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完。


    孤鳴鶴轉頭,看到野雞和野兔已烤好,伸手就各撕下一根腿遞給小舞。


    “公子,吃這個”


    “嗯,好吃!你……吃”


    怕小舞惦記,孤鳴鶴轉身又撕下一根兔腿,細嚼慢咽著,手從腰間摘下一個酒葫蘆,猶豫了一下,遞給小舞。


    “公子喝點,去去寒,也能解解乏”


    覺得兔肉不如師傅烤的好吃,小舞就大口嚼著雞肉,見孤鳴鶴將酒壺遞給自己,她猶豫了一瞬,接過酒葫蘆。


    “好……吧!?”


    小舞對喝酒,已有些害怕,主要是因不愉快的喝酒經曆。


    第一次喝酒,小舞失態的又唱又跳,結果吐露出自己的秘密,違反了特訓營的營規,被關進山洞中的鼠籠。


    近三日的痛苦經曆,讓她對折磨身心的鼠籠心生恐懼,至今一想起來,都覺得背後噌蹭冒涼氣。


    第二次喝酒,就是小舞和隊友去六三的墳上祭奠,六三是救死的,當時她難過的要命,幾口酒下肚就醉了,是又哭又鬧,被隊長薑二給硬背回營地。


    現在,連薑二也在瘟疫中死去。


    甄小舞喝過兩次酒,都是連著痛苦的記憶,對酒她有些怵頭,當然也不覺好喝。


    在孤鳴鶴鼓勵的目光中,小舞舉起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一股刺喉的熱辣頓時將小舞嗆住,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辣,咳咳……”


    孤鳴鶴恍惚了一下,心中有絲絲縷縷的痛溢出,過去鹿小舞小主是極能喝酒的,可謂是無一日不飲酒。


    自己為了方便保護她,娶了一個做酒家的女兒,葫蘆裏的酒就是自己親手釀的,小舞小主喝了近一萬年。


    眼前的甄小舞,雖然有著小主相同的魂魄和容貌,但終究不是同一個。


    小舞咳紅的臉,慢慢恢複了原色,她將酒葫蘆還給孤鳴鶴,突然想起他說能解乏的話,就又“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結果,又是被嗆的直咳嗽。


    “咳咳咳……真辣!”


    把酒葫蘆還給孤鳴鶴,小舞對他直搖頭,但已感覺身子確實暖和不少。


    孤鳴鶴尷尬地笑了笑,接過酒葫蘆,悶頭喝酒,心中是五味雜陳。


    向導眨巴著小眼,瞪著眼前對自己視若無睹的兩人,苦笑僵在臉上,心內不斷腹黑著。


    “當我是什麽?空氣?太不像話!……”


    想想就生氣,自己不但隻能喝沒丁點肉的魚湯,費力烤的肉,孤鳴鶴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拿給他的主子,好歹該客道一下,或者招呼一聲呀,這是最起碼的人情世故,大家一起出來,得相互照應才合情合理嘛。


    向導心內不滿,但又不敢太表現出來,眼前高大的孤鳴鶴,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若惹他不高興,分分鍾就能把自己滅了,再氣也不敢得罪。


    酒太香了!怎麽就這麽香!?


    向導被酒香熏得的直咽口水,瞅瞅孤鳴鶴,有瞧瞧他手裏的酒葫蘆,怎奈麵前的黑大個絲毫不解風情,葫蘆還是不斷往自己嘴裏送。


    愛酒的向導被酒香勾出了酒癮,實在忍不住,放下心中小怨氣,開始低聲下氣,舔著臉直接開口索要。


    “孤大哥,你那酒……真香!……給我嚐嚐唄”


    看了看直舔嘴唇的向導,孤鳴鶴猶豫了片刻,將手一伸,酒葫蘆遞了過去。


    “謝謝,謝謝……”


    向導接過酒葫蘆,一疊聲的謝謝,急不可待地就是“咕嘟”一大口。


    “咳咳咳!……”


    向導也被辛辣的酒嗆咳,他捂著胸口,砸吧著舌頭,眼睛就瞪圓了,驚喜若狂地大喊。


    “哇!好酒啊!好酒……”


    向導喊完,又咕嘟咕嘟灌了兩大口,舉著酒葫蘆,小眼睛閃閃發亮。


    “孤大哥,這真好酒呀,想必,王母娘娘蟠桃會上的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吧”


    孤鳴鶴嘴角微勾,覺得向導是是個識貨的,“正是!”。


    “孤大哥,這是什麽酒?”


    “瓊漿玉液”


    “呃?……”


    向導當然不會相信,自己喝的真是瓊漿玉液,小聲嘟囔了一句,“切,別逗了”。


    孤鳴鶴耳力極好,自然是能聽到,冷冰冰回答,“沒空!”。


    “嗯?……”


    向導愣住了,這麽小的聲音,黑大個也能聽見,還真是神了。


    其實,孤鳴鶴說的真沒錯,這酒真就是天宮的瓊漿玉液。


    孤鳴鶴夫人小芙的祖上,就是給天家釀酒的匠人,後來開始自家釀酒,並給希夷仙府等很多仙家府洞供酒。


    為了保護小舞小主方便,孤鳴鶴娶了小芙,小芙的爹把釀酒的本事,全都傳給了他,他一麵通過送酒等方式守護著,在希夷仙府學藝的小主,一麵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小舞醉紅著臉,一邊吃著肉,一邊忽閃著大眼,聽二人談話,孤鳴鶴的冷幽默,把她逗的嘻哈直笑。


    笑了沒一會,小舞就覺得暈乎乎的,臉燒的厲害,但感覺挺舒坦,不覺間,話就多起來。


    ”你說,酒,好……喝?”


    “他說什麽?”


    小舞本就含糊不清的發音,又加上醉成大舌頭,就更加含糊不清,向導根本沒聽懂問話。


    瞥著一臉迷糊的向導,孤鳴鶴沒好氣地翻譯,“公子問你,酒,好喝嗎?“。


    見小舞問話,一臉陶醉的向導一邊品著酒,一邊又話癆起來。


    “小公子,酒,可是世上……最好東西。”


    小舞跟話問:“為何呐?”。


    向導很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瞪著大眼的小舞,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很瀟灑地揚著手,即興作了一首詩:


    “酒在杯中愛在心


    滅愁忘憂覓知音


    莫思身外無窮事


    且享生前有限杯”


    “呃?……”樂書吧


    “呦?……高手在民間呀!”


    突然深刻起來的向導,慢慢睜開眼,望著眼前疑惑愣傻住的兩人,啞然失笑,有些戀戀不舍地將酒葫蘆遞給小舞。


    “小公子,閉上眼,再試著……小酌一口,感受酒的香醇……掠過舌尖,潤潤過喉,滑滑入嗓,暖暖浮動胸間……哇!那感覺,妙不可言!來,試試”


    小舞興趣盎然,接過酒葫蘆,如是做了……


    熱辣之後,砸吧嘴細品品,真的感覺唇齒留香,渾身如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裏,頭飄飄忽忽的,人也如騰雲駕霧一般,心內愜意舒坦,有幸福的愉悅感。


    這種感覺,當真很奇妙!


    “舒坦!


    小舞喊出了,喉嚨受傷以後最清楚的兩個字,她又舉起酒葫蘆,又猛灌了自己一大口,直接被嗆出眼淚。


    眼前迷迷糊糊,周身軟軟綿綿,心裏熱熱乎乎,連流淚都流的舒暢。


    小舞終於有些明白,難怪有那麽多人,都成了癮君子酒鬼,就像自己的爹一樣,寧肯不吃飯,也想喝一口酒。


    原來,喝酒能麻痹、發泄、緩解和釋放心裏的壓力和煩惱,讓身心不被羈絆,偷得短暫的喜悅。


    小舞笑意盎然,揮舞著手,發著感慨,“酒,好……東西,喝!……嘻嘻嘻……“。


    向導站起身,一把搶過酒葫蘆,踉踉蹌蹌,在篝火邊轉著圈,發起了酒瘋。


    “百年愁裏過


    萬感醉中去


    苦辣辛酸甜


    暫且放一邊”


    小舞嘻嘻笑著鼓掌,“好!……牛!”。


    見小舞高興,孤鳴鶴也低聲附和。


    “人生有酒須當醉


    了卻八苦上九天”


    小舞大呼小叫,劈裏啪啦地鼓著掌,嘴裏亂喊著,竟能連說出了三個字,挺清楚,但帶著些傷感。


    “好呀!……上九天!哈哈哈……上九天……”


    見孤鳴鶴也主動摻和進來,酒壯慫人膽的向導,一時也不怕他了,手搭上他肩頭,漲紅了一張豬肝臉,嘿嘿傻笑著。


    “嘿嘿,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謝孤老兄的……好酒,嗝,……喝……”


    厭惡地打掉向導摟著自己的手,孤鳴鶴想拿回自己的酒葫蘆,被向導向寶貝一樣抱走。


    “好……酒!好酒……疏狂圖一醉,做鬼也不悔,哈哈哈……”


    “嘻嘻,好……酒!哈哈……逗!……”


    孤鳴鶴轉頭,看見小舞滿臉緋紅,兩眼熠熠放光,嘴上嘻嘻哈哈傻笑著,知道她醉了……


    和小舞目光碰到一處,孤鳴鶴被她盯看的,渾身有些不自在,伸手攙扶住東倒西歪的她,溫聲勸著,“公子,你醉了,去休息吧,明一早,還要趕路呐”。


    小舞的頭越來越暈,眼前也更模模糊糊,還晃來晃去,她睜著碩大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孤鳴鶴,神情從嘻嘻哈哈,慢慢變的凝重。


    小舞慢慢伸出手,就摸向孤鳴鶴的臉。


    “師……傅……師傅,是,你,嗎?……你,終於……來……了”


    小舞醉意朦朧中,把孤鳴鶴看成了師傅,心中有無盡的委屈,都想和師傅說,說自己已經長大了,等著師傅來迎娶自己……等的都絕望了。


    小舞的眼淚,成雙成對的往下掉。


    孤鳴鶴極力往後躲,小舞鍥而不舍的去夠他的臉,晃晃悠悠,小舞的身子幾乎快趴在他身上。


    “師傅,我……好難過,以為……師傅……忘了……小舞,嗚嗚嗚……不要……小舞了。師傅,我……長大了……對不起,我……”


    孤鳴鶴尷尬到不行,雙手抓住小舞的手臂,把小舞支在自己身上。


    “公子,你醉了”


    “沒……醉,師傅……不理……小舞?……,師傅,帶我……走吧……”


    聽小舞說出這麽些的話,孤鳴鶴心內是高興的,她終於敢於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不那麽厭惡自己難聽的聲音了。


    孤鳴鶴早已經打聽過,關於甄小舞的所有經曆,知道小舞說的師傅,應該就是太子擎天。


    見二人的孽緣,在甄小舞這一生還是沒斷,孤鳴鶴心內不免唏噓。


    被認錯,那就就將錯就錯吧。


    孤鳴鶴學著擎天的口氣,“小舞,別哭了,你累啦,該休息了”。


    “好的,師……傅”


    小舞很聽話,漸漸安靜下來,被孤鳴鶴半抱到幾步外的樹下。


    “喂,喝呀……怎麽不喝了,孬種!來(喝)……”


    見醉酒的向導亂吵吵,孤鳴鶴反手一道氣勁,向導“酒”字還沒吐出口,就如樹葉一般倒地,呼呼睡去。


    孤鳴鶴手指一勾,正汩汩流淌酒的葫蘆,就飛到他手心,他蓋上蓋子並掛回腰間。


    把地上鋪上一塊狼皮,卷起衣袍當枕頭,將膩在自己懷裏的小舞扶躺下。


    孤鳴鶴溫聲說:“好好睡吧”。


    小舞乖的如隻小花貓,渾身軟的如沒骨頭般,臉上都是濃情蜜意,緊緊抱著孤鳴鶴的一隻胳膊,含糊著撒嬌。


    “師傅,不……走”


    孤鳴鶴目光躲閃,不敢看小舞的一臉春情,心裏覺得冒犯,但又不想打破小舞的片刻美夢。


    “閉眼,睡吧,我不走”


    “嗯”


    小舞答應著,閉上眼,一會就沉沉睡著,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夢中,她正和師傅一起看皎潔的大月亮。


    手臂被小舞緊緊抱著,孤鳴鶴抽了兩抽,竟沒抽動,怕把小舞弄醒,就斜愣著身子,靠在樹上。


    深秋的夜風,帶著透骨的涼。


    見向導蜷睡在地上,渾身凍的直哆嗦,孤鳴鶴抬手,將包袱中一個皮毛襖蓋在他身上,還給篝火加了柴。


    孤鳴鶴轉頭看見,睡夢中的小舞也有些瑟縮,就揮手打出一道透明的結界,將小舞和自己罩在其中。


    這樣,小舞就可以不受寒冷,好好睡上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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