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門後偷聽了全部牆角的陸勵廷心情複雜。


    他自認為在紀輕輕當著他的麵上了富二代的豪車,一腳把他踹了之後,這輩子對紀輕輕的感情,除了恨就是恨,他也是富二代,那富二代對紀輕輕什麽心思全寫臉上,所以他當時撂下狠話,讓紀輕輕將來別後悔!


    這個女人嫌貧愛富,嗜錢如命,將人的真心當狗肺,這樣的女人怎麽配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就該一無所有,就該得到應有的教訓!


    陸勵廷無數次想過等自己功成名就的那天,看著紀輕輕那張煞白後悔的臉,說自己錯了,而他會摟著女友,輕描淡寫說一句,你認錯人了。


    為此,他可以為之努力奮鬥一生!


    可現如今聽到紀輕輕喊陸勵行老公,心裏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就好比他不要了的東西,別人卻撿回去視若珍寶,似乎就是在笑他沒有眼光。


    可就算是他不要了的東西,那也是他的!


    陸勵廷陰沉著臉離開,詢問裴姨有關紀輕輕的事。


    裴姨想了片刻,說紀輕輕是少爺回家時,和少爺一起回來的。


    “二少爺,怎麽了?”


    “沒事,”陸勵廷臉色不怎麽好看,“裴姨,你忙你的去吧。”


    說完便走了。


    裴姨也沒怎麽在意,畢竟這些日子整個別墅的人個個愁眉苦臉,一片愁雲慘霧之向。


    都是因為那重病在床的大少爺……


    提及陸勵行,裴姨眼眶一紅,嗚咽哭了起來。


    “娛樂圈當紅花旦紀輕輕,因故意傷人罪被警方逮捕,今日保釋出局,有消息稱,一旦正式起訴,紀輕輕將麵臨五年的牢獄之災!”


    陸勵廷看著手機屏幕上碩大字體的新聞,雙眼微眯。


    那天的事他聽薇薇說了,紀輕輕是女二,沈薇薇是女三,但因為在同一經紀人手下,紀輕輕對沈薇薇的存在很有危機感,處處與她作對,這次竟然在劇組公開為難她,將沈薇薇推下山丘。


    陸勵廷隻要一想到薇薇趴在懷裏流淚,臉上的那道疤,宛如揪心般的疼。


    他的薇薇單純善良,如一張白紙,在娛樂圈努力上進,就算隻是一個隻有兩句話台詞的角色,也願意花一晚上的時間去揣摩劇中人物,他實在不忍心看著薇薇被埋沒,於是悄悄聯係了天娛娛樂的高層,將那個劇女三的角色換成了沈薇薇。


    可沒想到,他全心全意為了薇薇好,卻是害了她!


    他沒想到紀輕輕竟然會這麽惡毒,做出這樣的事!


    工作人員說,如果那個山丘再高一點,薇薇丟的,就會是一條命!


    所以他絕對不允許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嫁進陸家!


    與此同時,天娛娛樂的總監辦公室內,周倜看著興師問罪的孟尋,“你怎麽來了?”


    孟尋將一大疊資料摔在他桌前,在他桌前坐下,“周總監,不是說好這幾個代言給薇薇嗎?我都已經與品牌方談好了拍攝時間,為什麽又告訴我代言取消?”


    相比於孟尋的氣急敗壞,周倜沉穩笑道:“孟尋,你也是公司老人了,你也應該知道,這些代言都是公司談下來的,公司決定給誰就給誰,隻要還沒簽訂合約,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孟尋冷笑,“那好,你說,這些代言你都給誰了?”


    “當初是誰的,現在就還是誰的。”


    孟尋微楞,轉而眉心緊擰,不可置信看著他,“紀輕輕?”


    周倜點了點頭。


    孟尋沉默半晌,而後突然笑了,“周總監,薇薇出院了,答應不告紀輕輕了,您是以為公司形象保住了,就可以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紀輕輕犯的什麽事?那是刑事案件!隻要沈薇薇控告她,她是要坐牢的!你們現在這些代言給一個要坐牢的人?瘋了嗎?”


    周倜能做到總監的位置自有他的過人之處,聽孟尋這話也不動怒,往後一靠,眼皮一掀,意味深長地笑:“孟尋,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在我麵前演聊齋,圈子裏那些事我什麽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而已,沈薇薇到底是自己不小心摔的,還是紀輕輕推的,你比我更清楚,何必這麽一副苦主的模樣來找我興師問罪?”


    這種話其實不攤開說的,畢竟誰都還要混下去。


    可孟尋心裏清楚,她必須保下沈薇薇,陸勵行車禍至今在重症病房內,陸家唯一的繼承人就是陸勵廷,而那天她清楚的看見沈薇薇親昵地挽著陸勵廷的手出現在街頭。


    那是沈薇薇的男朋友。


    孟尋在經紀人位置上坐了這麽多年,早就坐膩了,不能往上爬,她真要當一輩子三流明星的經紀人不成?


    “周總監,你這話我不明白什麽意思,你是說薇薇會誣陷紀輕輕?你也見過薇薇,她不是紀輕輕那種人!”


    “行了!”周倜無意和她說太多,“這事不是你我能改變主意的,你先出去吧。”


    孟尋憤憤離開。


    辦公室的門關上,周倜給陸勵行打了個電話,匯報這事的進度。


    “陸總,現場監控我拿到手了,當時確實不是紀輕輕推的沈薇薇,是沈薇薇自己不小心踩空摔了下去,這事和紀輕輕沒關係。”


    電話那頭的陸勵行淡淡嗯了一聲,“知道了。”


    這事他也就順手讓人查了查,他雖然和紀輕輕相處不過一天,但他看得清楚,紀輕輕不像是網上說的那般不堪。


    “您的身體……”


    “很好,”陸勵行言簡意賅,“你先忙,掛了。”


    陸勵行將電話掛斷,坐在桌前打開電腦。


    夜深人靜,時針已轉向十二點。


    半個小時前醫生來做過最後的檢查,想來今晚是不會再來了。


    他不是個閑著的人,一個忙碌了二十年的男人,工作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自一個月前出車禍以來,公司事務被擱置了一月有餘,出事之前他談妥了一項關於無人機研發方向的合作,直到現在,還未敲定具體細節。


    這個項目是公司未來發展的方向,重大決策都需要他的親筆簽名,他不放心將這個項目交給其他人去辦,以致於清醒後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這個項目的進度。


    電腦郵箱裏塞滿了這個月累積的工作量,陸勵行坐在書桌前,點開郵箱裏一封封需要他親自回複的郵件。


    滿屏皆是枯燥而又晦澀難懂的專業詞匯,科技是未來發展的趨勢,陸勵行很清楚,陸氏必須搶占這一市場,才能保證不被未來淘汰。


    對於未來的規劃,陸勵行眼光獨到,總比旁人看的長遠得多。


    屋內沒有開燈,隻亮了一盞書桌上的台燈,順著郵件一行一行往下看,他眼神專注,心無旁騖,麵上無半點不耐。


    時針轉過一圈又一圈,天邊漸明,透過窗簾的縫隙映得滿室亮堂,桌上台燈也黯淡許多。


    陸勵行處理完最後一封文件,看了眼時間,六點半。


    通宵達旦是常事,從前他時常工作到早上,然後睡那麽兩個小時補覺,八點再去公司。


    陸勵行關上電腦,揉了揉疲憊的眉心,躺在床上眯一會。


    相比於陸勵行的晝夜顛倒,紀輕輕作息健康,七點一到準時起床,路過陸勵行房間時紀輕輕腳步頓了頓,雖然昨晚上二十多聲老公喊得她麵紅耳赤,幾乎是想一口咬死這王八蛋,但對於陸老爺子的囑咐,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七點陸勵行需要吃一次藥。


    推開門,房間內窗簾緊閉,視線很暗,紀輕輕墊著腳走到床邊,這才發現床鋪整齊並不淩亂,陸勵行規矩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一看到陸勵行,紀輕輕腦海裏又回想起昨晚上那一幕,耳邊4d立體聲全方位環繞,全是那兩個字,老公。


    紀輕輕如狼似虎的一雙眼睛緊盯著陸勵行,倒了一杯水,又拿了幾粒藥送到他床邊。


    “喂,該起床吃藥了。”


    這救命的藥可不便宜,吃藥的時間也不能錯過。


    見人沒有醒,紀輕輕繼續喊他:“陸先生,醒醒,先把藥吃了。”


    沒有反應。


    紀輕輕生疑,將水杯和藥放在一側,輕輕推了推他。


    “陸先生?”


    “陸勵行?”


    “……喂,醒醒?”


    依然沒有反應。


    紀輕輕慌了,看著陸勵行臉上安詳的睡容,心跳加速,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她伸出食指朝陸勵行的人中探去。


    病情嚴重……


    大限將至……


    就這幾天的事了……


    紀輕輕的手顫抖個不停。


    “太太,您……”裴姨出現在房門口,紀輕輕聞聲下意識朝房門口望去,心慌的砰砰直跳。


    裴姨見著紀輕輕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又見她將手伸到了陸勵行麵前,腳一軟,聲音顫抖,帶著細微的哭腔,“少爺他……少爺他怎麽了?”


    倉促之間一打斷,紀輕輕起身,手足無措站在床邊。


    “裴姨……我……”紀輕輕不知道該怎麽說。


    “到底怎……怎麽了?太太你別嚇唬我……”裴姨驚慌進房,心中一個猜測無端放大。


    紀輕輕手足無措站在原地,不安地退離床邊。


    裴姨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床邊,“不……不可能!少爺不可能……”但下一秒,她如被人扼住了喉嚨,看著床上睡得安詳的陸勵行,身抖如篩,“我……我去叫老先生過來……”


    猛地衝出房間。


    房間內獨留下紀輕輕一人。


    其實自陸勵行從醫院回來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真正直麵死亡時,卻又覺得自己那般渺小無力。


    小說中對於陸勵行的死一筆帶過,沒有花費太多的筆墨,很多時候,他僅僅活在回憶裏,這樣一個神秘又強大的男人,就這樣,在與她有過一天的相處後,死了?


    陸勵行真的……死了?


    紀輕輕五味雜陳。


    她沒有上前的勇氣,昨天還看上去活生生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就這麽躺在自己麵前,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知道陸勵行回光返照,大限將至,但從未想過他會就這樣安靜的在一個誰也沒發現的夜晚,孤獨死去。


    連自己親人的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走得該是多麽的不甘心?


    紀輕輕想起昨晚上與陸勵行最後一次見麵,最後一次說話,不由得懊悔起來。


    自己昨天不該那麽生氣的。


    陸勵行病得都快死了,還和他計較什麽呢?


    為什麽還要和他計較呢?


    她無比惋惜地看著陸勵行,強忍著心底的悔意與悲痛,低聲道:“你好好的去吧,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陸老先生的。”


    說著,紀輕輕將蓋在陸勵行身上的被子往上拉,緩緩地,蓋在了……


    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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