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一聲好似有些熟悉,卻又很陌生的聲音傳來,小舞驀然轉頭,眸光一下撞進一雙噙淚的大眼睛裏。


    “好熟悉啊!”


    望著一身灰袍的男子,長著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麵容,小舞先是一愣,繼而身子猛地一凜,一手高舉的副將屍體,都被抖落在地,發出“撲通”地落地聲。


    兩雙久久對視的清澈大眼裏,都閃著震驚、驚喜、痛苦和心疼……


    年輕男子被小舞的猙獰樣子,給被嚇的身子一瑟縮,眸色複雜的眼睛裏卻沒有多少恐懼,他流出兩行熱淚,嘴角不斷抽動著,與小舞兩個遙遙相對,緊緊直視著他,嘴裏發出帶著疼痛的呼喚。


    “小……舞!?”


    “鹿小灃!?……哥哥,還活著!?……”


    一母同胎,血肉相連的親兄妹,就四處燃著大火的街道上,意外偶遇相逢了,一個是瘋了,一個成為傻子,卻都認出了對方。


    兩行淚,自兩雙清澈的大眼睛一起汩汩流出。


    “原來,自己以為死了的哥哥---鹿小灃,還活著!這世上……自己還有親人”


    “原來,自己以為死了的妹妹---鹿小舞,還活著!這世上……自己還有親人”


    小舞悲喜交加,神情幾變,不知所措。


    “妹……妹!”


    見鹿小灃大喊著,踉蹌跑過來,他臉上的一道長傷疤,把小舞慌亂的心,一下給刺激的生疼,一口血又被逼上喉嚨口。


    這一次,小舞沒有吐血,而是生生直接給咽下,她不想讓哥哥看見,不想讓他擔心。


    不能哭!


    自己能認哥哥嗎?……


    小舞立在原地,淚咽進心中,翻起五腹六髒的一陣翻江倒海,她想要知道的回答,已轉不動的混沌腦瓜子,根本無法給出她答案。


    “小舞!小舞,……”


    鹿小灃淚如雨下,嘴裏重複喊著小舞的名字,伸出雙臂,衝向一身戾氣的小舞,卻被背著包袱出屋,卻尋不見他,瘋了一般尋過來的芳芳,給一下攔住了去路。


    “新生!(鹿小灃落難,被起的新名字),你怎麽不聽話,自己就跑出來了,快,快和我走!”


    “小……舞!……”


    鹿小灃恍若未聞,芳芳對自己的嗬斥,而是一麵奮力掙紮,想甩開芳芳的攔截,一麵哭著伸著手,嘴裏不停喊著小舞的名字。


    順著鹿小灃的手,心慌慌的芳芳看過去,發現一身火光的紅衣小舞,就怔怔站在不遠處,她一下就斷定了,小舞就是鄰居嘴裏說的紅衣魔頭。


    從未見過小舞,加之心急火燎,一時沒反應過來的芳芳,更大力地撕扯鹿小灃,“新生!她是殺人放火的魔頭,你聽話,別過去,危險!快逃命吧”。


    “新生?魔頭?……危險!快逃命吧!”


    刺耳而諷刺的稱呼,讓小舞遇見哥哥的激動心情,一下就降到冰點,芳芳的話如一把大錘,一下下敲打著,小舞剛有片刻清明的腦袋,冥紈的詛咒聲又響在耳邊。


    “本王詛咒你:凡你所喜,皆會成痛;凡你所樂……凡你所恨,都將福康,……本王咒你,終為至信所棄,為至親所戮,死無葬身,眾叛親離,一生孤苦,事皆願違,永無安寧!”


    “……永不能解!……永不能解……永不能解……”


    被下了巫靈死偈的自己,該相認看起來不怎麽正常的哥哥嗎?該把災難再帶給他嗎?


    “不能!不能相認的!……


    “哥哥,是白鹿族唯一的希望了,等我殺盡仇人,就讓人……送你回鹿鳴穀,讓你再無後顧之憂,安心重振白鹿族,有你在……我這一生……也能徹底解脫了,我們兄妹情……就緣盡於此吧!


    鹿小灃,既然你已叫新生,那就重獲新生吧!”


    小舞心中對自己呐喊著,假裝不相識,親人不相認,是自己不得不做的選擇,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小舞!妹妹!啊啊啊……”


    神態瘋瘋癲顛的鹿小灃,徹底掙脫芳芳的拖拽,跌跌撞撞跑向自己時,小舞狠了很心,無奈高舉起手,扔出手中蘊出的火球,在鹿小灃和自己之間,炸起一道火牆,想嚇退正撲向自己的哥哥。


    “不要!”


    雖然不懂功夫,但芳芳能看出,小舞又要動手了,就大喝了一聲,猛地衝到鹿小灃身前,像老母雞護小雞崽一樣,將他緊緊護在自己懷裏。


    小舞怔了一霎,感覺附近又有窺探者,她不想被人看破,自己與哥哥之間的秘密,就又拋出一顆火球,直接炸在鹿小灃和芳芳腳邊。


    “小……舞!”


    “啊!”


    緊緊抱住大喊小舞的鹿小灃,芳芳啊聲大叫著,兩個一起被氣浪掀飛。


    在芳芳以為,自己和鹿小灃必死無疑時,卻撞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二個被放下時,芳芳看清來人時,頓時淚崩,“孤叔叔!”。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為小舞影士的孤鳴鶴。


    話說孤鳴鶴,再次離開自己在九重天的家,順著小舞留下的微弱氣味,從小舞在鎬京城住過的地方,一路打聽著,最終找到了,她被葬在家鄉的墳墓。


    “甄小舞死了!”


    走進一座建的頗宏偉的墳墓,望著刻有甄小舞名字的墓碑,孤鳴鶴再不想相信,甄小舞已死的事實,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埋在墓中的就是甄小舞無疑。


    孤鳴鶴非常自責,難過的更是無以複加,一個錚錚硬漢還是流下兩行熱淚。


    被擎天帶走的甄小舞,怎就死了?又怎會被葬回家鄉?擎天是怎麽保護她的?她是怎麽死的?誰殺了她?……


    一大堆的疑問,一下堵在孤鳴鶴發蒙的腦袋裏。


    孤鳴鶴正悲憤時,看見一個胖大男子拿著掃把來了,並孤零零地給小舞掃起墓,人蔫蔫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孤鳴鶴伸手一指,給男子使了個絆子。


    “哎呦!……嘶嘶嘶……”


    胖大男人大叫一聲,跌坐在地上,捂著扭傷的腳踝,嘴裏倒吸著涼氣,滿臉滿眼的疑惑不解。


    “咦?……在這平地,自己怎麽會摔跤?還摔的如此嚴重?”


    胖大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請辭歸鄉,重建了鳳舞鄉的陳阿牛。


    此時,甄小舞已死了近三年。


    孤鳴鶴現身,主動拿出跌打藥,給扭傷腳踝的陳阿牛用,二人自然聊起墓中的甄小舞。


    坐在墳墓的台階上,兩個是越聊越投機。


    對孤鳴鶴心存感激,心裏也沒有再設防,陳阿牛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將無人可傾述的心裏話,和小舞從小到大的事,都滔滔不絕地大講特講了一通。


    其實,陳阿牛早被憋壞了。


    對於新一代鳳舞鄉人來講,除了自己和娘,墓中的甄小舞對他們來講,幾乎就是陌生人,因此對小舞也沒什麽感恩之心。


    隻有陳阿牛自己知道,沒有小舞的膽大妄為,讓自己得到富可敵國的金子,自己就無法重建鳳舞鄉,無法讓新的鄉人們,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這些話隻能憋在心裏,不能與外人道,滿腹心事也無法對人傾訴,隻能通過每日的掃墓,對著甄小舞冰冷的墓碑,說說自己的心裏話。


    陳阿牛心中一直很慚愧,自己過上了多妻多子的好日子,而小舞卻獨自睡在冰冷的地下。


    通過陳阿牛涕淚橫流的講述,孤鳴鶴了解到了,甄小舞從生到死,自己也不曾了解的往事。


    孤鳴鶴難過至極,心疼至極,也愧疚後悔至極。


    他好後悔,後悔自己太輕信擎天,斷定他定能護好甄小舞,恨自己太自以為是,沒有跟去親自保護她。


    但孤鳴鶴心裏也明白,分別隻是遲早的事,在六道輪回中沉淪,是甄小舞早已被注定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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