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滿眼噙著淚水,緊盯著小舞噴火的血紅眼眸,極力壓抑著哭聲,聲音極柔極輕道:“小舞,慕白知道,你忘了過去,沒關係的,慕白回來了,都會一一……講給你聽,也定會幫你……找回丟了的記憶,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好!現在,慕白,就告訴你”。


    慕白柔軟溫和的聲音,從小舞躁動的心上劃過,那感覺就像娘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頭,帶來一陣溫暖而幸福戰栗,她緊繃的緊張和狂躁,一下子舒緩不少。


    雖然小舞還怒目相視,但緊握著冰龍笛的手,卻不由慢慢鬆開,發白的骨節恢複了血色。


    小舞微妙的手上動作,被一直做壁上觀的白澤和冷空,都敏銳地看入眼中,兩個也都發現,小舞張揚的戾氣退去不少。


    “我,是,誰?!……”


    見小舞對自己嘎啞問話,慕白心裏難過至極,頓時又淚崩,也顧不得擦眼淚,哭著回答,“小舞,你是魔族人,是白鹿族的……小公主,名叫鹿小舞,你有疼愛你的……父王母後,也有一個……同胞胎的哥哥”。


    見小舞沉著眉眼,眉頭緊蹙了一蹙下,知道她定是在腦子裏,搜索過往的記憶。


    怕躁動的小舞沒耐心再聽,慕白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我是慕白,是魔王二王子,你六千歲時,就到了大璟陽宮……陪我讀書,七千多年,我倆,都……都朝夕相處,小舞,你是我的……未婚妻。後來,我,我……病死了。就葬在……你剛才在的……那個冰洞裏,近兩萬年的事,我什麽都不知,但我依舊……能感知,到,你”,慕白哽咽難言,再也說不下去了。


    與慕白的一雙淚目對視著,小舞的頭嗡嗡直響,感覺裏麵依舊是空的,沒有丁點慕白說的影子。


    但小舞心裏清楚,美少年慕白沒有撒謊。


    都說眼睛是心裏的窗子。


    慕白的眼睛黑白分明,清純幹淨,如不染纖塵的一泓深山清泉,擁有那樣純美眼睛的心靈,應該沒有被濁世汙染,是不會說謊話的。


    知道了身世真相,自己又能怎麽呢?


    這般沉重的問題,以小舞的混沌空洞的腦子,是完全想不明白的,她怔怔呆立著,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樣。


    小舞不但是慕白的未婚妻,還是一個身份尊貴的公主,聽著慕白悲傷的講解,菡萏如百抓撓心,更是百感交集。


    美好如皎月般的慕白,好像很愛鹿小舞,縱使她失憶,已記不得他,縱使她花白了頭發,血紅了眼睛,瘋瘋癲癲如一頭惡魔。


    他非但不離不棄,還公然宣告,他與小舞並不為人所知的訂婚秘密,也絲毫不顧惜自己的形象,為她在外人麵前流淚,而且眼淚就從沒斷過。


    看來,他的悲傷是真的,他的愛也是真的,他還想要她,想與她在一起。


    “有愛如此,夫複何求啊!?……”


    菡萏羨慕嫉妒恨的要死。


    菡萏沉著眉眼,心內意難平,想起前任淩波仙子淩萱,被英偉的魔王一生深愛獨寵,就是淩萱死了近兩萬年,他都不肯再娶。


    魔王對愛的忠貞赤誠,可謂天下癡男的典範,讓四海女子都心向往之。


    淩萱就是榜樣,成為淩萱那樣幸福的女人!得到屬於自己的一人心,是菡萏一直夢寐以求的理想。


    現在,魔王和淩波仙子的兒子就在眼前,單看慕白那擦不幹的淚水,就知道他也是個情種,自己若能得到聞名遐邇的慕白,這一生就真的圓滿了。


    自己對慕白一眼萬年,愛的已無法自拔,自己的幸福,終須自己爭取成全,這世上也隻有自己,配站在慕白身邊。


    自己和慕白,一定能像他父王母後一樣,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幸福美滿過一生。


    當下,自己就是照顧好慕白,讓他盡快恢複好身體,自己將輔佐作為魔王唯一嫡子的他,登上魔王之位,再造魔族的輝煌。


    美好的未來遐想,讓已失神的菡萏,嘴角不由勾起笑意,她仿佛看見了,自己與慕白大婚的隆重場麵,二人穿著耀眼奪目的喜服,接受來自四海八荒客人的朝拜。


    “咳咳,咳咳咳……”


    冷空帶著試探的咳嗽聲,把菡萏的思路喚回,她抬起頭,厭惡地斜睨了一眼,正拳頭抵在嘴上咳嗽,眼睛卻定定審視自己的冷空。


    菡萏忙移開目光,看向麵前那道最美的白色背影,當看見目光正交纏在一起的慕白和小舞,她心內還蕩漾著的幸福,頓時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菡萏微眯了眸子,眼中劃過冷厲的殺意,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發起恨,“鹿小舞,凡我喜歡的,你都要……橫插一腳,要麽……你自己滾開,要麽……你,隻,能死!”。


    冷空審視的眸光,一直流連在菡萏身上,見她失神後,望向慕白和小舞的目光裏,突然又騰起殺意,如她在人間,嫉恨小舞給擎天生下孩子,起的殺意目光一模一樣。


    冷空感覺自己的心如墜冰窖,拔涼拔涼的,也更進一步斷定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是自己愛上的女人----菡萏,看上了魔二王子慕白。


    自己眼前這個女人,愛的是人?還是名利?現在已是不言而喻。


    之前,冷空一直覺得,菡萏是潔身自愛的,除了對她一直苦戀的擎天,她從沒利用自己的美色,有目的地接近各色男仙,對眾多追求者,也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菡萏已經不年輕,依舊能守身如玉,這讓常混跡歡場的冷空,也是相當的刮目相看。


    冷空早知道,菡萏愛慕虛榮,但她對愛情,是相當認真而執著的,她暗戀擎天近三萬年,始終矢誌不渝。


    菡萏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得到擎天的真心,但還是想方設法靠近,不惜認一個低賤的凡人做妹妹,委曲求全地接近擎天。


    在自己許諾她,除了尊貴地位不能給,別的都會給她最好的情況下,菡萏依舊執著所愛,不肯放棄早已無望的單相思。


    冷空見多了,歡場女人的無心、無情和逢場作戲,他真希望有一個女人,也如一根筋的菡萏一般,認真而執著地真愛自己。


    冷空接近菡萏,從漸生好感,到最後認定她,決定為她而改變,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回頭看到自己,甘心與自己相守一生。


    現在看,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從當下的情形看,出生卑微的菡萏對愛情,非但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真誠執著,還相當的冷酷無情。


    她對擎天近三萬年的苦苦追求,不但說放下就放下了,還立馬對病弱的慕白暗送秋波,並不惜為他去擋危險。


    是愛嗎?


    兩個第一次謀麵,顯然不是!


    是因慕白長的極美嗎?


    應該也不是,至少不是全部,有心機的菡萏,絕不會想的如此單純。


    再說,慕白那病弱、幼稚的淚包樣,真的就美嗎?


    最符合常理,應該是菡萏看上了,慕白魔二王子的尊貴的身份,以為新一任魔王就是他的。


    自以為聰明的菡萏,可曾看到魔族將發生的內亂?慕白可能會成為魔王,但哭包的他又能幹什麽?他那個大哥成烈,會讓他奪自己的魔王之位嗎?


    況且,更大的可能是,受到九重天支持的醴王會奪位,慕白兄弟倆都將成為階下囚,甚至被粉身碎骨。


    灑脫風流的冷空浪蕩久了,看盡種種猥褻虛偽後,對真摯情愛起了貪心,希望找一個一心人,安頓自己的餘生。


    結果,冷空被現實啪啪打臉,又嫉又恨,生來驕傲且目中無人的他,心裏已抓了狂。


    “虛榮!愚蠢!可笑!女人……真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對菡萏重新評價後,冷空覺得自己愚蠢至極,自尊也被傷的支離破碎。


    自己竟不如一個……連毛都沒退淨的少年?!……


    “該死的女人!”


    冷空倍感被侮辱,無法再繼續看,菡萏那做作而花癡的嘴臉,他嘴裏低低罵了一聲,化流光直接離開。


    慕白溫暖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尤其是在呼喚自己名字時,小舞漸漸卸下周身的凜冽。


    雖然腦子還混混沌沌,依舊無法正常思考,但麵對滿臉淚水的慕白,小舞第一次覺得,不知該怎麽辦?該何去何從?


    見小舞眉頭鎖的更緊,眼中劃過慌張之色,知道她聽進去了,慕白再接再厲道:“小舞,要講的事……還有很多很多,這裏很危險,你可否隨我……先回大璟陽宮?……我和翠兒,會慢慢……都講給你聽,另外,那裏有最好的醫師,能幫你……找回丟失的記憶”。


    一直站在旁邊哭泣的翠兒,也想進行安頓小舞,忍不住抽抽搭搭地插話,“小主,就聽二王子的吧,翠兒,有許多話,要私下……對您講,一些事……都是誤會,其實……”。


    聽翠兒幫慕白說話,小舞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有家,為何要去大璟陽宮?小舞立馬厲聲打斷,“住嘴!回……白鹿族”,小舞說完,轉身邁步就走,雖然她不知往那個方向去。


    被神誌不清的小舞厲聲喝止,知曉白鹿族是一片衰敗,聽小舞要回鹿鳴穀,翠兒忍不住出口阻攔。


    “別!……”


    小舞腦子木木的,但也發現了不對勁,回頭厲目瞪心虛不已的翠兒,不容置疑地咬牙,“回,白,鹿,族”,小舞說完,就直接飛掠而走。


    “跟著,去白鹿族!”


    慕白還不知道,白鹿族早被屠族,他大喊了一聲,不顧龍騰的攔阻,帶著焰虎軍也跟了上去。


    “二王子!”,知道情況的龍騰相攔,也是攔不住。


    菡萏被晾在一邊,臉上現出明顯的尷尬,隻猶疑了片刻,也追了過去。


    一直躲在結界內,搖著扇子,冷眼旁顧的白澤,不想幹預小舞了解過去,見眾人離去,也揮袖撤了結界,緊跟了上去。


    看見白澤離去,成烈認出,他是帝九淵的近臣,知道帝九淵也派了人,在暗中保護小舞。


    雖然成烈沒搞懂,是小舞與帝九淵有關係?還是帝九淵看了擎天的麵子,才幫助小舞的?


    不管怎樣,有帝九淵的人看護小舞和慕白,成烈還是放心不少,畢竟敢得罪帝九淵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回九幽城!”,與大祭司祭淵對視了一下,成烈對跟隨自己的死士和另半數焰虎軍下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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