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淺心中愧疚,也懊悔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遠遠看著,等著讓小舞把怨氣撒完,她就沒有機會,跳下冰冷的湖,自己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是自己的想當然,讓小舞最終踏上了不歸路。


    黃淺本以為小舞打爛衣袍,氣就能消不少,把腳放入水中,也是借以傷害自己,來緩解心中的悲痛,看到她已平靜下來,怎麽就又會突然跳湖?自己再想上前營救小舞,已是來不及。


    冰涼刺骨的水,進去就會很快被凍僵,自己不會鳧水,以周旦單薄的身子,跳湖去營救,無非是再添一條性命,何況周旦的命,對大周乃至天下都至關寶貴。


    黃淺自覺當下能做的,就是攔下已瘋癲的周旦,不讓他白白跟著送了的性命。


    小舞滑進冰湖中,頓時被冰冷刺骨的水所包圍,身上的棉衣浸了水,沉重的似有千斤重,帶著她急速的下沉。


    心,果真不痛了。


    小舞腦子有短暫的清明,師傅的麵孔浮現在眼前,他的話也響在心裏。


    “小舞,在感覺無法忍受的時候,再咬牙……堅持一會,要堅信,熬過去,一定就會柳暗花明,別有洞天。”


    “遇事多動腦子,要懂得保全自己。生命……是最最寶貴的,師傅不許你……傷害自己,你也不許別人……傷害你性命,否則,師傅……再不見你,生生世世……都不見”


    不能死!不能生生世世……都見不到師傅。


    當求生的欲望回來時,小舞已無能為力。


    小舞的手腳已被凍麻木,早已不聽使喚,她動用全身的力量,極力掙紮著,想往上遊,但終是托不起灌了水的,一身沉重棉衣的身體。


    絕望!對死亡的恐懼!灌滿小舞的心。


    小舞閉著氣,驚恐地瞪大雙眼,做最後的掙紮,但她依舊沒有擺脫不斷的下墜,沒堅持多久,她意識漸漸不清,任由水流,把自己帶向越來越暗的湖底。


    小舞不得不放棄了掙紮!她看到師傅,正微笑著衝自己揮手。


    此刻,黑沉沉的水下,一些綠瑩瑩的幽靈正在小舞身周飛掠著,等著新鮮的食物,閉上最後的一口氣。


    突然,小舞胸前射出一道紅光,散開成濃濃的紅霧,把小舞緊緊包裹起來,臨近的幽靈如見了惡魔,嚇的四下逃散,不敢再靠近。


    恍惚間,小舞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一團紅光包裹,師傅帶著如陽光般的笑,柔柔地望著自己,自己正躺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好暖!


    小舞感覺凍僵的身邊暖暖的,師傅衝自己笑了笑,帶著自己向水麵飄去,太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啦!小舞閉上眼,更緊地偎依進師傅的懷抱裏。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嗦,讓小舞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正飄在水麵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這時,小舞胸前的玉玦才隱去淡紅的光芒。


    甄小舞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出生時,手裏攥著來的玉玦,竟是個仙家神器,正是自己脖子上一直佩戴的玉玦,救了自己的性命。


    甄小舞更無從知曉,同樣在冰冷中,一具鮮活如睡著般的少年屍身,因她的這一自殺舉動,而有所感應,身上正冒著騰騰水汽,他所在冰洞正快速融化。


    而這個少年,就是玉玦的前主人---魔族二王子慕白,慕白與這塊玉玦是滴血建過聯係的,他感應到了危險。


    這塊玉玦是慕白見到一見鍾情的鹿小舞,就送給她的,鹿小舞曾一直佩戴著,後來含恨跳下誅仙台,鬼使神差,她竟攥著玉玦投胎轉世。


    玉玦,兩世保護了主人。


    周旦還在歇斯底裏地哭喊著,他實在沒辦法了,一口咬上黃淺抓著自己的手腕,頓時甜腥味溢滿口腔。


    “放手!混蛋,我誅你九族……”


    黃淺手上吃疼,卻依然沒有放手,突然,他聽到有水聲,拉著涕淚交流的周旦,來到冰洞口查看。


    黃淺看見冰洞口水麵波紋蕩漾,被打碎的袍子也跟著晃動起來,晃的也越來越厲害,黃淺手極力控製著周旦,對又咬自己的周旦,很是失態地大喊。勾股書庫


    “夠了!小舞,回來了!”


    不一會,水麵上翻滾起來,怒紅了一雙淚眼的周旦,和難掩焦急之色的黃淺,就看見一個濕漉漉的頭從水下冒出來,趴在冰洞邊上,大聲嗆咳不止。


    小舞還活著!真是一個奇跡!


    “小舞!”


    “小姑娘!”


    黃淺和周旦驚呼著,不約而同趕緊跪在水邊,一人一隻手臂,一起將小舞提拉出冰洞。


    “去把大氅拿來”


    周旦也顧不得什麽禮教,一邊大喊著,一邊脫下自己的棉袍,又三下五除二將小舞的衣袍、靴子脫幹淨、將自己的袍子給小舞套上,又從黃淺手裏拽過大氅,將小舞裹緊抱在懷裏。


    周旦淚水撲簌簌地流,“小舞!對不起!對不起,我那麽說……都是,想留住你,那世子……不是好人,嗚嗚嗚……”。


    黃淺將自己皮氅,披在周旦的身上,看著眼前的一對傷心人,沉默未語。


    透心的冰冷感開始退去,小舞感到了溫暖,尤其是聽了周旦如啼血般的解釋,怕自己死,他哭的竟像個孩子,小舞望著嗚嗚大哭的周旦,心中湧起一絲暖意和感動。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乎自己的死活。


    小舞好像突然長大一樣,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恨,她伸手給周旦擦了擦眼淚,嘴角噙著一絲苦笑,虛弱道:“我信你,別擔心,我隻是……洗浴了一下,咳咳……,水還,還……真涼”。


    周旦的眼淚流的更凶,為了維護小舞的尊嚴,也迎合著,“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覺得向周旦說謊,很是過意不去,小舞低聲又說:“師傅說,生命是寶貴的,他不許我……傷害自己,否則,他就再不見我,生生世世都不見……,我會……好好活著的”。


    “師傅說的對,好!好!好小舞,師傅說的對……”


    此刻的周旦沒有妒忌,真心感激小舞的師傅,給了她這樣的引導,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隻要小舞活著,別的他都不在乎了。


    黃淺看著,被凍的直哆嗦的周旦,建議,“周公,還是回宮吧,我送小舞回去,天太冷,會被凍傷的”。


    周旦這才意識到,需送小舞回去治療,牙齒打著顫,忙回話:“好,好,我,去,送……”。


    黃淺忙插話,“還是我去送吧,公爺,今日事,什麽都不必說,什麽都不必做,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黃淡說完,直直望著周旦,同時伸手去接小舞。


    “好……是……好的……”


    周旦明白黃淺的意思,但腦子已不聽使喚,嘴裏胡亂應著,將小舞遞給了黃淡,眼中帶著不舍和擔心,望著黃淺抱著小舞,大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溫暖的懷抱中,小舞已感到手腳有了知覺,她堅持要下來自己走,發現自己竟沒穿鞋子,也就沒法拒絕黃淺的相送。


    好在是飯點,院子裏沒有人,小舞被黃淺抱回房間,也沒被人發現。


    回到下屋的房間,小舞摸索著點著油燈,黃淺打量了一下四周,眉頭不由皺起。


    小舞的房間又小又黑,還破爛不堪,心裏一陣唏噓,眼前的小姑娘真是遭罪了。


    黃淺從袖中,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創傷藥、凍傷藥和治療風寒的丸藥,放到床頭。


    給小舞吃下治風寒的藥,安頓她躺在床上,蓋上所有能蓋上的被子和衣服,幫她擦了擦還濕的頭發,又幫她點上爐火,燒了熱水,並給她喝了一些熱水,讓小舞閉眼睡會,說自己回去再取些藥,黃淺就離開了。


    黃淺自始至終,沒說什麽勸慰等話,認識了小舞有一段時日,知道小姑娘是個內心驕傲的人,既然小姑娘不想讓人知道,她今日跳湖自殺,那他隻能是成全。


    黃淺心裏清楚,一個剛剛放棄自殺念頭的人,是不會再做傻事的,一些事情還得小舞自己想通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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