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陌陌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人分享自己的快樂。


    見眼前已空無一人,陌陌急急回頭,發現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掠影,就轉身一把抓住他的袍袖,兩眼亮晶晶的如裝了萬千星辰,急不可待地問:“掠影,你快說,我表現的怎樣?是不是……很棒!?”。


    雖然陌陌還隻是個少年,但被男人抓著衣袖,拉拉扯扯,掠影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他默默扒拉下陌陌的手,半晌,才哼唧出沒什麽感情的兩個字。


    “行……吧”


    陌陌的大好心情,被掠影模棱兩可的兩個字,給搞的頓時涼了半截。


    “行吧?!……那是行?……還是不行啊?”


    知道掠影話少,陌陌搖搖頭,就更直白地問:“唉!掠影,你就直白說,我比師傅如何?”。


    掠影是被英招從小給撿回來的,一直放在軍營中養大,一半的功夫也是英招教的,在掠影的心目中,對英招的感情如師如父,視他為唯一的親人。


    陌陌逼迫自己對比,讓悶葫蘆的掠影犯了難,也明白陌陌少年心性,是高興過了頭,想聽聽奉承的好話,但掠影就是說不出一句,英招有任何不好的話。


    “我?……我?……”


    “我,我,我什麽我?”


    被掠影的吞吞吐吐,給搞的興趣索然,如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的陌陌,氣腦地扔下一句話,苦巴著一張小臉,就轉頭悻悻地離開。


    陌陌腦子是清醒的,明日要迎戰勁敵,自己還有許多事要提前準備,他必須得好好準備。


    若此戰掉了鏈子,自己的麵子可就丟大發了,不但有一百軍棍在等著,那被思慎給吹出去的牛皮,就會變成啪啪打臉的巴掌。


    既無退路,就去放手一搏。


    望著懨懨離去的陌陌,掠影開始後悔自己的差勁表現,後悔自己何必那麽較真,惹陌陌的不痛快。


    說到底,陌陌就是個孩子,可憐又不幸的孩子,他就是想聽誇獎認同的話,想向師傅證明自己有出息。


    掠影追悔莫及,急急追了過去。


    話說,思慎氣呼呼離開軍營,心知命令已發布,再去找腦子少根弦的依依興師問罪,已是覆水難收,最大的可能就是會吵起來,再惹一肚子氣。


    “小崽子,腦子……被驢踢了?!哼!滾刀肉……”


    思慎一路罵著,覺得再去和滾刀肉般的依依理論,那就是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說不清的。


    猶豫了又猶豫,思慎直接去了攬月樓,他想一醉解千愁。


    攬月樓,永定城內最大的風月場所。


    思慎直接現身在攏月露後院,一個被帷幔圍住的水榭裏,他對一個圓臉的侍婢吩咐,“老樣子”。


    “是!官人”


    見老熟人思慎臭著一張臉,圓臉的侍婢應了,沒有如過去一般,會閑話逗趣幾句,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一個白衣勝雪的清婉女子抱著一把琴,婷婷嫋嫋走進水榭,對委屈巴巴望向自己的思慎淡淡一笑。


    “來啦”


    “嗯”


    思慎懨懨地恩了一聲,眼睛望著女子將琴放好,翩然坐下並開始撫琴。


    琴聲從女子的指尖流出,悠揚婉轉,女子沉醉在自己的琴聲中……


    在月光下,能看見湖麵上有魚探出頭,也有魚隨著琴聲遊弋追逐,在水麵劃出層層漣漪,攪碎一湖的月光。


    思慎慵懶地半靠在軟墊上,一邊自斟自飲,一邊賞著琴聲,舉頭望著夜空中的一輪皎潔明月,若有所思。


    琴聲輕柔低婉,如一個倚窗相思的女子,對著月亮悄悄說著心事,甜蜜、羞澀、情意綿綿……


    待琴聲漸漸遠去,白衣女子帶著一陣馨香,走到似有心事的思慎身邊,給出神的他斟滿了一杯酒。


    目光收回到白衣女子的臉上,思慎低聲說:“朧月,今夜,你的琴聲……甚美!”。


    叫朧月的女子嫣然一笑,“隻琴聲嗎?”。


    思慎咧嘴笑了,笑的有些不自然,“美!朧月,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美!”。


    朧月掩口而笑,眼中噙著萬千風情,“貧嘴!你這話……會被誤會的”。


    思慎翻了個白眼,一口將杯中酒喝光,“誤會又怎樣?誰敢誤會?我怕過什麽?”。


    給思慎的杯中又斟滿酒,朧月眸中劃過一抹失落,但轉瞬即逝,隻剩下滿滿的寵溺,“好好好!你不怕,我怕……行了吧,說吧,今日,可是有心事?”。


    思慎一仰脖,又喝光杯中的酒,酒杯“哐”地一聲墩在案上,一臉的憤憤不平,“心事?哼,算不上,隻是,隻是……有些心煩”。


    望著強壓著氣惱的思慎,朧月越發覺得,今日,老小孩的思慎完全不對勁。


    “煩什麽?認識你……上萬年了,還從未見過……你這般模樣,說說吧”


    目光落在一池碎月光的水麵上,思慎仿佛看見,依依和陌陌針對自己的醜惡嘴臉,一時又氣的直喘粗氣。


    思慎突然轉臉,與滿臉關心的朧月麵對麵,就想受了同伴欺負的小孩,正要想先生告狀。


    “今日,我把曦月氏公主……和洛辰的師弟,直接給送到了高位,可沒想到啊……”


    見思慎欲言又止,朧月嘴角揚了揚,低頭一邊斟酒,一邊柔聲問:“沒想到什麽?他們,是給你添堵了?”。


    一把抓住朧月的手臂,思慎氣的咬牙切齒,“我沒想到,一個,竟當眾……給我下命令,還說……若做不好,當著所有將士的麵……打我一百軍棍”。


    朧月手捂著嘴,瞪大一雙極好看的杏眸,驚呼出聲。


    “啊!?”


    思慎結結巴巴又道:“另一個,則當著眾將,說……說帶我出征,我,我已是……逃無可逃了”。


    “嗬,嗬嗬,嗬嗬嗬……這倆寶,嗬嗬嗬,可真逗!……嗬嗬嗬……”


    見朧月笑的花枝亂顫,思慎被笑的尷尬無比,顫著手指指著她,頓時不樂意了。


    “哎哎哎,你,你,你還是我的……紅顏知己嗎?你站哪邊?……不許笑了……再笑,我和你絕交”


    “哦,好,好,我不笑,不笑了,嗬嗬嗬,一百軍棍?天呐……嗬嗬嗬……”


    “你還笑?”


    思慎和朧月的眸光,在半空碰到一塊,一個帶著氣憤,一個帶著戲謔,久久愣愣地凝望,好一會兒,不約而同爆發出哈哈大笑。


    思慎笑的白胡子直顫,“哈哈哈,他娘的,我真是倒黴,一下碰到……倆奇葩,真是又招氣……又招笑,唉!……沒想到啊,老來老來,竟遇見……這種荒唐事”。


    朧月掏出繡著花的帕子,輕輕擦拭著眼角笑出的眼淚,“嗬嗬嗬……,笑死我了。常言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過去,你光知道……戲弄別人,那小洛辰……被你欺負的……有多慘,現在,報應來了,人家媳婦……和師弟……都找過來了,看你……如何逃脫?嗬嗬嗬……“。


    思慎心情已大好,自己倒了一杯酒,笑著一口喝光。


    “朧月,我和你說,他倆,不是如你想的,要成心……來報複我,那倆貨,就是少不更事,那話……怎麽說來著?哦,對,半吊子,那就是……倆半吊子”


    朧月出言挖苦,“半吊子?……得了吧,半吊子,能惹得了……你這老奸巨猾的”。


    思慎欺身過去,滿臉的神秘兮兮,“朧月,你還別不信,他倆,真就是……半吊子,尤其是那個……曦月氏族公主。說實在話,我現在,真有些看不懂……這些小輩了”。


    “怎麽就看不懂了?”


    “嗯?……說好聽點,那顆赤子之心,純淨的……就如水一樣清澈透亮,任誰……都不會設防;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傻蛋,他倆做的事,都完全……不按正理出牌,全然超乎想象,出其不意,還膽大包天,讓人……絲毫無法招架,拿他們……沒丁點辦法”


    朧月端起酒杯,與思慎碰了杯,優雅喝了酒,才開口回應。


    ”其實,我覺得吧,也沒你說的……那麽玄乎,可能就應了一句話,鹵水點豆腐,是一物降一物,官人,怕是你……遇到克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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