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拿起那個已經泛黑的護身符,支吾道:“媽,這是?”


    “媽沒用,沒能留給你什麽好東西,這是我們家很久的一個做道士的親戚留下的,你好好留著。今天你二叔和我提了提,給你找了個好差事,雖然說是在墓地工作,但是不累又有錢拿,不知村子裏多少人想把自家孩子送進去,你二叔也是托人找了好些關係的。”


    王翠芳一臉欣慰的看著林澤,雖說這孩子從醒來時就不大對勁,本來她就知道這孩子本性不壞,上一輩子老人說過,這是人到了臨死,懂得改過自新了。


    “這……”林澤抽了抽嘴角,腦海裏一陣機器故障的沙沙聲,片刻後000那一如往常的磁性嗓音突然響起:這是了解其他追殺者身份的好機會,宿主請好好把握。


    “什麽時候去?”林澤抬起頭,已經很長的劉海搭在一邊,“小旭也去嗎?咱家的地怎麽辦?”雖然他很想知道那地方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係統提醒,但是現在他連一個可以算作懷疑對象的人都沒有,其他的玩家或是npc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等他。


    “小旭現在還小,我不替他擔心,”王翠芳笑眯眯的道,眼角邊的皺紋帶上了歲月的痕跡,“我跟你二叔說了墓地的事不急,後天再去也不遲,”理了理林澤的亂發,王翠芳笑容微微黯淡,“明天早點起來,讓胡暮騎著摩托車帶著你,這頭發也該剪了。”


    林澤敏感的意識到胡美麗和王翠芳年輕時一定有什麽恩怨,一提起胡美麗一家,王翠芳臉上的神情就變得很奇怪。林澤不知道這和頒布的任務有沒有關係,但是值得人懷疑。


    農村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特別是夏天閑聊的時候,王翠芳在拍死幾個蚊子後終於走進了屋子裏,王小旭早就上了床,背著林澤,也不知睡了沒。


    林澤剛進這個屋子就忍不住抖了抖,自從他穿過來的每天晚上,屋子裏那隻名為老死鬼的冤鬼都會莫名其妙的盯著他看,有幾次甚至都快把那張長著皺紋的老臉貼近他的眼前,差點沒讓他嚇得心髒驟停。


    握緊手裏的護身符,林澤轉了轉頭,這次還真沒有看見那隻鬼,難道這東西也算是一種外掛的存在?


    鑽進被窩,王小旭明顯被林澤身上的熱氣燙著了,側了側身,更加貼近牆邊。


    林澤也沒想搭理他,王翠芳的偏心有目共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王大旭在的時候,兩個人關係就沒太好,現在人不在了,林澤也沒必要給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綻。


    宿主,介於你是第一次參與遊戲,我們將會隨機發布副線任務,請宿主好好珍惜,000的聲音在腦海裏想起,林澤身體緊繃著,他知道既然係統這時候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必定有什麽目的。


    當然,對於一個新人而言,完成更多的任務恐怕會有更多的積分,要知道這人性的係統還存在著積分商城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外麵的知了一直不停的叫喚著,林澤困的都睜不開眼了,但是精神還一直關注著外麵的情況,果然,隨著一陣寒風吹過來,一陣“嘿嘿嘿”的恐怖笑聲漸漸近了。


    林澤困頓的身體幾乎是立刻精神起來,隻是頭疼欲裂,他閉著眼,頭發遮住長長睫毛下眯著的黑色眼珠,捏著護身符的手掌心都出了汗,旁邊的王小旭像是睡熟了,那笑聲詭異異常,最後幾乎是貼在林澤耳邊一樣,王小旭轉了轉身體,似乎隻是因為這個角度不太舒服。


    如果是玩家,這樣的笑聲他們大概也聽見了,林澤眼珠撇了撇,果然又是之前那個老頭,像是纏上他了,這兩個月內一直不停地在騷擾他,害得他經常性失眠。


    咧著那口黃牙,老頭猥瑣的眯著眼盯著林澤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嘿嘿,”又是一陣惡心詭異的笑聲,“這具身體真是不錯,像是年輕時候的我,”最後那個老頭慢慢地湊近林澤耳邊,用極輕的聲音道:“更何況這裏麵裝著的不是我重孫子的靈魂呢,小子,同為鬼,可別怪我。”


    林澤手心裏的黑色護身符鬆了開來,這種一看起來就不像是正宗道家的東西,他怎麽還抱著這麽大期望?真是個傻子。


    係統聲音隨著那老頭的怪笑默默響起:現在頒布支線任務,殺死你麵前的鬼,限時一小時。


    現在他連一刻鍾都不一定能活過,還限時?這支線任務的難度沒點準備,還真是坐以待斃。


    林澤閉上眼,不想看見這家夥在自己麵前轉悠,嘴裏念念有詞,鬼老頭看了看天色覺得還早就湊近林澤聽他在說些什麽。


    林澤看準時機,手立刻從被窩裏掏了出來,一袋子的黑狗血將老頭糊了一臉,刺耳的尖叫聲刺傷了林澤的耳膜,他捂著耳朵直起身,看著老頭扭曲可怖的灰色的臉,嘴邊掛起一抹微笑來。


    老頭被烤的非人的枯黑的手還試圖去碰林澤的身體,還沒碰著就被什麽東西刺的手心一疼,林澤的手裏正握著平時紮毛衣用的鐵針,這小子露出幾分陰沉的笑容,那雙他一直很喜歡的黑色瞳孔倒映著他此刻麵目全非的模樣。


    “早點超生吧,”林澤淡淡說了一句,那老頭像是被刺著了,惡狠狠的瞪著林澤,眼睛裏竟然似乎有一抹紅血絲冒了出來。


    “你以為我不想投胎嗎,要不是那個死老太婆偷情被我發現,將我毒死還找了一個道士將我關在這窄小的屋子裏,我還不知道原來時間這麽漫長,熬了一百年的時間也算是夠了。”漸漸的,那個老頭化成了一個中年大叔的模樣,黝黑的皮膚映著燈光顯得更加朝氣,那雙眼睛微微帶笑,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你該走了,晚了就趕不上第一波投胎了。”林澤默默說道,直直盯著老頭的眼神黑的發亮。


    老頭看他一眼又看看已經睡著了的王小旭,又發出那種“嘿嘿嘿”的笑聲,“你這小子以後可要小心點。”


    林澤靠在床頭,等鬼走遠,從懷裏掏出一碗煮熟了的糯米飯和幾根紅線,那根刺傷鬼的鐵針也被他拿了出來。


    王小旭動了動,片刻後突然道:“你怎麽還不關燈?”


    林澤愣了下,看著背對著他說話的王小旭又看看被潑過黑狗血的地麵,伸出手拉了拉燈線。


    一片黑暗中,林澤默默地等待著,果然那隻原本已經遠走的,死不瞑目的老鬼又飄了過來,隻是這一次那隻鬼很安靜,林澤靠在床頭,那隻鬼伸出那隻枯黑的手臂,林澤就這麽看著也不說話。


    電閃雷鳴間,林澤速度極快的將一張黃色符紙蓋在老鬼的額頭上,已經有化為厲鬼的傾向,怎麽可能那麽好打發,而且係統之前一直沒有提示任務完成,他怎麽會掉以輕心。


    嘶吼聲沒過多久,那張符紙隨著鬼的灰飛煙滅也消失無蹤,係統的提示音準時的到達:恭喜您,完成支線任務,獎勵十積分。


    林澤淡定的掀開被窩,如果不是之前他被這隻鬼擾的沒辦法,用自己的新人獎勵積分買了那張符紙,現在恐怕死的就是他了。


    看看身邊的王小旭,自從那隻鬼來了之後,他一句話也沒說,現在更是一動不動,像是真睡著了。


    林澤懷疑的視線打量著身邊的人,如果他是那些玩家的其中一個,那林澤身上的變化,他恐怕也是第一個發現的,雖說玩家之間沒有什麽友誼,但是和平相處至少在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情況下還是能夠做到的。


    剛睡個半醒,王翠芳就急衝衝的跑進林澤的房間,將他給喊醒了,“二狗子,二狗子,醒醒了,胡暮準備好了,快點,別讓人家等了。”


    林澤揉揉眼,看了看天,還是黑色的,王翠芳焦急的推了推他,“二狗子,清醒了沒?”


    林澤點點頭,快速的翻身下床,轉過頭,王小旭睡得很沉,看來昨天睡的也很晚。


    慢吞吞的洗臉刷牙,林澤還在想著昨天的事,就這樣看上去祥和的房屋都有鬼,更何況墓地那樣陰森恐怖的地方。


    “早飯你就和胡暮在集市上吃點,”王翠芳把林澤拉到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二十的,“你理個發型,剩下的錢自己買點日用品。”


    林澤也沒多推攔,胡暮騎著一輛有些破舊的摩托車停在他們門前,聲音洪亮,“王嬸,大旭好了沒?”


    摩托車嗚嗚的聲音像是迫不及待的齒輪,林澤剛上車,摩托車就哧的一下竄出去老遠。


    集市很遠,林澤沒準備說話,反倒是胡暮突然道:“你也去看墓地?聽我媽說你分配到了我們這一邊看守,準備什麽時候過去?”


    林澤皺了皺眉,胡美麗看起來對他們家的事情真是了如指掌,“不急。”


    胡暮聽了這話突然就沉默下來,“這個工作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盯著呢,你還是早點去為好,到時候其他的新人大概也要過來了,你可以和他們熟悉熟悉。”


    林澤不清楚這胡暮平時對待王大旭這樣的人就是這幅大哥哥的樣子,還是在故意試探他,“嗯,”了一聲就沒開口。


    胡暮發出低沉的笑聲,以林澤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見他嘴邊勾起的一抹弧度,“大旭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林澤沒說話,這樣的話茬他可不想接。


    胡暮沒聽見回複,甚至轉頭看他,似乎想知道他臉上是啥表情。


    “小心點。”林澤一臉黑線,推了推胡暮裸露在外麵的健壯手臂。


    “怎麽不說話了?”胡暮笑了一下問道。


    “你見過惡鬼嗎?”林澤頓了片刻,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胡暮都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惡鬼,那種會奪人身體的惡鬼,你見過沒有?”


    看不清胡暮臉上的神情,隻見他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的說道:“一般這種鬼隻會針對那些靈魂不穩定的人,怎麽你遇見過?”


    林澤歎了口氣,試探道:“如果我說我能見到鬼,你相信不?”


    胡暮一直沒吭聲,就在快要到集市的時候,才突然道,“我們這邊的守墓人每個都能見到那東西,墓地可比其他地方恐怖的多。”


    沒頭沒尾說了這麽一句話,林澤下了車就這麽看著胡暮把車鎖了,然後大步向前走。


    林澤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胡暮轉頭衝他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墓地所有人都能看見鬼這說明什麽,說明林澤根本沒可能從其中找到任何因為惡鬼出現而驚慌失措的玩家,畢竟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條件,甚至是那些npc。


    “剛才怎麽發起呆來了,走吧,你媽說讓我帶你去理發,先把頭發理了,在弄其他的事。”胡暮攬著他肩膀,像是很熟悉這裏的路一樣,七拐八拐的彎進一個小巷子裏。


    指著那因為長久不修而掉色的招牌,胡暮笑著看向林澤,“這地方我經常來,手藝不錯。”


    林澤頭發油的都快不能見人,當然相比這個而言,那些不知在何處的玩家才是更讓他提心吊膽。


    還沒走進去,一股洗發水的味道撲鼻而來,夾雜著些許令人不太舒服的氣味,簡直讓人難受無比。


    林澤跟在胡暮後麵沒看見裏麵的情況,等他從後麵走出來的時候,頓時身體就僵硬在原地。


    不大的地方隻有兩個人,那個圓臉年輕理發師正在和一個年級較大的老頭說話,看見有生意,就站了起來,“要做什麽發型?”他盯著林澤看,顯然知道他的頭發更需要修剪,胡暮剃著板寸的頭發直直的豎著,那張古銅色的臉頰上麵無表情,理發師盯著胡暮看了一會才轉頭詢問林澤。


    林澤手臂不受控製的抖動,他試圖緩解這種情況,但是根本沒用,反而抖動的更加厲害。


    胡暮瞧了林澤一眼,“也給他理個板寸吧。”


    林澤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下的,等他已經能夠正常動作的時候,僵直的手指攥了攥,耳邊是那個理發師帶著笑意的聲音,“你看看,滿意不?”


    林澤抬頭,根本沒注意自己的發型,他直直的盯著那隔著鏡子趴在理發師背上和他對視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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