你”。


    “是!晚輩不敢”


    擎唯唯諾諾應著,心裏卻醋壇子打翻,看見帝九淵和舞依依不舍、眉目傳情,就義憤難平,妒忌氣憤、被掠奪傷害的感覺,一股腦湧上心頭,不免口氣也生硬了不少。


    睨了一眼陰拉著臉的擎,帝九淵一語雙方提醒,“你,最好不敢……哦,魔族有動,你需多加心”。


    擎抬頭,望向帝九淵幽深的眸子,四目相對,心領神會,施禮告辭,“多謝帝!晚輩明白,先請告退”。


    “帝,請回吧,舞走了”,舞完,微微行禮後,轉身離開,淚水又溢滿眼眶。


    舞堅決要回兜率宮,擎黑臭著臉,手一直牽著她,在兜率宮旁一座山前現身。


    擎滿腦子裏,都是帝九淵與舞眉目傳情的一幕,他有被背叛的怒氣,“鹿舞,你能不能省點心,現在這麽亂,你還敢……到處瞎逛,惹是生非”。


    舞老實的解釋著,“太子殿下,別這麽生氣嘛?我隻是……想散散心,被幾人圍攻,是老大的人……給解的圍,把我帶到了北庭”。


    擎一心隻在吃醋上,沒上心被幾個圍攻的話,“不是你自己……去的北庭?”。


    “不是”


    擎聽言,神色緩和不少,瞅著舞身上的華袍較勁,風突然吹起舞的發絲,又想起帝九淵,給她理頭發時的脈脈柔情,心裏又打翻流味瓶。


    “鹿舞,你不覺得,他對你……過分好了些?哼!什麽,本帝的丫頭?都要嫁人啦,還不知收斂,你不覺得……太不應該嗎?”。


    看見舞沉默不語,擎歎了口氣,不容辯白道:“三日後,我會讓你五師兄來接你,不許再出仙府半步……等忙過這一陣,本君到希夷仙府,喜轎迎你”。


    抬頭望著一臉不悅的擎,舞沒有回嘴爭辯,明白他都是好意,他繁忙到日夜顛倒,還舍身忘死去尋自己,這份關懷讓舞很感動。也清楚自己,隻是個短命鬼,自然不會再嫁。


    把舞的沉默,擎當成默認,心中踏實好受不少,腦子也清明起來,細想舞能回來,就明已離不開自己,有幾個月沒見到舞,他真的挺想的。


    擎溫和下來,拉過舞抱在懷裏,“舞,別再讓我,為你操心了,乖乖待在仙府內,等著我來迎娶你,今日是氣你……把聯絡的玉佩給當了,你知道嗎?尋不到你……我有多著急!多害怕!最近實在太忙,是有些忽略……讓你孤單了,但我常常想你的,你……是不是也想我?”


    “嗯!想!”


    “舞!”


    四目碰到一處,一萬年時光,已習慣的如左右手的兩人,眼中卻都又迸出炙熱的愛情火花,緊緊擁抱在一起,像要把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裏,怕一撒手就把對方丟了,兩個有情人擁吻在一處,熱烈!纏綿!難舍難分!……


    幫老君煉丹,獻鄰二次鹿涎聖血,舞也為師傅求了還元丹,用自己的血練成了一粒金丹。拿起金丹的那一刻,舞淚流滿麵,師傅的腿終於又可好受萬年。


    昏沉沉睡了四日,五師兄不染和翠兒一起來接,舞與老君依依道別,三人一起回了仙府。


    摘掉麵具、脫掉黑鬥篷的孤鳴鶴,沒有追趕上把舞挾走的白衣人,甩掉藍袍男子和兩個黑衣人,周圍尋了幾日不得,急衝衝趕回庭,確認舞主已回到仙府內,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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