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會兒,陳嬸滿眼噙著關心,又開口,“好,那就好,小舞,你那血,唉!……也是招禍的,仇啊……能報就報,不能報……也別難為了自己,你就一個女孩子,好好活著……才最重要。”


    小舞沉默點頭。


    陳嬸又道:“鄉人遭此劫難,那也都是命,朝廷……也給報了仇了,你也別再操心了。看看你……那一身的傷,陳嬸看了……都心疼死了,咱鳳舞鄉……就剩下……你一個女孩,陳嬸,和故去的鄉人們,都不希望看到,你因報仇……而妄送了性命”。


    小舞紅了眼眶,反握起陳嬸的手,“陳嬸,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那被殺的五個……是不是真的仇人,你總不想,讓真正仇人……逍遙法外吧?我向你保證,以後,會照顧好自己,快說吧”。


    陳嬸眼望著窗外,思緒一下被拉回到,記憶中那最悲慘可怕的一日,淚如雨下。


    好半晌,陳嬸才哆嗦著嘴唇,抽噎道:“那一日,我上山采蕨菜,不幸跌入深溝,扭傷了腳,一瘸一拐走回來時,天都黑透了。路過柱子家時,透過屋內的油燈光,發現柱子爹……躺在院子裏,一動不動,我喊著兩聲,沒人應答,我覺得有些奇怪,就進了院子,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渾身是血,人已死了,我嚇的要命,但還是壯著膽子……進了屋,看見柱子、二丫和柱子娘都死了,滿屋子……到處是血,我嚇的跑出門,一路哭喊著……跑回家,也沒見個人影出來,回到家,就看見……你陳叔,倒在房門口,脖子上……在不停流血,已……已快沒氣啦”。


    小舞默默流著淚,見陳嬸哽噎難語,眼含愧疚與心疼,伸手為她擦去眼淚,“陳叔,說過什麽?”。


    陳嬸擤了一下鼻涕,又斷斷續續講,“他說,有黑衣蒙麵人……闖進開,打聽……”。


    見陳嬸沒有繼續說下去,知道她怕自己想多,過於難過和自責,小舞忙開口補充,“我知道,是打聽我的下落,他們……是衝我來的,卻拖累了鄉人們,我……”。


    一把抓住小舞的手,陳嬸打斷話,“是!他們是來……逼問你的下落,但孩子,那不怨你,陳嬸說了,他們恨朝廷,卻不敢報複,就把氣……撒到你身上,你可不能……,把責任賴到自己身上,更不能往心裏去”。


    明白陳嬸的好意,小舞沒有再糾結自責的話題,強壓下心中憤怒,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陳嬸,陳叔可說,他們,長什麽樣?口音為何?可還有……其他留言”。


    被曾查案的人問話過許多次,陳嬸心裏明白,小舞是想要自查案子,想要抓可能落網的仇人,陳嬸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停止哭泣,開始積極配合,“有!你陳叔說,個個壯實,功夫極好,像西麵的人”。


    小舞聽罷,一下就聯想到西北的漢子,自然西北軍的可能性最大,小舞皺著眉,又問:“有多少人?”


    “他見到的……有五六個”


    “拿什麽武器?”


    “拿刀”


    “陳叔,還留下了……什麽話?”


    陳嬸痛苦地閉上眼,流出兩行熱淚,“他說,他說,讓我,離開這裏……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阿牛,說,說阿牛成婚時,讓我……替他……喝一杯酒……嗚嗚嗚……”。


    小舞走上前,抱住泣不成聲的陳嬸,任由她摟著自己的腰,哭的嘶聲裂肺,發泄心中的悲苦。


    小舞望著荒草叢生的窗外,默默流著淚。


    這一生,她欠下了太多。


    陳嬸發泄夠了,想起還沒回答完小舞的問題,就坐直身,仰望著無聲哭泣的小舞,抽噎道:“你陳叔,留下的話,就這些了”。


    小舞一把抹幹眼淚,不再縱容自己繼續軟弱,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看著陳嬸也擦幹眼淚,才又問:“陳嬸,你看見,陳叔脖子上的傷,傷在哪個地方?傷口有多長?是什麽樣的?陳嬸,你給我比劃一下”


    小舞心裏很明白,自己這般的問話很殘忍,會再度將陳嬸拖入悲傷中,但是想搞清謀殺真相,就無法繞開這些傷疤。


    陳嬸看過傷口,透過傷口的樣子,來確認殺人的武器為何?是自己唯一能做的選擇。


    陳嬸猛抬頭,一臉迷惑又吃驚地望著小舞,一來這一連串的問題,曾經辦案的人未問過自己,二來她當時都被嚇蒙了,除了看見阿牛爹脖子上汩汩流著血,到處也都是血以外,好像也沒主意到傷口情況。


    陳嬸一時不知,該怎麽描述?她愣怔住了


    偵破過許多案子的小舞,心裏一下就明白,陳嬸未被問過這個問題,也就是負責偵破的人,沒有深入了解這個問題。


    至於陳嬸的反應,也純屬正常,麵對血腥場麵和自己將死的親人,她不會注意到細節。


    小舞比劃著自己的脖子,循循善誘著,“陳嬸,傷口在左側……還是右側?是在著?還是這?多長?不用急,你好好想一下,看能不能想到什麽”


    陳嬸雖不明白,小舞問話能得到什麽?但知曉她定有用意,她閉上眼睛,細想當時的情景,不免觸碰痛處,又嗚咽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陳嬸手比劃上自己左側的脖子,抽泣開口,“在這,從這……到這,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的很凶,一股股的,壓都……壓不住,我眼睜睜……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望著又流淚的陳嬸,小舞眼中已積蓄起怒火,她依舊沒有相勸,直到陳嬸自己平靜下來。


    但凡還有其他辦法,小舞真不想再觸碰陳嬸的傷心,但她作為唯一的見證人,隻有她能幫著解開屠殺背後的秘密。


    “陳嬸,對不起!……你再細想想,那刀口……是怎樣的?”


    對小舞的窮追猛問,陳嬸不但理解,甚至還有些欣慰,她心知肚明,但凡小舞有一點世故、自私或偷懶,她都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畢竟自己已說過,朝廷已經查出凶手,並已斬首示眾。


    歲月改變了太多,但她還是過去那個正直善良的好孩子。


    陳嬸用食指點著,自己左側脖子的稍前位置,有些猶豫地回答,“這裏,血流的最厲害,應該是……傷口最深吧,這,血流的少些,或是傷口淺一些。”


    見小舞緊蹙著眉頭,也緊抿著雙唇,若有所思,機敏的陳嬸還是看出一些端倪,她眯眼觀察著小舞,最後,忍不住試探地問:“小舞,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到底是不是……叛軍餘黨幹的?”。


    回望著陳嬸審視的眸光,小舞心緒矛盾而複雜,她心裏確實有了,與之前調查不一樣的判斷。


    屠滅自己鄉人的,或許不是被定罪的西平候餘黨,而應是和犬戎世子有關係。


    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自己殺了他替身的費熙幹的。


    自己得罪過兩人,他倆有報複自己的強烈動機,更主要的是,殺手用的刀是彎刀,這樣的特殊武器暴露了他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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