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你,你真厲害!”


    被小舞盯的有些不自在,已放下心的翠兒明白她所指,尬笑了一下,故意打起馬虎眼。


    “是輕功,想學?……以後有空,我教你”


    小舞笑道:“好!一言為定!”。


    “手還疼嗎?”


    “小傷,不,礙,事,的”


    小舞一麵回應著翠兒,一麵已被奔騰的大河水所吸引,笑容僵在她嘴角,眼睛瞪的老大。


    小舞神情震驚!凝重!


    翠兒目光也正落在河麵上,沒有察覺到小舞臉色的突變。


    “小舞,你不是要來……看大河嗎?快看吧,你傷口需要上藥,再說,也別讓你師傅等急了”


    “……”


    小舞沒有回答,如丟魂一樣顫巍巍站起身,癡癡望著奔騰不息的大河。


    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眼前的大河景色,完全顛覆了小舞在崖上看到的樣子。


    小舞目光上移,不可置信地再望向對岸的大山。


    在山下看大山,山依舊巍峨高聳,挺拔險峻,博大宏闊,一如自己理解的一般,也恰如男兒的沉穩厚重,雄渾偉岸。


    師傅、周大王、孤大哥都是山一般的男人。


    目光再次回到喧囂的河麵上,確認與自己理解的大河則大相徑庭。


    大河沒有澄淨如練,沒有飄逸如幻,更沒有怡人的藍綠色,看不到河底,也就沒有了暢遊淺底的魚。


    眼前的大河氣勢磅礴,層浪堆雪,驚濤拍案,疾流飛逝,如一條憤怒的白龍。


    自己眼中溫潤如玉,如一條綠色珠鏈,緊緊圍繞著群山,柔情萬種的圖畫,完全是自己遠看的假象。


    假象!自己眼睛欺騙了自己。


    原來,水不光是柔美的、清澈的、溫潤的,更是激越的、狂野的,浩邈的,甚至是強悍的、豪氣的、毫不含蓄的……


    小舞突然想到,公爺周旦曾給自己說過,“山無長勢,水無常形,山雖不能亙古,亦能守千萬年,而水有執,也易變,水有不器之境……山有棱,水卻無形,無形即無度,無度則無滿盈,君子當如水,故君子思不器,行不器,量不器。小舞,應做如水君子,但旦哥哥…不想小舞,如流水般……無情”。


    事實上,水對山沒有多少流連,水從來向往都是自由的,為此,奔流向前,跨越重重阻礙,不肯停歇,一往無前。


    被滯留下的水,是死水一灘,如將死的人一般,那不是水的真實樣子。


    原來,水無形,多情,更無情!


    原來,公爺最懂自己。


    十年心血,為愛譜就的《山高水長》,到頭來,竟都是錯的。


    小舞能感覺到,心中有堅硬的東西開始崩塌,並片片碎裂,悶疼的讓小舞有喘不動氣的感覺。


    小舞又驚又恐,手捂住疼痛的胸口,大口喘著粗氣,無法排解一直執著堅守的信念,被事實重重打了嘴巴,證明隻是笑話的深深挫敗。


    一步、一步,又一步……


    小舞如掉了魂一般,一步步走向大河,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想融入真真切切的大河中,感受一下真正的水。


    溫柔如水,是對女人的形容,自己一心想成為世人眼中的如水女人,相夫教子,如水般圍繞在自己夫君身邊。


    水溫柔嗎?水安於現狀嗎?眼前的河水顯然不是。


    中秋的河水拔涼拔涼的。


    小舞渾然不知,一步步走進河中,河水沒過膝蓋,沒過腰,快淹到了胸脯,她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注意到了小舞的情緒巨變,翠兒站在原地,緊蹙了眉頭,表情猶豫,幾度想上前勸說,但邁出的腳,又被她收了回來。


    翠兒耳邊響起,小舞小主曾警告自己的話,“我想事時,不許打擾我,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


    對那一顆靈魂太熟悉了。


    翠兒已基本猜到,小舞突然反常的舉動,究竟是為什麽。


    甄小舞一定受到了觸動,應是為笛曲而苦惱,她在思考一些不能理解的難題,想靜靜獨自思考,定不想被外界打擾到。


    現在,這兩個小舞是越來越像,自己應該給她留下空間。


    從小舞的笛音中,翠兒已懂,她把擎天比作山,把自己比作水,在她理解的山中,水對山有太多的依賴依戀,溫柔纏綿。


    她想做自己理解的、溫潤如玉的長河,一生纏繞著大山般的擎天。


    之前,小舞隻看到了水的一麵,她應該剛剛意識到了,水的另一麵,和另外的想象之外的事實。


    水沒有纏著山


    水也並不溫柔


    山與水的關係不單單是景色,那是她自己的人生態度,她的期盼,堅守的信仰,景色的變化,擊碎了她的夢。


    小舞堅守的信念崩坍了!


    翠兒眼角偷瞥了一眼,正負手立在崖間的擎天,見他陰沉著一張臉,微迷著的雙眼透著濃濃的怨氣,她心內長長歎息了一聲。


    這一對冤家,這一世,又是南轅北轍的一對,怎會有幸福。


    小舞堪堪穩住心神,也站穩了身形。


    站在冰冷的河水中,小舞感受著水浪對自己的打擊,猛烈而無情,自己想站穩腳都很困難,有一可,她險些被大浪打倒。


    小舞發現眼前的河水,像趕赴盛宴一般,裹挾著一些樹枝雜物,爭前恐後、爭分奪秒,向東奔流,還是不舍晝夜。


    水對大山無一絲一毫的留戀,一往直前,絲毫沒有回頭過。


    小舞繼續又往河心走,河水已淹過胸口,她被一個大浪打了一個趔趄,腳下沒站住,直接摔進水流中,被波濤裹挾著衝走,身不由己,無能為力。


    原來,水是暴烈無情的。


    原來,所謂厚重的山與溫婉的水,從來都不是渾然一體的,


    原來,山與水是兩兩對峙,各領千秋的。


    原來,水癡迷山,隻是自己的一個美好願望。


    “那自己癡纏……並不愛自己的師傅,還值得……堅守嗎?自己若是水,是不是……應該離開了,去奔赴……該真正屬於自己的……歸宿地“


    小舞思緒萬千,痛苦萬分!


    一時間,小舞放任自己在水中沉淪,任水流將自己裹挾走,隨波逐流。


    書上說,水流千遭歸大海,在大海裏,水能平靜下來嗎?能得到最終的撫慰嗎?


    站在崖間生悶氣的擎天,不知所以然,剛剛以為小舞到河裏去玩,發現她被湍急的河水衝走,就募地緊張起來。


    見小舞既不呼叫,也不遊泳自救,好像就是想被衝走一般,讓擎天又起了誤會。


    他以為小舞跳崖未死,就又選擇跳河,對她如此輕賤生命,將自己置於不仁不義境地,擎天被氣的火冒三丈,目眥欲裂。


    他嘴裏低聲咒罵道:“混賬!就這樣想死嗎?可惡的女人!”。


    急急飛掠而下,踏水而行,伸手抓住水中翻滾的小舞,直接把她提拉起來,一把大力摜在滿是石頭的岸上,氣憤填膺地怒瞪著小舞,咬牙切齒問。


    “你到底……想幹什麽?!”


    擎天突然出現,又被他大力一抓,小舞緊張地張開了嘴巴,被嗆了一口水。


    上岸後,她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好一會兒,一身水汲汲地直起身子,抬頭仰視著一臉怒氣的擎天。


    兩道目光憤憤對視,一道氣憤,一道複雜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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