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衿想撤回消息的時候已經超過了時限,看著屏幕發了會兒呆,沒等到宋雲深的消息回複,後麵再次將手機關機,尋了處清靜點的地方,抬頭望那浩瀚西山。


    樅庭高層內,剛剛結束了會議的宋雲深靠在椅背上小憩,郭嘉木左右旋轉著轉椅,整個會議室安靜得出奇。


    一個麵露深沉,一個掩飾不住眼睛裏的笑意。


    “你說,鄭與與為什麽這兩天對我那麽好啊。”郭嘉木兩條腿伸長,往後蹬了蹬,抑製不住內心興奮。


    宋雲深睫毛輕顫,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肯定是被我的魅力征服。”郭嘉木自言自語了一番,抱著手臂看向宋雲深關心道,“你和孟子衿的架還沒吵完?”


    他們幹投行的手段快準狠,但這幾天宋雲深明顯吃了火藥,別說公司下屬,就連合作夥伴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能把宋雲深惹了的,隻有孟子衿。


    隻有孟子衿有那個膽色和本事。


    宋雲深這才睜眼,側目給了他一記眼神。


    “樅庭賺的已經夠多了,三十歲大壽也離你不遠了,爭點氣吧兄弟,娶媳婦兒要緊。”郭嘉木也就心情好的時候陪他嘮嗑幾句。


    這幾天為了一個並購案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是個鐵人也經不起這麽折騰。


    見宋雲深不理人,郭嘉木隻好扯了別的話題:“今晚還加班麽?”


    宋雲深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不加。”


    郭嘉木很滿意這個答案,欣喜道:“那成,今晚去接我家妹妹到你宅子裏坐坐。”


    “你倒真把我那座宅子當你家了?”宋雲深坐直,抬手拉鬆了領帶,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我爸這不是找我找得緊,在你那躲幾天再說,等房子快裝修好了我就搬走。”說起這個,郭嘉木挑眉調侃道,“話說,你跟孟子衿住在一個屋簷下,就不會生出點曖昧?”


    宋雲深微頓,緩慢地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


    “看來副總這個職位活太少。”


    “別了,我不打聽,你慢慢坐,我走了,去接我家妹妹下班。”郭嘉木瀟灑站起,轉身哼著小曲兒走出會議室。


    “惡心。”宋雲深第一次用這個詞來評價一個人。


    耳尖的郭嘉木聽到後特地折回來嘚瑟道:“起碼我有人關心。”


    確實,加班的這幾天,郭嘉木總能收到鄭與與親自做的夜宵,宋雲深也是頭一回生出嫉妒之心。


    那件事之後,他和孟子衿的聊天信息日益減少,雖然說開了,但正巧遇上並購案,兩個人莫名生出了距離。


    無奈歎了一聲,宋雲深琢磨著該想個辦法哄哄人,於是伸手拿起手機,意外地看見了孟子衿發來的那一句一見鍾情。


    容不得想那麽多,他轉手就點了語音通話。


    幾十秒後顯示無人應答,宋雲深下意識地點進聯係人,指尖卻猛地一頓,緊張的心也隨之一沉。


    他沒有孟子衿的電話。


    一直都是靠微信聯係,也從來沒有聯係不上的時候,所以才遺漏了對方電話這回事。


    於是周折了一番,還是從陳秘書的檔案那裏取得了孟子衿的電話號碼。


    撥過去之後提示關機,宋雲深眉頭忽皺,靜止幾秒後改為撥通郭嘉木的號碼:“問問你旁邊的鄭與與,孟子衿去哪了。”


    “你這是上了年紀腦子也不好使了?我才出會議室十分鍾不到,當我飛過去接人啊!”郭嘉木正開著車,瞧著天氣不對,於是提了速,“等著啊,十分鍾後接到人,到時幫你問問。”


    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宋雲深又沒人關心,到底是淒涼了一些,就當是尊老,他願意幫忙打聽打聽。


    “把她電話給我。”宋雲深已經到了地下車庫,準備回公寓找人。


    別說十分鍾,他一分鍾也不想等。


    “誰的?”郭嘉木明知故問,“喂喂喂?聽得到麽?媽的信號不好。”


    “嘟——”電話被掛斷。


    宋雲深暗罵了聲,直接一踩油門。


    “嘖,還是我機智。”郭嘉木舒了口氣,繼續往鄭與與所在的藝術培訓中心行駛。


    鄭與與跟他在一塊兒可沒少說宋雲深的好話,這要是接到宋雲深打過去的電話,她怕是能吹捧個把月。


    為了大家好,這個電話早給晚給反正不是現在給。


    宋雲深回了公寓,結果撲了個空,於是聯係到了安酷,安酷電話裏說孟子衿今天請假,具體的原因未知。


    宋雲深急得在原地掐眉打轉,隻好聯係已經下早班的陳秘書:“查一查孟子衿今天的行程信息。”


    陳秘書正堵車堵在回家的路上,怔愣了幾秒,邊應下邊改變車道:“好的。”


    天大地大,總裁最大,總裁之上,總裁夫人最大。


    雨聲漸大,宋雲深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雨,焦急忙慌地在屋裏等消息的同時一遍遍給孟子衿打語音電話。


    消息沒收到,語音電話也無人應答。


    郭嘉木接到鄭與與後詢問了孟子衿電話便發給了宋雲深,宋雲深第一時間打過去,但提示音是已關機。


    煩躁與不安主導著整個身體,宋雲深擰眉,克製著讓自己冷靜下來等待陳秘書的消息。


    茶幾上擺放的是他送給孟子衿的那套玫瑰金茶具,茶壺裏灌滿了茶水,宋雲深往茶杯裏倒了半杯,拿起輕嗅,猶豫著送入口中。


    茶水的色澤和味道無疑是新鮮的,證明這壺茶是早上新泡的。


    宋雲深忽然很自責,後悔早出晚歸,也不當著她的麵問候她一句。


    盯著手機裏她發來的那條信息,他忽然不想瞞了,想現在就告訴她自己覬覦她許久。


    於是,他在消息底下回複了一個字。


    【s】:是。


    是一見鍾情,是再見中意。


    雨又大了些,陳秘書很不容易才把孟子衿在哪的消息查到,發送了一個地址過去給宋雲深後,他不免擔心地提示了下現在下雨。


    雨下得很大,而孟子衿在登西山。


    城西有一座山,名為西山,山脈高聳,徒步登山至少需要花五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到山頂。


    宋雲深噌地站起,下樓後開著車往西山方向疾馳而去。


    登山下山加起來至少十一個小時,他今早八點上班時孟子衿都還未起床,可想而知出發的時間不算很早,這會兒雨勢如此猛烈,山間陡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點什麽。


    他隻知道孟子衿被困在了西山,可能在山頂,可能在山腰,他設想了一切的有可能,最後隻希望孟子衿能尋到躲雨的地方。


    可是西山,怎麽可能有躲雨的地方。


    -


    下雨的時候,孟子衿依舊站在山頂采擷風光,這裏很多人都是為了等那一輪落日,可惜最後以風雨收場。


    很多人沒有傘,急匆匆地往山下跑。


    孟子衿張口,想提示他們小心路滑,可是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想必也沒人聽。


    這雨下得突然,沒半點預兆,就像宋雲深口口聲聲對她的喜歡,也是毫無預兆,叫人難猜。


    真是可惡的男人啊,莫名其妙就占據了她內心。


    孟子衿在這一刻承認自己對宋雲深至少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的。


    脖子上掛著的相機是她最重要的東西,帶著它出門,孟子衿必帶保護套和雨傘,防摔,防雨。


    慶幸的是風不大,雨勢雖猛,卻將這西山襯得別有風姿。


    孟子衿穿的是登山運動服,鞋子和褲腿濕了一半,左手舉著傘,站在那最高處將此時的西山雨景拍下。


    沒看到落日餘暉,但卻看到了煙霧繚繞的人間仙境。


    山裏的雨像是帶著淨化人心的洗滌作用,孟子衿撐著把定製的玫瑰金雨傘站在高處,雙目微閉,感受雨的浪漫。


    不知道的是,山頂之處不止她一個有傘的人。


    有人拍景,也有人拍人。


    她認為人間絕色是這山中之景,也有人認為這人間絕色是正在拍風景的人。


    雨停的那一刻,這山中景色全都煥然一新,孟子衿被狠狠震撼到,一個心急想要將畫麵捕捉,卻忘了被大雨衝刷後的大地容易打滑,腳下踩著的是細碎的石子,雙腳一絆,整個人直狠狠地朝地麵摔去。


    她下意識地想要保護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少了雙手的保護,以至於磕下去側臉朝下,下巴和左臉傳來火辣辣的疼,臀部以及胯骨的位置也隱隱發疼。


    有人看到,丟了雨傘跑過來將她扶起,她一邊擺弄相機將它塞回保護套一邊跟被人道謝。


    “不得不說你這一身裝備,確實比這張臉重要。”扶她起來的人大概是個同行,身上同樣帶著相機。


    孟子衿忍著疼艱難地擠出笑容:“你這防水保護套看起來價格也不便宜。”


    那人笑出聲,扶著她往較為平坦的地方後又折回去把地上的傘收起來:“二手的,太好的買不起,對了,我叫姚中,認識一下?”


    孟子衿確定攝像機沒事兒後將它小心翼翼放回包裏,才抬頭看他:“孟子衿。”


    臉上的痛感越來越明顯,她已經無心拍攝,動了動腿,確定沒其他地方手上後衝姚中笑道:“謝謝哈,我有事兒先走了。”


    她現在一定很狼狽。


    狼狽成這樣還要跟人交朋友的話,會很慘。


    然而姚中沒有罷休的意思,沒幾步就跟上她:“下山得要幾個小時,到時天都黑了,我陪你一起吧,就當在山裏交個朋友。”


    孟子衿覺得還挺有趣。


    畢竟沒在山裏交過朋友。


    也沒這麽狼狽地交過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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