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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霓要換乘三趟車才能到達工作的酒吧。她每天在家吃過晚飯,八點出門,九點一刻差不多準時能到。她化一個濃豔的妝容,開始給吉他試音,等到酒吧裏的人漸漸多起來就開始唱歌。她什麽都能唱,八十年代的老歌,最近新出的流行歌,哪怕是rap也能來上一段。


    今天的客人比平時要少很多。其實這樣反而讓夏霓犯難,因為人們會對她的聲音更加吹毛求疵,哪怕她已經唱得很好了。


    “美女,給我們來一首《喜羊羊與灰太狼》唄!”底下有人起哄,這是常有的事。


    “對不起,我不會!”很幹脆的回答,就算會夏霓也不唱的。


    “不會唱?那陪我們哥兒幾個喝一杯!”那人說著,就倒滿一杯黃澄澄的酒走近舞台。


    夏霓接過,一仰頭喝完。


    對方卻沒有就此放過她的打算,反而更加放肆起來,又倒滿一杯,舉起杯子說:“陪我喝杯交杯酒,這一千塊就是你的了!”


    夏霓看了看那男人的笑臉,心裏泛起一陣惡心,拿過酒杯把酒從他頭上直接淋下說道:“那一千塊算是賠給你的洗衣費!”


    眼看一場戰火就要打響,經理急忙出現,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最後免了他們的酒錢,還承諾以後來店裏消費一律八折,這才息事寧人。夏霓的工作也因此丟掉了。


    結算了工資,夏霓麵無表情地離開經理辦公室。背上碩大的吉他,更顯出了背影的單薄。那吉他是關嘉年送她的,用了很多年,換了好幾根弦,她卻一直不舍得換。就像關嘉年,雖然八年來不斷傷她的心,她卻原諒了一次又一次,一直不舍得說出“分手”的字眼。


    林妤和小語這兩個過來人早就看不下去了,一開始還會勸勸她,後來聽到他倆的事就會自動屏蔽掉視覺和聽覺,裝聾作啞,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關嘉年現在住在一個混亂不堪的深巷裏,房間很大,裏麵七零八落地放著桌子、床、衣櫃、架子鼓和吉他。他沒什麽正經工作,有時候跑跑夜場,哪個樂隊缺人就往哪兒跑,賺些零零碎碎的錢,二十四歲了依然一事無成。


    夏霓和關嘉年是高中同學,關嘉年大她一屆。當時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每次校慶晚會上都能大出風頭,惹得一些無知的青春期少女在底下大喊大叫,悄悄給他遞情書的女生也不在少數。可關嘉年卻唯獨中意夏霓。


    夏霓長得很漂亮是真的,但是學校裏長得比她更漂亮的也有。關嘉年說她身上有一股跟別人不一樣的氣息,具體是什麽樣的氣息,他一時也說不上來。於是關嘉年開始追求夏霓,教她彈吉他,教她學機車,還帶她第一次去酒吧,抽人生的第一支煙。關嘉年是夏霓的第一個男朋友,夏霓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關嘉年給的。也許正是這樣才刻骨銘心,才讓她無法在一次次的傷害中做出了斷。


    沒辦法,女人都是優柔寡斷的生物。


    夏霓早早下班,卻沒有直接回她們的出租屋,而是坐車繞路去關嘉年的家。她身上有他家的鑰匙,如果關嘉年去別的城市演出,她就會定時過來打掃房間,整理屋子,全然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可是今天關嘉年並不在屋裏。夏霓放下吉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把散亂的衣物疊好放進衣櫃,把沒吃完的過期的罐頭扔到垃圾桶,用抹布擦了一遍廚房油膩膩的灶台,最後找出一些米和幹巴巴的香菇,熬了鍋濃稠的粥等他回來。


    關嘉年回來時已是午夜,但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卷發,紅唇,穿著性感。她的肩上搭著關嘉年的手臂,關嘉年則整個人掛在她身上似的,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你是誰?”對方打量著夏霓,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夏霓直接走過去抬起關嘉年的臉,啪啪就是兩個耳光。她下手真重,關嘉年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出幾個血紅的指印,酒意也瞬間醒了大半。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女人立即偃旗息鼓。


    夏霓抬眼看她:“你不是問我是誰嗎?我是她女朋友,現在知道了吧?”


    對方知道眼前不是好惹的主兒,便識趣地把關嘉年的手臂放下,一聲不吭地離去。關嘉年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跌跌撞撞地摸索到床邊,然後倒頭就想睡下。


    夏霓氣急敗壞地走過去,抬起手又想掄他一耳光,卻被關嘉年抓住。


    “乖,別鬧了!”他說著用力一扯,把夏霓拉入懷中。


    “你放開!”夏霓大聲叫道,“以後你再亂帶女人回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乖,今晚很累,有什麽明天再說!”關嘉年語氣溫柔,隻想快點息事寧人。


    夏霓卻根本睡不著,心裏氣得要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每次被她撞見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他都發誓沒有下次。可下次呢?


    夏霓掙開關嘉年的手臂,翻過身子朝另一頭躺著。關嘉年也沒理她,自己扯過毯子蓋在他倆身上,呼呼地睡熟了。


    夏霓直到淩晨也沒有睡意。她想起廚房裏的那鍋粥,覺得可惜,便悄聲起身離開臥室,熱了熱粥,盛了一小碗,自顧自地坐在掉了漆的凳子上吃著。


    巷子外黑沉沉的天色正慢慢從雲朵的微光裏褪去,夏日的白天總是來得格外早。夏霓吃著吃著,眼淚就啪啪地落進了粥裏。最後她洗完碗,把鍋裏剩下的粥全部倒進垃圾袋,提著離開了。


    2


    林妤在家寫明天要給客戶看的策劃案,一宿沒睡,此時頭發蓬亂地窩在沙發裏,因為連續通宵熬夜,額頭上冒出了幾顆新鮮的痘痘。qq上不斷跳動著鄭梓晨的頭像,大段的修改意見看得林妤頭疼。在公司做了兩年的廣告文案,總監決定讓她試著做做策劃。當然表麵上的“試試看”,其實就是“給你一個機會,如果做不好就永遠沒了”的意思。想到這點,林妤的壓力更大了。


    鄭梓晨在廣告這個圈子裏也算是小有名氣,以前在4a公司做了幾年,現在是林妤所在公司的創意總監。鄭梓晨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完全是憑實力。林妤聽說鄭梓晨大學隻讀了兩年,不知什麽原因就中途輟學了,然後從見習文案開始做起,一直到今天的位置,想必也吃了許多常人不能吃的苦頭。


    鄭梓晨長得清秀俊朗,二十八歲了,卻常常被人誤以為是大學生。在網上發布公司招聘信息的時候,有同事開玩笑說,隻要把鄭總監的照片發出去,到時候就自動有美女送上門。


    但第一次見到鄭梓晨時,林妤卻覺得他並不好相處。那天鄭梓晨隻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隨手指了一個位置說:“你就坐那兒吧!”聲音清冷,不帶任何溫度。


    後來慢慢接觸下來,林妤發現對方其實是個溫柔細心的人,隻是在工作上不帶任何私人感情,是非分得很清楚。林妤第一次校稿,因為看漏了一個句號,結果被他說了不下十分鍾。


    夏霓打開門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在樓下買的小籠包和豆漿,一臉的倦意。


    “回來了?”林妤抬起頭看了看,發現有吃的,立刻起身跑去接住。


    夏霓換好拖鞋,身體重重地坐在沙發上,頭向後微仰,然後從包裏拿出一支煙點燃,坐直身子深吸了一口:“周末還在家加班?”


    “明天就要見客戶,策劃還沒做好。”林妤一邊咬著包子,一邊坐到夏霓身邊,“你工作還好嗎?”


    她隻是順帶一問,沒想到夏霓頓了一下,便說出了昨晚被炒掉的事。


    這已經是夏霓第四次在駐唱酒吧被炒了。前三次分別是因為沒唱客人指定的歌,跟一個女客人吵架,以及有人在酒吧裏發生爭執,她去勸解反而挑起事端。每次夏霓都說不是自己的錯,但林妤覺得如果她的脾氣不那麽衝,或許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那怎麽辦?”林妤問,“還是決定繼續找駐唱的工作?”


    夏霓點點頭:“不唱歌我還能幹嘛?”


    做廣告啊。林妤差點就說出口了。以前在學校,夏霓的專業課成績可是全班最好的,但她一心想著成為職業歌手,畢業後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做這行。以前林妤和小語都勸過她,可她根本不聽,還說她們都被現實洗腦了。


    不過人生有時候還是要現實一點才行啊。林妤吃完手上最後一口包子,又想到夏霓那個不省心的男友。以前他們三個在同一所高中讀書,林妤那時隻是夏霓隔壁班戴著厚厚眼鏡片隻知道死讀書的女生,跟光芒萬丈的夏霓比起來,她就是個灰撲撲的姑娘。她那時很羨慕夏霓這樣的女生,長得漂亮,書也念得不錯,還玩音樂,和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關嘉年整天成雙成對地進出校園,就像是動漫裏的女主角。她覺得他們的生活是跟自己平庸的人生完全不一樣的另一個世界。


    林妤明白自己沒有其他特長,所以在學習上特別用功,最後高考分數不錯,填了北方的一本大學。大學第一天,林妤背著三斤重的棉被來到女生宿舍,竟看到坐在鋪得整整齊齊的床單上的夏霓。她正玩著手機,看到有人進來便抬起頭,露出笑容衝林妤說:“你好啊,我叫夏霓,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


    人生還真是奇妙,原本是兩條平行線的林妤和夏霓就這樣成了朋友。大學四年,她們和室友楚小語三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走到哪兒都在一起。


    不過林妤是三人中最普通的一個。夏霓長得漂亮,楚小語則家境富裕。楚小語家富裕到什麽程度?林妤還記得她們三個參加了一個新聞社,當時三十幾個人包了一間大ktv,明明事先在超市買了酒水和零食,但不小心被ktv經理發現了,沒帶進來。在沒有酒水的情況下,大家都覺得幹唱沒勁,楚小語就站起身,拉著林妤走出去,準備自己請客給大家買喝的。然後林妤就看到她站在ktv零食的貨架麵前,對麵前的美女說:“我要買飲料和零食。”


    “要多少?”對方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三十多個人買多少合適?”


    “那就多了。”對方依然不甩楚小語和林妤。


    “那把貨架上的全送到305房間吧!”


    當時林妤驚得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全部?那少說也得好幾千吧?


    同時被嚇住的還有那個美女,聽完楚小語的話,她立即抬頭:“你說……全部?”


    “嗯。”楚小語淡定地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從這頭到那頭,全部!”全然一副“老子就是有錢你啃我啊”的神情。


    待在一旁的林妤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對麵的美女也跟著咽了咽口水。楚小語拿出她的愛馬仕錢包,掏出厚厚一摞紅色的鈔票,往櫃台上一放:“你數數夠不夠,不夠我再去取。”


    林妤每個月的生活費也就一千塊,而楚小語光隨身帶的錢夾裏就有好幾千。她頓時被深深地打擊到了,總算明白什麽叫差距。事後她把這件事說給夏霓聽,兩人紛紛大眼瞪小眼,然後哭喪著臉說,“以後再也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不過話雖這麽說,楚小語卻沒有半點小姐脾氣,對林妤和夏霓也是掏心掏肺,三個人在那四年裏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


    那四年也可能是林妤到目前為止過得最好的時光。摘掉了厚厚的眼鏡片,留了長發,和大一屆的學長交往,有兩個到現在都是好友的朋友,十幾年平淡乏味的生活在那時才見到曙光。也是從那時起,林妤才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其實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了。


    夏霓在沙發上休息了會兒就去洗澡了,林妤依舊繼續享受著電腦輻射,和qq那頭的鄭梓晨不時交流意見。夏霓洗完澡,敷了張麵膜睡覺去了。一直到傍晚,林妤總算完成工作,伸了伸懶腰,發現腿腳都發麻了。


    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著“楚小語”三個字。林妤接了電話,聽到小語甜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回來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唄!”語氣輕快之極,看來在香港的血拚很順利。


    林妤每每灰頭土臉地從招聘會回到寢室,就看見小語吹著風扇,在網上逛淘寶、找旅遊攻略,旁邊放著一整排養樂多,還有蜜餞,小日子過得真是讓旁人嫉妒羨慕恨。


    大學畢業後,林妤和夏霓搬出學校,在外麵找了間兩室一廳的出租房,忙著在網上找工作。楚小語則躺在她家那足以打羽毛球的客廳裏敷著麵膜,喝著酸奶,每天煩惱的不是公司的麵試和薪水的多少,而是去哪裏旅遊更加好玩。


    小語每次旅遊回來,都會買一大堆禮物送給林妤和夏霓,明信片、手工帽子或絲巾之類的。結果兩年下來,她倆房間裏的紀念品比其他東西還要多。


    林妤一邊答應著,一邊起身伸展腿腳,掛了電話,趕緊去敲夏霓的房門。


    “小語打電話叫我們出去吃飯呢!”


    房間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門開了,夏霓頭發散亂著看了看林妤,“我先去化個妝。”


    夏霓向來是不化妝不出門的,哪怕是淩晨兩點你叫她下樓買包衛生紙,她都要擦上唇膏撲個粉。


    林妤洗了澡,換了身舒適的衣服,擦了擦她十幾年不變的護膚品——大寶sod蜜,就挽著夏霓的手出門了。


    小語看上去紅光滿麵,比以前胖了點。夏霓見了,上前捏了捏她的臉:“長橫肉了啊,都去吃了什麽好吃的?”


    三個人坐下點了餐,邊吃邊聊。小語開始講她在澳門的經曆,說自己淩晨兩點在賭場賭錢,正一直走黴運的時候,突然鑽出來一個明眸皓齒的男人,頭發微卷,一開始小語還以為他是混血兒。他在小語旁邊坐下,輕聲說:“放輕鬆,跟著我押!”


    小語當時竟沒有絲毫懷疑,可能是對方長得太好看,也有可能是他說話的聲音太過溫柔。她就一直木愣愣地跟著對方押,沒想到最後賺了一大筆。小語正準備請他吃個早飯什麽的,他卻說有事,坐飛機走了。


    “他所在的城市離我們這裏也不遠哦!”楚小語邊切牛排邊犯花癡,“我們互相交換了手機號,說有空就去找對方玩。”


    “你不是天天都閑嗎?”夏霓冷不丁地道。


    “可是我不能做出我很閑的樣子啊!女生要矜持,就算要打電話,也應該是他先給我打。”小語說得義正詞嚴,又準備開始傳授她的戀愛經。


    楚小語是三個人中談戀愛談得最多的,男朋友加起來差不多可以組成一個足球隊,可惜沒有哪個會超過半年。


    夏霓一臉的冷若冰霜,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她用叉子叉起一塊牛排喂進嘴裏:“那估計多半沒戲了。”


    “……”小語頓時無語。


    林妤在一邊打圓場:“也不一定。緣分這東西都說不準的,也許哪天他突然躥出來了!”


    “嗯,還是小妤說得有道理。”小語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跟你們說件事,我準備去我爸公司上班了。”


    林妤和夏霓同時一愣,因為楚小語真的不像是能夠出去工作的千金小姐。


    “你之前不是決定出國留學的嗎?怎麽又突然想工作了?”林妤問道。


    “我覺得留學沒意思,還是想出來工作,爸爸讓我去他的公司先適應適應。”楚小語說,“而且去國外人生地不熟,我還是想和你們待在一個地方。”


    “那也挺好。”林妤說,“有你爸在,也沒人敢欺負你。”


    楚小語笑了笑說:“那家公司爸爸交給了一個姓江的人全權打理。而且我沒打算讓公司裏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我隻是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職場新人去的。”


    夏霓正低頭發著手機短信,沒說話。過了會兒她終於抬起頭說:“小語,待會兒用你的車送我去一下醫院。”


    3


    夏霓一副神秘的樣子,還不讓她們跟著去,不用想她們也知道跟關嘉年有關。


    林妤記得大學第三學期的時候,她和夏霓、小語三個人準備一起過聖誕節,結果關嘉年突然從家鄉來這邊了。關嘉年當年沒有考上大學,也沒有繼續複讀,而是在家鄉的酒吧駐唱。夏霓原本想大學畢業後回去和關嘉年一起組樂隊,但沒想到他事先不打招呼就來了這裏,還說準備定居下來。她們當時吃飯正吃到一半,夏霓放下筷子,就急匆匆地去了火車站。林妤和楚小語想叫他們一起過來,可夏霓在電話裏說關嘉年想跟她單獨在一起。


    關嘉年租了一間小房子,打一些零工,幫別人敲鼓、彈吉他或者當調酒師,可他沒一樣工作能做得長久。夏霓常逃課陪他,有時候專業課實在逃不了,關嘉年也從不體諒她,兩人不時就會大吵一架。關嘉年後來認識了一些狐朋狗友,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夏霓擔心他學壞,提醒了幾句,關嘉年就立馬不高興,和她鬧起來。那次他們鬧得最厲害,關嘉年和夏霓鬧僵後,竟然和別的女人搞在一起。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也挺喜歡關嘉年的,於是拍了她和關嘉年在一起的親密照發到夏霓手機上,並威脅夏霓,讓她和關嘉年分手。夏霓從來沒有哭得那麽歇斯底裏,她把自己反鎖在宿舍的衛生間給關嘉年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就這麽完了。


    關嘉年在電話那頭強著不吭聲,就由著夏霓在這邊大哭大鬧。


    “你說話啊!我們是不是就這樣完了?”夏霓哭得筋疲力盡後,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然後沙啞著聲音,異常平靜地對關嘉年說,“我現在就從六樓跳下去,你信不信?”


    “……”關嘉年仍舊不說話。


    “你等著來太平間看我吧。”她說完就關掉手機,打開衛生間的門,作勢要翻上陽台。


    林妤和小語當時在門外偷聽,知道事情鬧大了,等夏霓一開門,她們立馬把她抱住按到床上。


    “一個混蛋不值得你這樣!”林妤忿忿地說。之前她完全沒想到關嘉年會是這樣的人,高中時他們也是令人豔羨的情侶,如今卻變成了這樣,真是讓人想不到。


    夏霓已經不哭了,紅腫著眼睛,怔怔地由林妤和小語抓住手臂,用“心如死灰”這四個字來形容她完全不為過。但還沒過十分鍾,關嘉年就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一邊跟夏霓打電話,一邊在底下大喊著“對不起”。其他寢室的女生不知道情況,還在一旁攛掇著夏霓快點下去,人家男生都在樓下給你道歉了。


    “這種男生不值得原諒。”楚小語說,“劈腿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那天夏霓在林妤和楚小語的阻攔下沒有下樓,也沒有接關嘉年的電話。她們以為夏霓會下決心跟他了斷,但沒過幾天就看到關嘉年把夏霓送到女生宿舍樓下,走之前還抱了抱夏霓,兩人看上去就像剛在一起沒多久的熱戀情侶。


    林妤和楚小語問夏霓是怎麽回事,夏霓則輕描淡寫地說:“就是和好了,沒什麽。”


    後來類似的情況也發生過好幾次,林妤和楚小語便知趣地不再摻合。林妤以前一直搞不懂夏霓和關嘉年之間的糾纏,明明在一起那麽痛苦,卻做不出了斷。後來她看到一本書上說,鴨子出生的時候會依戀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無論對方是不是鴨子。夏霓便是如此,她睜眼看到的就是關嘉年。


    夏霓走出病房,坐在走道的長椅上,想平複一下心情。病床上的關嘉年腳上打著石膏,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麻醉藥的藥效沒過去,人還在昏睡中。


    關嘉年和人賽車,意外地撞到公路旁的欄杆,據說人飛出了好幾米遠。夏霓擔心的還有醫藥費的問題,剛才去總台那裏問了問護士,對夏霓來說,那筆醫藥費可是不小的數目。要向楚小語和林妤借錢嗎?算了,她倆要是知道她是因為關嘉年借錢,沒準兒又要嘮叨好一段時間。


    這時走廊上響起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夏霓聞聲望去,對麵走來一個穿黑色短裙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夏霓也沒在意,可對方卻在關嘉年的病房外停下。


    見對方要開門進去,夏霓急忙阻止道:“你走錯了,這裏麵是我男朋友!”


    女人愣了一下,手還握在門把上,轉頭看了看夏霓:“裏麵是我朋友,叫關嘉年。”


    “朋友?”夏霓狐疑地打量了她兩眼,站起身,“你是嘉年的朋友?”


    對方點了點頭:“我叫紀婷。”


    雖然紀婷表現得很和善,可夏霓憑著多年的經驗,還是從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此人可沒那麽簡單,這是夏霓下意識想到的。


    “夏霓。”她不是很情願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來你就是嘉年常跟我提起的那個高中小女友了?”紀婷一臉曖昧的笑。


    “他跟你提過我?”夏霓對他們的關係更加好奇了,可是她才不要表現出來,於是裝作不屑地說,“也不奇怪,他常在朋友麵前提到我。”


    對方不說話,隻是笑。


    倆人進了病房,紀婷看了看關嘉年的傷勢,不由得皺起眉頭:“今天白天我還打電話叫他不要去賽車,他偏不聽!”


    夏霓聽到這兒心裏已經很惱火了,白天一整天關嘉年都沒聯係過她,要不是吃飯的時候他朋友給她發短信說他出事住院了,他就是死了她也不知道!


    紀婷見夏霓的臉色有些不對,便笑笑道:“我還有事,嘉年就麻煩你好好照顧了,過幾天有空我再來。”


    什麽叫麻煩我好好照顧?夏霓的心瞬間暴走起來,說得好像是你家裏人似的!


    夏霓沒好氣地道:“他是我男朋友,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


    紀婷走後,夏霓趴在關嘉年的床邊,身上披著他的外套。夜很深了,夏霓帶著困意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在帶著關嘉年氣息的外套包裹下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夏霓從醫院外的取款機裏取出自己的全部存款,到總台準備繳費,卻被對方告知,醫藥費已經被人付過了。


    “誰付的?”


    護士小姐努力地回想著,帶著一點不確定說:“我記得是個女的,擦著紅色的唇膏,挺漂亮的。”


    不用猜了,一定是她,昨晚那個叫紀婷的女人。夏霓拿著錢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指節泛出輕微的白色。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搧了個耳光,她憑什麽擅作主張替關嘉年付了醫藥費?這不是擺明向自己挑釁嗎?


    夏霓氣呼呼地收起錢,轉身離開了櫃台。


    4


    林妤到公司時,鄭梓晨已經坐在辦公室裏開始工作了。林妤整理好見客戶要用的所有資料,敲了敲鄭梓晨辦公室的門,對他說:“我都準備好了。”


    鄭梓晨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站起身:“那出發吧!”


    甲方是某品牌化妝品公司,負責人姓楊,東北人,長得高高壯壯。他用一口純正的東北口音跟鄭梓晨寒暄了幾句,然後進入正題。鄭梓晨每次講ppt時都像聖鬥士星矢附身一樣,好像要去拯救雅典娜,整個人都亢奮起來,即使連續加班48個小時,腦子也靈活得仿佛上了發條,口齒伶俐,邏輯清楚,往往能讓對方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講完後往往沉默三秒鍾,就會爆發出一陣響亮的掌聲。


    幹淨,利落,見血封喉。鄭梓晨要是一名俠客的話,這就是他的戰鬥風格。


    鄭梓晨講ppt的時候,林妤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在全神貫注地聽他講。其實她壓根兒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思都花在鄭梓晨的一舉手一投足上。鄭梓晨渾厚而略帶慵懶的聲線就像狐狸,一隻能夠吸人魂魄的狐狸,可是他卻毫不自知。


    他們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一個女生迎麵撞上了鄭梓晨,隻聽啊的一聲,女生坐到了地上。


    楊負責人的臉色立馬變得十分尷尬,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這是我侄女,她還在讀書,今天過來找我的。”說著轉向被撞得蒙頭蒙腦的女生,“不是讓你待在我辦公室嗎?還不趕快道歉!”


    那女生個子小小的,皮膚白皙水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著,像是能夠照亮人的心扉。林妤想,這個女生長得真好看,如果自己是楊負責人,一定舍不得對她這麽大聲說話。


    “對不起!”那女生衝著鄭梓晨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可是她的神情卻一點歉意也沒有,反而帶著一種惡作劇般的笑容。


    “沒事。”鄭梓晨說,“應該我道歉才對。”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麽莽撞。”楊負責人使了使眼色,小個子女生立馬溜掉了,“像林小姐這麽有能力又懂事的女生已經很少了。”


    林妤聽到對方在誇自己,臉立馬不好意思地紅了一下,立刻說道:“楊總太抬舉我了!”


    他們走到車庫,隻剩下鄭梓晨和林妤兩人,鄭梓晨之前開啟的作戰模式立刻鬆懈下來,鬆了鬆領帶,顯出疲憊的神色。“你開車吧,我先睡會兒!”


    鄭梓晨閉著眼躺在副駕駛座上,不一會兒林妤耳邊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林妤轉頭看了看他,此時的鄭梓晨就像一頭在草原上獵取獵物後回到家休憩的小野豹,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像個孩子一樣在睡眠中尋找安全感。


    林語還記得半年前的那次品酒會。那次原本沒她什麽事,因為要陪鄭梓晨去的那個小王臨時有事請假,她正好在公司加班,所以被逮了個正著。


    “收拾東西,跟我走!”鄭梓晨從辦公室出來,一臉嚴肅。


    林妤知道他的脾氣,也不敢多問,關了電腦,拿上自己的小包屁顛顛地跟在後麵。直到上了車,鄭梓晨才告訴她是一個客戶邀請他們公司參加品酒會。


    “品酒會?”聽上去好高級的樣子,林妤能想到的就是,許多穿得人模狗樣的人圍著一張長桌,上麵擺滿許多顏色各異的酒,端起來搖一搖,嚐一口,然後說出具體年份和酒名。


    “那……那待會兒我去做什麽?”林妤可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啊。


    “你不用做什麽。”


    不用做什麽你帶我來?林妤耐著性子問:“待會兒人多嗎?”


    “不會還沒去你就認慫了吧?”鄭梓晨轉頭好笑地看了看她,“放心,到時候進去就是走個過場,沒什麽的,不用緊張!”


    然後林妤就真的信了,真的以為自己當個悶葫蘆,什麽不做就ok。結果她到了會場才發現那裏的陣勢太大,之前明明開車還打著哈欠的鄭梓晨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他問林妤自己看上去怎麽樣,發型亂不亂。


    林妤給了個肯定的眼神說:“很讚。”


    然後他就精神奕奕地邁著步子去簽到,林妤則像個剛上學的小朋友,跟在鄭梓晨後麵一步也不敢離開。鄭梓晨見到認識的人,臉上立刻露出標準的笑容。看著他和客戶寒暄,林妤自己卻跟個木頭似的站著,瞬間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最後她注意到會場裏麵有吃的,便趁著鄭梓晨和對方說話的間隙悄悄溜走,反正也沒人注意到她。周圍的人都打扮得那麽光鮮亮麗,就她穿著一條簡單的連衣裙,臉上抹了大寶,任誰都不會注意她。於是她便放開膽子,旁若無人地吃起來。她正吃到興頭上,感到自己的胳膊被誰撞了一下,轉頭一看,鄭梓晨的眉頭快皺成“川”字了。


    “你怎麽就吃起來了?”鄭梓晨壓低聲音,“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這樣很沒禮貌!”


    聽到說不能吃,林妤趕緊把手裏咬了半塊的蛋糕一股腦塞進去,隨便嚼了嚼就吞下去了。結果她被噎住,差點背過氣去。鄭梓晨一頭黑線地幫她拍背,心想著真是丟臉丟大了。


    品酒會的活動正式開始,鄭梓晨被邀請去品酒。林妤記得鄭梓晨以前說過自己除了喝喝啤酒,別的酒都不沾的。她不由得捏了把汗。


    鄭梓晨推脫了幾句,最後還是被架著走了。可是沒想到鄭梓晨喝完麵前的那幾杯酒,居然說得有模有樣,年份、品種、牌子幾乎全部說對,比專業人士差不了多少。他回來的時候,林妤問他:“你不是不怎麽喝酒的嗎?”


    “我知道有這個品酒會,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我上網查了資料,把所有可能出現的酒類資料全部背下來。不然你以為我是酒神附體了嗎?”


    鄭梓晨說得輕鬆,但林妤知道他背後付出了怎樣的艱辛。可品酒會本來就不在公司的業務範圍,他不過是看在對方的麵子上,不好拂了人情,才來走走過場的。


    從那個時候起,鄭梓晨就成了林妤心中的學習榜樣,她也終於明白為何鄭梓晨這麽年輕就能當上總監。


    5


    楚小語第一天上班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公司,雖然這是她父親名下的公司,但她還是第一次來。她因為提前來公司,所以沒人注意到她開了輛拉風的mini cooper。


    等人事部的同事上班了,她就去辦理入職手續,期間順便掃了眼周圍的同事。楚小語發現大家幾乎都不苟言笑地對著電腦工作,不由得撇了撇嘴,心裏開始有點後悔來上班了。萬一一個月後自己也成了工作機器人該怎麽辦?不過她也隻是想想,拿了辦公用具,就跟著人事部員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沒人對這個新來的同事產生所謂的好奇。斜對麵就是總經理江睿的辦公室,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可以看見他正對著電腦認真做事。楚小語是江睿的特別助理,其實說難聽點,就是做些端茶、倒水、打字的簡單活計。


    楚小語聽父親提過江睿幾次,說是名牌大學畢業生,海歸碩士,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真人。以前逢年過節的時候,很多公司的高層都會來家裏送東西,參加聚會,唯獨沒見過江睿的身影。這也是楚小語在父親名下那麽多公司裏唯獨選擇這家的原因。


    正在楚小語對著電腦不知道該幹嗎的時候,江睿突然招呼她去辦公室。她才到門口,江睿就頭也不抬地說:“我要一杯咖啡,少奶,無糖,謝謝!”


    待小語把衝好的咖啡放在桌上,江睿端起來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太甜,你放糖了?”


    這時楚小語才想起衝咖啡時完全忘了江睿的話,就按自己平時喝咖啡的習慣給他衝了一杯。


    “對不起,我重衝一杯!”


    江睿卻伸手擋住了她要去拿杯子的手:“不用了,你回去吧!”江睿看也沒看她一眼,眼睛盯著電腦屏幕,拿過桌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楚小語沮喪地回到座位上,垂下頭狠狠地罵了自己幾句,真是不長記性啊!怎麽這麽近的距離就把所有東西忘掉了呢?


    結果一整天下來,楚小語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衝咖啡,而且還沒有衝好。同事們早已打完卡離開了,楚小語才站起身,緩緩走向打卡處。這時她正好撞上從辦公室出來的江睿,下班後的江睿看上去似乎親和了許多,還微笑著對楚小語點了點頭。


    突然江睿想起了什麽似的攔住小語:“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小語。”


    楚小語和江睿正好乘同一趟電梯。在電梯裏的這段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楚小語覺得氣氛尷尬極了,正想著說點什麽來化解尷尬,江睿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在車庫。”楚小語在江睿旁邊,能夠隱約聽到手機的另一邊是個女人的聲音。她猜測應該是他妻子。


    “嗯,你先訂好位子,我一會兒就來!”說完江睿掛掉了電話。


    “是江夫人嗎?”楚小語想找個話題聊聊。


    江睿微微地點了一下頭,沒說話。


    楚小語的熱情一下被他冷漠的神情澆熄。什麽嘛,不就是個經理?楚小語的心裏憤憤不平,想著要是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他還不是跟那些來自己家裏的阿諛奉承的人一樣。楚小語等電梯到了一樓就出去了,她不想讓江睿知道自己是開車來的。畢竟職場新人這麽做,顯得有些高調。


    過了一會兒,楚小語估摸著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電梯按下負一層,開車出去。


    此時外麵的燈火已經亮起來,伺機而動的年輕人正準備仗著城市的夜晚來尋歡作樂。白天的一切都隱藏在時間的幕後,有人說它虛情,有人說它假意,所以千萬別揭開去看。於是每個人都脫去了彼此的偽裝,準備好好狂歡,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可能不過是另一場精心準備的假麵舞會。


    6


    林妤忙完工作回到家,一下就被屋裏香濃的雞湯弄得直咽口水。廚房裏的夏霓正從鍋裏往保溫壺裏盛雞湯。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林妤走進廚房,看到一個藍色飯盒裏裝著糖醋排骨、清炒扁豆,還有魚香肉絲,“你這是給誰做的?”


    “關嘉年。”夏霓邊說邊蓋好飯盒的蓋子,提著飯盒和保溫壺就要往外走,“鍋裏還有剩的,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了。”


    還沒等林妤多問,夏霓就打開門離開了。


    關嘉年生病了?林妤聳聳肩,懶得去管他們的事。她轉身拿出碗,迫不及待地想要開飯。


    夏霓走下樓才感到外麵的冷意,於是戴上帽子,拉上外套的拉鏈,然後朝公車站台走去。一路上沒有多少人,原本安靜的街道顯得更加寂靜了。這時一個尖厲的女聲突然打破了這份安靜。


    “如果你要離婚,必須分我一半的財產!”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出現在夏霓的視線裏,女人旁邊是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是從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很有涵養的人,沒想到大晚上竟然在街上鬧離婚。


    “我和你在一起這麽多年,你又有幾次是按時回家吃飯的?我的生日你哪次是準時給我慶祝的……”女人說著說著,就蹲下身子大哭起來。男人也蹲下來,用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夏霓加快腳步,隻想趕快離開這裏,遠離是非。不料那女人正好站起身,眼睛看也沒看就往前衝。啪的一聲,夏霓袋子裏的飯盒摔在了地上,飯菜灑落一地。


    “抱歉!”女人雙手捂住嘴巴,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撞到人。她想要去拉起被撞倒的女生,卻被對方狠狠地推開。


    “離我遠點!”夏霓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身體微微顫動著。從下午就開始一直做的飯菜,竟然被兩個莫名其妙地鑽出來的人搞砸了。看著自己的辛苦付之東流,她心裏正窩火,保不準下一秒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時男人也過來道歉。他撿起散落一地的飯盒,重新放回袋子裏,再遞給夏霓,“您這是要去送給誰的吧?我再幫您重新買一份行嗎?”


    夏霓抬起頭,看到一張俊朗的麵容出現在眼前,對方的眼裏滿是歉意和誠懇。夏霓握緊拳頭的手漸漸鬆開,但沒接袋子,“不用了!”


    看著眼前這個有著清冷眉眼的女生,江睿怔了怔,然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真的很抱歉!如果有什麽事的話,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夏霓一句話也沒說,拿過名片徑直走掉,在轉彎處的垃圾桶旁,隨手就將那張名片扔了進去。


    飯菜沒了,關嘉年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沒了,給他補身體的雞湯也沒了。夏霓歎了口氣,摸摸口袋,裏麵全是零零散散的角票,連買份快餐的錢都不夠。早知道如此,就讓剛才那個男的出錢賠自己了!


    最後夏霓的視線落在一家還沒有打烊的包子店,看來也隻有買這個湊合了。


    當包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關嘉年的時候,他正埋著頭玩手機。他恍如夢醒,驚了一下,隨即拿起燙手的包子扔到一旁的桌上。


    “你就這麽對待生病的老公嗎?”關嘉年看向夏霓,有些不滿,“幾個包子就把我打發了?”


    “有包子已經不錯了。”夏霓坐到他旁邊,沒好氣地說,“信不信下次給你帶饅頭啊?”


    “好好好,我錯了。”關嘉年立即舉手投降,“好歹有口肉吃,也不錯。”說著重新拿起包子,打開袋子小心地吹了吹,然後大口地吃起來。


    “還有飲料,別噎著了!”夏霓變戲法似的從帽子裏拿出一瓶橙汁,放到他麵前,“身體感覺怎麽樣?”


    “挺好,醫生說下周就能出院了。”關嘉年說著可憐兮兮地望向夏霓,“老婆,好歹給我熬點雞湯、骨頭湯什麽的啊,不然我怎麽能迅速康複呢!”


    夏霓白了他一眼:“你好意思!下次你再學人家飆車,就是殘廢了我都不會來。或者你可以叫那個什麽婷的給你熬,反正醫藥費都是人家出的,說不定是個富婆,傍上她你就不用再吃包子,每天都能大魚大肉。”


    “那算了,我寧願吃包子。”關嘉年坐起身,伸手捏住夏霓的下巴,“反正你已經夠秀色可餐了!”說完俯下身去吻夏霓的唇。


    夏霓先是一愣,隨後便閉上眼睛,關嘉年身上的氣息充斥在鼻間。恍惚間,夏霓仿佛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看到自己躲在操場看台後麵和關嘉年兩人接吻時的情景。那時的夏霓顯得笨拙而靦腆,她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會和那個戴著耳釘、一副玩世不恭模樣的少年在後來的七年裏相互糾纏,甚至更久。


    她年少的時候隻是覺得愛情好玩,並沒想到責任、時間以及種種現實的問題。後來她也沒有刻意去想,隻是跟著自己的心走,不知不覺卻已經過了七年。


    人生真是奇妙的東西。夏霓響起電影《阿甘正傳》裏的一句台詞: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猜不到下一顆會是什麽味道!


    隻要是巧克力就好,誰還管它是什麽味道。夏霓雙手纏繞在關嘉年的脖子後麵,把他緊緊地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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