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神山】


    傍晚,鳥獸都漸漸安靜下來,落日的餘暉化作點點亮光撒進請神山茂密的樹林之中,默默為這片土地提供著光明。


    寂寥無人的山林小道上走著兩人。


    “師傅,我們出來這麽久了,一隻靈獸也沒見到啊?我肚子都快餓扁了,靈獸肯定都回家吃飯了,我們也回家吧。”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停嘟囔道,隻見他穿著一件淡灰短衫,搭配了一條粗麻褲,手裏提著一根路邊折來的樹枝,東打打,西捶捶,百無聊賴的看著前麵的師傅,稚嫩的麵龐上寫滿了憂愁。


    少年所呼喚的師傅,走在少年的前麵。


    她臉上蒙著一層黑色的薄紗,露出了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頭黑發用著一根鮮紅的頭帶紮著,高挑的她套了一件淺黑色長袍,還在腰間係了一根黑腰帶,穿的袍子雖然寬鬆,但是遮不住一身的苗條。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少年,怒道:“臭小子,閉嘴!當初就不該撿你回來。留在山林裏讓野獸吃了,這個世界也清淨不少。趕緊的,拿著誘獸散去前麵樹林裏麵撒一些,早些給你小子捉隻靈獸,省的天天找老王麻煩。”


    “哦!曉得了,徒弟這就去。”察覺到師傅語氣不對,少年便不敢頂嘴了。


    少年邊走邊摸索,從兜裏摸了一把灰色的粉末,捏在手上,東瞧瞧,西看看,選了一個方向,便一頭紮進了樹林。


    樹林裏麵,灌木叢生,雜草亂長,荊棘遍布,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生硬的雜草和灌木叢撕扯著少年的小腿,這把他疼的齜牙咧嘴。


    少年勉強走了百來步,回頭看了看,看不見師傅了,心裏有些慌亂,又看了看四周,安靜的可怕。他心生退意,便往草叢裏隨意撒了幾把誘獸散,回頭就跑。


    “師傅!撒好了,我們去哪蹲著呀?”一路小跑回來的少年激動的說。


    “蹲著?臭小子,出來抓個靈獸,膽子這麽小?我以後還指望你繼承我的衣缽抓妖精?去樹上,趕緊的,誘獸散開始發出氣味了!靈獸應該要出來了。”


    “師傅,我覺得我根本不用繼承你的衣缽。你在我六歲的時候就這副模樣,就這樣過了十年,我今年都已經十六了,你還是這副模樣,你不會老的嗎?你該不會是妖精吧?嗯?師傅?”少年疑惑的問。


    一聽這些話,師傅的眉頭皺成了“川”字,重重打了一下少年的頭:“妖你個頭,我是妖精的話,我當初就把你吃了!會把你留到現在?”


    少年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師傅一把捂住嘴巴。她突然警覺起來,支起耳朵,凝神聽了一會:“有腳步聲,但是......好像聲音不對.......不對!不是靈獸,好像是妖怪,他們正在靠近了!趕緊爬上去!”


    少年還沒反應過來,被師傅一把提起,縱身一躍,跳進了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上。


    “木法——隱身!”


    師傅輕聲念了一句,兩人身形慢慢開始變淡,隱入了樹木之間。


    剛剛隱身完畢,在茂密的荊棘叢裏麵慢慢悠悠的走出來兩個中年男人。


    借著不太強烈的陽光,師徒二人可以看到來的倆人都身著灰黑長衫,稍微高點的男人手裏提著兩把大環鋼刀,頭頂的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支棱著。稍微矮小點的妖怪很瘦,高高的顴骨撐著沒有多少肉的臉,手裏提著一根不長不短的木棒,頭頂兩隻耳朵低垂著,看上去精神氣有些不好。


    個頭稍大的妖怪奇怪的撓了撓頭頂的耳朵,疑惑的問另外一個妖怪:“狼元大哥,我剛剛明明聞到了有人類的氣味,怎麽一眨眼沒人了呢?”


    叫狼元的妖怪看了看身邊的兄弟,又四周仔細看了看,道:“這荒山野嶺的,普通人誰會在黃昏走來走去。狼方,咱們四處找找,找到就殺了。咱們還有要事,速度要快。”


    話音剛落,躲著的少年忍不住了,驚訝的對身邊的師傅說道:“師傅,這倆說你沒什麽修為!這你能忍?”


    少年的話剛剛蹦出嘴,下麵的手提鋼刀的狼方立刻抬起頭,朝著兩人藏身的地方看,高興的笑了:“好家夥!大哥,人躲樹上呢!”


    狼方右手用力一擲,明晃晃的大環鋼刀叫著就飛了過來。幾乎是眨眼的功夫,鋼刀已經到眼前,少年還在發愣著,身邊的師傅已經一把拎起身邊的小子,一個轉身便站在了樹下。回頭一看,飛過來的鋼刀已經劈斷他們剛剛的藏身的大樹枝。


    “臭小子,讓你多嘴!”師傅隨口就罵了一句。


    少年沒有還嘴辯解,這種時候他可聽話了。


    師徒兩人一動不動,拿眼打量著殺氣騰騰的妖怪。


    “大哥,是兩個人,有點修為,讓我來宰了吧。”不知何時,扔出的鋼刀已經回到了狼方的手上。


    師傅回頭,將少年擋住,緩緩道:“請神山的八麵嶺是人族地界,你們妖族隨意踏入,找死不成?”


    個子稍矮的狼元剛想說些什麽,旁邊的兄弟已經走向前麵一步:“你們人族的地界,顯形露妖氣,的確會招惹麻煩。不過把你們殺了不就沒人知道了嗎?”他奸詐一笑,提著兩把鋼刀慢慢的走向前,逼近兩人。


    狼方行動之時,狼元一直靜靜的看著師傅,沒有任何行動。


    少年心底有些不踏實,從眼前的兩隻妖怪身上,他聞到了很重的妖氣。以前他遇到的兔子精,蜜蜂妖,妖氣遠不及這倆。於是,他就扯了扯師傅的衣服:“師傅我是不是又闖禍了,這兩隻妖怪好像很厲害。”


    師傅沒有空餘時間搭理身邊的小徒弟,拿手一提長袍下擺係到腰間,手做手勢,口中念訣:“木法——荊棘。”話音剛落,狼方身邊的荊棘似乎有了意識一般,將他團團圍住,不計其數的尖刺就朝著他刺去。


    狼方揮舞鋼刀,左劈右砍。可是荊棘藤蔓越砍越多,他隨即施展妖法,嘴裏吐出熊熊火焰,又耗了很久,終於燒光了荊棘條。


    他抬眼一看,眼前兩個人類已經不見蹤跡。


    “大哥,他們跑了啊!你怎麽不攔著點?哎呀,這個荊棘怎麽這麽難砍?”狼方一邊打理兵器,一邊問狼元。


    狼元看著狼狽的兄弟,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他倆施展術法以後就走了,不過咱們撿了一條命,已是萬幸。”


    狼方把鋼刀別上腰間,不禁發問:“咱們撿了一條命?我看那小妞也就這麽點本事,我可不見得她能拿你我性命。”


    “我剛剛一直看著她,想看出點她的修為深淺,可是一無所獲。後來看你燒了荊棘,我暗自慶幸她沒有對你真正的出手。不信,你看看你剛剛砍的那片荊棘。”


    狼方一回頭,剛剛他刀劈火燒的荊棘還是好好的長著。


    “普通的人類術法者能驅動普通的荊棘也算不錯了,那女子居然可以跨越這個層麵,直接術法化荊棘。而且她隱身能將旁邊的小子一起隱,導致我們一開始一直以為是一個人,這種程度普通人能做到嗎?這個高人的修為估計已經到術法大師了。年紀輕輕有如此修為,隻怕日後是我妖族大敵。”


    “那她直接把我們倆宰了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營造自己打不過的假象?”


    “我沒猜錯的話,她是為了她旁邊的那小子,有時候放過敵人比打敗敵人更能學到一些東西。有此師尊,那小子以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兄弟,你記住這氣味,以後遠遠聞到繞著走,下次怕沒有那麽好運了。咱們現在速速啟程回妖界,向大王稟報這次任務的結果,還有今天的事情。”


    “那事不宜遲,大哥咱們走。”


    兩個妖怪一轉身,向西而去,不一會兒,消失在茂密的森林裏麵。


    ......


    穿過幾片林子,又跨過一條小溪,在一片亂石堆中,手拎少年的師傅終於停了下來,把少年往地上一丟,徑自去溪邊喝水。


    溪水潺潺,清澈無比,師傅用手兜住溪水往嘴裏灌了一口,身後的小子便開口了:“師傅,對不起,徒弟莽撞,差點害了您的性命。”


    師傅起身,回頭看了看滿臉歉意的小徒弟:“既然知道道歉了,就給為師好好記住這句話,縱然你有天大能耐也要沉住氣。”


    少年還是歉意滿滿,點頭如搗蒜:“記住了,師傅。”他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師傅,那倆是什麽妖怪,您真的打不過啊?”


    師傅想了想,看了看少年稚嫩的臉龐:“應該是狼妖,修為有幾百年了吧,估計在渡劫妖期的初級了。沒錯,為師.....打不過。”


    “師傅那您不早說,我就不說那麽一句了!”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


    師傅從懷裏繞出一個手指長的短笛,放在嘴邊吹了一聲,隨即對少年說:“徒弟,再記住一句話,打架打不過沒關係,跑就行了。”


    說完,遠處山林間窸窸窣窣傳來聲音,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麽動物在快速接近。不一會兒,樹林裏麵竄出一隻斑斕猛虎,在溪對麵一躍就躍到了兩人的跟前。


    少年拿著樹枝走過去,看著猛虎一點也不懼怕,反而一臉高興的說:“老王你來了啊。”


    猛虎威風的吼叫了一聲,震得小溪水都出現了波紋,林子裏麵的鳥紛紛飛上了天空,隨即它便朝少年抖了抖腦袋。


    師傅起身坐上猛虎的背部,扶了一下少年上了老虎背:“老王,回落霞坡。”猛虎聽懂了主人的命令,原地用力一躍就躍過了大片的亂石,再躍就躍進了樹林,隨即朝遠處的晚霞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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