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霓的第一張專輯《lonely》麵世後立即引起巨大反響,她的主打曲目在音樂榜上連續兩周蟬聯第一,在同時期出道的新人裏麵反響不俗。夏霓也終於嚐到了甜頭,開始感受到紅的滋味。吳姐走後,負責她生活和工作事宜的人是公司招的新人小林,是個笑起來甜甜的女生,話不多,但做事麻利靠譜,夏霓對她很信任。


    一檔綜藝節目本來公司安排的是葛亦夢,但是電視台突然打來電話,要求換成夏霓。夏霓最近正當紅,電視台要求臨時換人也不足為奇。因為考慮到葛亦夢,梁孟有些為難,但沒想到葛亦夢居然打電話來要求換成夏霓。梁孟很吃驚,因為一直以來葛亦夢都挺強勢,以前還是個小藝人的時候,哪怕是小活動她也要爭著上,這次的舉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要給新人多些機會嘛!再過幾年我也就是個過氣明星,沒什麽好爭的,就換成夏霓吧,不用考慮到我!”葛亦夢在電話裏如是說。


    夏霓聽說了這事後,心裏倒沒什麽觸動,葛亦夢越是這樣對她,她越覺得奇怪。兩人本來就沒什麽交集,無緣無故幫自己上位,是什麽居心?


    葛亦夢的節目被取消後有了空餘的檔期,打電話把紀婷約出來見麵。紀婷現在和關嘉年在另一個城市,但離這裏不遠,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


    在餐廳等了會兒,紀婷戴著個巨大的墨鏡走進來,葛亦夢立刻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


    “怎麽了?表姐,誰惹你不開心啦?”葛亦夢把紀婷麵前的杯子添滿水,“是關嘉年嗎?”


    紀婷取下墨鏡,端起杯子咕嚕嚕地喝完水,然後啪的一聲放到桌上:“夏霓是怎麽回事?現在紅得一打開網頁就看見她的消息,你都做什麽去了?”


    “哎,生氣也別對我發火啊!”葛亦夢伸手把服務生招來,“我們先點菜,邊吃邊聊。”


    “有什麽好吃的?氣都氣飽了!”


    “這家餐廳新推出了幾道菜,還不錯。”葛亦夢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紀婷也慢慢冷靜下來,沒再發脾氣。


    “你以為我真的就這麽眼睜睜地看夏霓那個小賤人搶我的位置嗎?”葛亦夢說,“不過眼下無論我怎樣打壓她都沒用,因為後麵幫她的可是梁孟。之前她被雪藏也隻是暫時的,梁孟是鐵了心要推她,這點我是阻止不了的。所以我幹脆先發製人,年會的時候讓她上台唱歌,看似幫她,其實也隻是順應形勢罷了。現在我能做的就是等她站到最高的那個位置,然後再不經意地從後麵把她推下去。”


    紀婷端著手,仔細回味著葛亦夢的話。


    “到時候你真能推得下去嗎?”紀婷擔心道,“那小妮子我沒怎麽接觸過,但看關嘉年對她念念不忘的樣子,就知道她可沒那麽簡單。”


    “人紅是非多,到時候不需要我怎樣,麻煩事就會自動找上門的。”葛亦夢說到這兒,開始拿起刀叉,慢慢地切盤子裏的牛扒,“話說回來,你就真的那麽喜歡關嘉年?他有什麽好?除了長得好看點,真的找不出什麽優點來!”


    紀婷靠在椅背上,端起麵前的紅酒:“我也不知道,活了二十七年什麽男的沒見過,可就偏偏對這小子死心眼了。不過他對我也挺好,即使再糟,也不會背信棄義。”


    “該不會打算一輩子就跟這個人吧?”


    “不排除。”


    2


    江睿出現在夏霓麵前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好像已經完全掌握了夏霓的行程,夏霓每次錄完節目出來幾乎都能遇到他。開始夏霓出於禮貌還會答應他的邀約,到了後來他的目的表現得太過明顯,加上上次在辦公室梁孟問自己的那句話,他的目的早就表露無遺,所以現在隻要是江睿的邀約,夏霓都統統拒絕掉了。


    “江先生,我很忙的。而且你看上去也不是閑人啊,你都不上班嗎?”


    夏霓的語氣頗為不善,但江睿仍是一副溫和的語氣,在電話那頭說:“沒事,那等你有空的時候再約。我隻是覺得你應該也會喜歡這個話劇,沒時間也沒關係。”


    “我有時間不代表你有時間啊!”


    “我的時間隨時為你留著。”江睿說,“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別熬夜!”


    掛掉電話,夏霓直接把手機扔到床上。她真是受不了江睿這樣子,越是不動聲色、溫和、有耐心,夏霓就越是生氣。但她轉念一想,像江睿這種身邊不缺女人的人,對自己也隻是一時有興趣,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轉移注意力了吧。


    第二天要去外地拍攝外景,夏霓找出箱子開始收拾東西,疊衣服時口袋裏突然掉出一個銀晃晃的東西。她在地上找到撿起來,是一條手鏈,還是關嘉年高中時送給她的,戴了這麽多年,手鏈早已沒有當年那麽亮。上次和關嘉年分別後,她就沒找到這條手鏈,還認命地想,也許是天意如此,人走了,他送的東西也跟著消失了。夏霓重新把手鏈戴到手腕上,想起高二那年自己十七歲生日,因為家裏沒錢,十七年來她都沒得到過一個像樣的生日蛋糕和生日禮物,母親隻是做一些比平日稍好的飯菜,然後下碗長壽麵給她吃完就當過完生日。可是十七歲那年,關嘉年給了她人生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生日。他帶她早早逃了課,去江邊放煙火,煙花棒十幾塊錢一根,關嘉年買了十幾根,然後點燃讓夏霓拿在手上。夏霓邊尖叫著,邊看著煙花紛紛飛向夜幕,一朵朵綻放的煙火照亮了夜空,同時照亮了夏霓貧瘠的青春歲月。在蛋糕店,關嘉年買了一個生日蛋糕。兩人拆開蛋糕盒子,放在江邊的護欄邊,關嘉年插上蠟燭點燃,讓夏霓許願。


    “許了什麽願?”蠟燭吹滅後關嘉年問。


    “秘密。”夏霓笑嘻嘻地低下頭把蠟燭取下來,然後拿起刀準備切蛋糕。


    “我們之間還有秘密嗎?”關嘉年說著,用手指挖出一大塊奶油塗到夏霓臉上,“快告訴我,小花貓!”


    “好討厭。”夏霓急忙抬手去擦。


    “誰叫你不告訴我。”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夏霓把切好的蛋糕放到盤子裏遞給他,“這蛋糕這麽貴,別浪費了!”


    “以後你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過。”


    “好啊,不過下次的生日蛋糕要比這個大。”


    “哇,那等五十年後你再過生日,蛋糕豈不是都找不到地方放下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們買個大房子,無論多大的蛋糕都能裝下……”


    現在想起來,曾經的一切依舊曆曆在目。可是夏霓再也不是那個憑幾句話就能心花怒放的小女生,關嘉年也不再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青春時期關於愛和未來的美好的承諾,就像他們那晚放出去的煙火,在天際綻放出耀眼絢爛的花火,但下一秒就開始消逝,最後不可避免地隨著那些風再也不見。


    3


    林妤升為助理總監後有了自己的辦公室,搬東西進去時,她忍不住摸了摸座椅的沙發,辦公的桌子,還有後麵的書架,完全陶醉其中,就連鄭梓晨什麽時候站在門口都不知道。


    “你什麽時候來的?”林妤發現鄭梓晨後馬上嚴肅起來,略顯尷尬的問。


    “從你對著一張座椅開始犯花癡的時候。”鄭梓晨雙手抱在胸前,一臉看猴戲的神情。


    林妤無語:“原來鄭總監有偷窺別人的嗜好啊!”


    鄭梓晨笑:“那得看是對誰了。”


    這句話弄得林妤的臉不爭氣地紅了一下。她轉過身走到一個角落,轉移話題道:“這裏放一個魚缸怎麽樣?”


    “可以啊。”鄭梓晨走過去,“不過公司可不會給你報銷,得自己掏腰包了。”


    林妤之所以想在這裏放一個魚缸,是因為看到鄭梓晨的辦公室裏有一個,覺得在裏麵養些錦鯉啊烏龜啊什麽的,看上去很有格調。


    見林妤皺眉,鄭梓晨忍俊不禁地道:“你要真喜歡魚缸,我叫人把我辦公室裏的搬過來給你得了。”


    “怎麽好意思要你的!”林妤說,“我一個小小的助理總監,把總監辦公室的魚缸弄到自己辦公室,同事會怎麽想?還以為我要謀權篡位呢。”


    “哈哈。”鄭梓晨笑,“你怎麽這麽可愛?”說話間竟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林妤的額頭,眼裏充滿溺愛。


    林妤心裏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卻並沒有拒絕,反而為這樣的親密舉動感到莫名地開心。


    下午鄭梓晨出去見客戶,不在公司。林妤處理好資料後去他辦公室,把文件夾放在桌上準備出去時,眼睛被桌麵上的一堆花花綠綠的資料吸引住。她看了看外麵的同事,發現沒人注意這裏,她便過去偷偷瞟了眼,原來是甜品店的宣傳單。林妤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各家各店的甜品店宣傳單都有,鄭梓晨沒事收集這麽多甜品單幹嗎?記憶裏鄭梓晨好像不是很喜歡吃甜的,難道是最近要做的一個項目?


    林妤把甜品單子重新放回去,走到魚缸旁邊看裏麵正在遊來遊去的錦鯉。她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鄭梓晨辦公室麵試的時候,鄭梓晨就是站在這個魚缸麵前,神情專注地注視著裏麵的錦鯉。林妤那時候剛畢業,有過幾次麵試經曆,看到鄭梓晨這副樣子,就知道是個不好搞定的主。喜歡裝逼的上司都不太好搞定,但是隻要假裝自己的逼格跟他們在一條線上就還是有機會的。於是林妤深吸了口氣,走近鄭梓晨,說了句自以為很有禪意的話:“到底是你在看魚,還是魚在看你?這些魚在缸裏待著會快樂嗎?”


    鄭梓晨轉過頭,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打量著林妤說:“我隻是在看前幾天買的錦鯉死沒死。”


    “……”


    林妤心想糟了,這工作肯定沒著落了。她沒想到過了幾天就接到公司的電話,通知她周一準時去上班。後來林妤和鄭梓晨漸漸熟了,她也問過他:“我當時還以為你不會錄用我。”


    “為什麽這樣想?”鄭梓晨一臉茫然。


    “因為我當時說了些很莫名其妙的話。”


    “哈?”鄭梓晨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看來已經忘記了,“你說什麽了?”


    林妤隨即擺擺手道:“也沒什麽,哈哈哈……”


    看吧,很多你自以為雙方應該記得的事情,其實到最後隻剩下你一個人在那裏糾結。很多事情並不如我們想得那麽重要,也沒人真的對你每句話每個舉動都記憶猶新。所以現在即使鄭梓晨對她說過些曖昧不明的話,做過一些曖昧不清的舉動,林妤仍然不敢多想,如若早三五年相見,何苦會有這麽多內心交戰。


    4


    晚上十點楊澤升的店被包了全場,他事先安排了幾個員工重新布置酒吧,紮了些氣球,每個桌子上放一束新鮮花束,要不是旁人阻止,他還準備拉個橫幅,上麵寫“慶祝夏霓小姐首張專輯大賣!”


    “哈哈哈,你可以再俗氣點嗎?”楚小語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天沒見你變這麽逗了!”


    酒吧裏的音樂特地換成了夏霓的歌曲,循環播放。今天是夏霓、楚小語和林妤三個好姐妹的聚會,也是為了慶祝夏霓發專輯,終於實現多年夢想。


    夏霓為新專輯的宣傳剪短了頭發,一頭藍色的短發很是搶眼。她化了淡妝,顯現出疲憊的神情來。林妤和楚小語在旁邊嘰嘰喳喳說了好半天話,她都沒有插話。


    “嘿!”楚小語伸手撥了撥夏霓的頭發,“怎麽都不說話呢?”


    “從昨晚就沒好好休息過,有些困。”夏霓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端起酒杯來,“來,我們三個好不容聚齊一次,一起幹一杯!”


    “你身體不舒服就別喝了!”林妤勸道。


    “放心,我身體好著的,喝完酒回去倒頭大睡一覺就沒事了。”夏霓說著,伸出一隻手摟住林妤的脖子,“也祝賀你升職,爭取過幾年就當總監!不,等我賺了錢,到時候給你開家廣告公司,我入股,你當老板。”


    林妤無奈地笑道:“怎麽覺得你已經醉了?”


    “喂喂,可別裝醉哦!”楚小語說,“說好今天要好好慶祝的。你得給我們唱一首歌,此時此刻,你隻屬於我和林妤兩個,不是那個明星夏霓,是我們的好朋友夏霓。”說完楚小語帶頭鼓起了掌,楊澤升也附和著鼓掌,還起哄了幾聲。


    夏霓的臉色有些微紅,走到酒吧的台前,借來一把吉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開始唱歌。她沒唱自己專輯裏的新歌,而是唱了首陳奕迅的一首老歌——


    “我信與你繼續亂纏,難再有發展;但我想與你亂纏……飛天遁地,貪一刻的樂極忘形,好想說謊,不眨眼睛……”


    “夏霓!”夏霓剛唱完,楊澤升就在下麵喊道,“唱首自己的新歌!”


    夏霓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麥克風又接著連唱了三首。下台後,夏霓端起麵前的酒杯,咕嚕嚕喝光了裏麵的酒。


    “別喝那麽急啊!”楚小語也察覺出夏霓有些不對勁,她臉色潮紅,不像是喝酒喝的。


    “你不會生病了吧?”楚小語伸手摸她的額頭,卻被夏霓推開。


    “沒事。前段時間感冒了,一直咳嗽,剛好,可能病根還沒除掉。”


    “工作固然重要,但你也別忘了照顧好自己,不然你拿什麽去拚。”楚小語語重心長地說,然後轉身拍了拍楊澤升的肩膀,“去拿點果汁,她這樣怎麽能喝酒!”


    聚會的後半天便成了果汁代酒,楊澤升拿來一些花瓣冰塊,放進果汁裏既好喝又好看。林妤注意到夏霓手腕上的那條手鏈,上次去她家沒見她戴,以為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斷掉和關嘉年的關係,沒想到今天又戴上了。她又不好開口詢問,隻能默默地在一邊吃東西。


    三個人聊天,楊澤升夾在其中難免怪異,所以沒過一會兒他就知趣地走開了,偌大的酒吧裏就剩下她們三人。酒水隨便飲用,小食隨便拿,想唱歌就去台上吼幾聲,想大笑也不用顧忌旁人。好像忽然之間回到了大學時代,她們三人在那間狹小的宿舍裏,熄掉燈,拿出楚小語昂貴的精油蠟燭點燃,三個人一起喝酒吃肉。夏霓不時清唱一首歌,不完整,卻能每句都唱進各自的心裏,好像這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林妤喝多了,用手撐住臉,眯縫起眼睛看著夏霓和楚小語,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提議道:“我們去壓馬路吧!”


    之所以有這個提議,是因為她們曾經深夜兩點在馬路上暴走。空曠無人的馬路上隻偶爾有車駛過,三個人追逐打鬧,好不快活。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啊!


    楚小語一聽立馬拒絕道:“會被當瘋子的,我才不要!而且現在夏霓是公眾人物了,難道你想她被拍?”


    林妤差點忘了這點,悻悻然道:“我隻是提個建議。”


    喝完酒吃完東西已經淩晨一點,楚小語因為喝酒不能開車,便由楊澤升把她們挨個兒送回去。楊澤升最後送完楚小語,她要下車的時候,突然拉住她的手。


    “怎麽了?”楚小語回頭看他,因為醉意,眼神看上去有些迷糊。


    楊澤升沒直接回答,楚小語想把手收回來,無奈楊澤升加大了力道,死死握住。


    “你怎麽了?”楚小語不由得有些生氣,“我要回去睡覺了!”


    “想問你一個事。”楊澤升沒來由地嚴肅起來。


    楚小語便坐直身子:“你說。”


    “我們認識好像也挺久了。”楊澤升關掉音樂,輕輕歎了聲氣,“怎麽說呢?其實我身邊的女孩子也不少,但來來去去,最後能待在身邊的很少。我從來不相信什麽男女之間有純友誼。”


    剛說到這,楚小語就笑嘻嘻地拍拍他道:“咱倆不就是純友誼嗎?”語氣還故意地豪爽起來,弄得跟難兄難弟似的。


    楊澤升目光一沉,臉上原本神采飛揚的神情一下暗淡下去:“在你心裏我就隻是朋友嗎?”


    楚小語有些尷尬,一開始她的確是奔著另一層關係去的,開始還調情打鬧,但越到後麵就越沒有那種感覺,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朋友。楚小語當然知道楊澤升對自己的心意,但就是仗著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她才肆無忌憚地享用他對自己的好,但如果這層關係變得明朗化,楚小語就沒辦法再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繼續成為朋友。


    “是好朋友嘛。”楚小語繼續裝傻,“當然不隻是朋友。算起來你是我異性朋友中關係最要好的了。”


    “小語,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楊澤升歎了口氣,“開始我以為我們算是那種關係,隻是越到後麵,我越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不該想我在想什麽。”楚小語打斷他,“你對我就像對你以前那些女性朋友就行。別認真,誰認真誰就輸了。你安安心心當你的風流大少,幹嗎非得費時費力地對我呢?”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這些話早就在楚小語的心裏排練了無數次,她一口氣說出來感覺很爽,但下一秒楚小語就後悔了。楊澤升怔住了,表情變得難過而尷尬,想必是第一次有女生這樣對他說話。


    靜默了一會兒,楚小語打開車門對他說:“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然後頭也不回地匆匆朝家裏走去。


    楚小語走到門邊也沒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忍不住轉過頭去。她看到楊澤升站在車外看著自己的背影。她的心一沉,回頭打開門,砰的一聲迅速關上。


    結果楚小語一整晚都沒睡著,翻來覆去,腦子裏全是楊澤升看自己時眼裏的黯然和頹喪,她從沒見他這樣過。當初在賭場他是多麽瀟灑,給人一副桀驁冷漠的印象,好像世間萬事萬物都不能留下他的絲毫情感。原來每個人都一樣,無論看上去有多麽不食人間煙火,隻是沒遇到那個讓自己卸甲投降的人罷了。


    第二天要不是保姆林嫂在外麵叫自己,楚小語根本醒不來。她看了看時間,猶豫了會兒要不要請假不去公司,但又想到昨天江睿說過今天要陪他去見客戶,還是硬撐著起床收拾自己。她黑眼圈很重,膚色也不好,打了很厚的粉底才勉強遮住。


    江睿回公司後心情一直不錯,以前總是板著一張臉孔,現在楚小語發現他經常不自覺地彎起嘴角笑。楚小語拿上資料,跟江睿一起去地下車庫,期間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昨晚沒睡好?”江睿問。


    “睡得有些晚,跟大學時的幾個朋友聚了聚。”


    江睿打開車門讓楚小語先進:“雖然年輕,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楚小語嘻嘻笑了兩聲,沒說話。


    車子駛出停車場,江睿放了張cd開始聽。楚小語聽到那旋律後不禁愣了愣:“這歌是……”


    “一個新出道的歌手。”江睿神色自然地說,“叫夏霓。怎麽樣?唱得是不是挺不錯的?”


    楚小語心裏一下樂開了花,正想告訴他這人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她假裝不知情地問:“沒想到江總會喜歡這類型的歌。”


    “你這話是嫌我老嗎?”說著江睿自己笑了笑,“我也不隻是聽劉德華、張學友,隻要好聽的歌曲我都會聽。”


    楚小語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道:“的確很好聽。”


    和客戶約好在有高爾夫球場的會所見麵。楚小語本以為江睿要一邊跟對方打球一邊談事情,結果雙方隻是坐在會所的咖啡廳裏喝了幾杯咖啡就簽了合同。原本抱著準備一睹江睿打球英姿的楚小語隻能悻悻然坐在一邊,充當翻文件的花瓶。


    楚小語遞文件給對方經理的時候,臉上是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但對方看到楚小語的臉後居然一臉錯愕,好半天都沒伸手去接文件。楚小語被對方的反應怔住,心想怎麽了,難道自己臉上的粉太厚,嚇到對方了?正當楚小語一臉茫然的時候,江睿已經拿過那份文件攤開在對方麵前。


    “朱總?”江睿輕輕提醒道。


    朱總立刻回過神來,非常抱歉地衝江睿和楚小語笑笑:“不好意思,失態了!”說著又看了看楚小語對江睿說,“我隻是覺得你身邊這位助理太像楚氏集團董事的千金了。”


    聽到這裏,楚小語心裏一緊。雖然她對麵前這個朱總沒有半絲印象,但以前家裏舉辦聚會,父親每次都會邀請許多行業裏麵的朋友參加,很多人都見過楚小語,認識她也不足為奇。不過這個時候,要是在江睿麵前暴露可不得了啊!楚小語正想打哈哈敷衍過去,沒想到江睿已經搶先說道:“朱總好眼力,這位的確是楚氏集團董事的千金。”


    楚小語原本還緊張忐忑的心瞬間像被人用錘子擊碎了般,啪啦啦地散落一地。


    江睿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真的是嗎?”朱總立刻笑起來,起身伸出手和楚小語握了握,“楚小姐跟一般的女生果然不同。記得上次去楚總家參加生日宴會,我見過你一次,這次在工作上有所交集也是緣分。”


    楚小語沒說話,整個人神遊在外,手機械般地同他握了握,臉上的笑容也不自然。簽完字交接好合同,朱總就離開了,隻剩下江睿和楚小語兩人。


    “你怎麽知道……”楚小語轉頭看向江睿,話鋒一轉,“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睿漫不經心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是我爸告訴你的?”


    江睿點點頭,並不避諱這事。前段時間他和楚總聊天,正好聊到楚小語,聽他的口風有打算把楚小語送去國外的想法。這段時間江睿也感覺出楚小語對自己態度的轉變,看自己不再是那種單純的上下級關係的眼神。江睿能明白她小女生的心思,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有必要盡快快刀斬亂麻。


    楚小語苦笑一聲:“你的演技還真是不錯,這麽久以來我都被你騙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所以故意讓我跟你一起出差,處理公司重要的事情,我還以為是自己的能力被認可,原來也不過如此。”楚小語現在的心冷得像塊冰,她那麽喜歡那麽信任的人原來一直都在演戲而已。


    “那麽……”楚小語囁嚅著問道,“你之前對我好是因為我爸的關係嗎?”


    江睿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有一點你要清楚,你在公司待這麽久,並不是渾渾噩噩一事無成。你成長得很快,進步也很大,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跟你是誰的女兒沒關係。”


    “可是如果我不是楚小語,而是林小語、夏小語,你會給我這麽多機會嗎?”楚小語自嘲地笑道,“說到底都是因為我姓楚。如果我不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根本什麽都不是!”楚小語說著激動起來。會所裏人不多,她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有人把視線移向這邊,結果小語發了脾氣,直接衝對方吼道,“看什麽看!”


    江睿過去拉她:“這裏麵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你發脾氣也找個其他地方。”


    “怎麽?怕我給你們丟臉嗎?”楚小語說,“我一直都是這樣。如果我不姓楚,你根本連助理這個職位都不會給我吧?”說到這裏,楚小語突然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拿過椅子上的包就朝門外跑去。


    江睿沒有追上去,盯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跑過轉角消失不見才收回。他覺得心裏悶悶的,好像不應該這麽直截了當,也許婉轉一點會好。但將近四十年的人生經驗,也沒能讓他得體穩妥地處理好這事。


    江睿拿出手機,撥通楚董的電話,把這件事的經過告訴了他,最後語氣非常抱歉地說:“沒有辦完這件事是我的失職。小語剛才的情緒有些激動,回家後可能還需要楚董安慰一下!”


    掛了電話,江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喝掉杯裏剩餘的咖啡,也起身離開。


    5


    楚小語匆匆走到大街上,才發現自己對這一帶根本不熟。她心裏酸楚的情緒逐漸放大,要不是顧及臉麵,她真想像個耍賴皮的小孩,坐在地上大哭大鬧。你說做一個小孩子多好,想得到什麽直接說出來,得不到死皮賴臉在地上打滾亂爬,聲嘶力竭地大嚷大哭,哪怕最後仍是一無所有,但至少盡力過了。


    回到家已是晚上,楚小語沒心情吃晚飯,可剛走到客廳,就被父親叫住。


    “回來了?”楚董今天提前下班,叫林嫂做了楚小語愛吃的幾樣菜,“應該還沒吃飯吧?快去洗手,然後到飯廳來。”


    楚小語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隻能乖乖地聽話,然後去飯廳的位置上坐好。


    糖醋排骨、酸辣蘿卜皮,還有香酥魷魚,要是平時,楚小語可以就著這些菜吃兩碗米飯,但此刻她實在沒有心情。


    “你今天下午不在公司吧?”父親還是把話題轉移到了這上麵。他表麵波瀾不驚地吃著飯,語氣聽不出任何情感。


    從會所出來,楚小語就一直閑逛,沒回公司。那種情況怎麽可能回公司?


    “江睿已經打電話把事情跟我說了。就因為這點小事,你就曠工一下午?”


    “小事?”楚小語放下筷子,“也許你覺得是小事,但對我來說並不是小事。從頭到尾我像個猴子一樣被你們耍,現在你跟我說這是小事?”


    啪的一聲,楚小語嚇了一跳,身體也不自覺地顫了一下。父親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眼色淩厲地盯著楚小語。


    “你現在的態度越來越惡劣了,你就這麽對長輩說話的?”


    楚小語立馬垂下頭來,低聲說:“對不起!”


    “你在江睿的公司工作有什麽不好的?如果沒有我的安排,你能學到現在這麽多東西嗎?你已經二十四,不要再把這個社會想得跟以前一樣簡單。你鄙視靠關係上位,可是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人等著這個機會嗎?”


    楚小語依舊低著頭,沒吭聲。


    “為了不讓你多想,我才讓江睿裝作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好了,既然你這麽討厭那家公司,以後就別去了。我正想著送你出國進修,出國前你都好好待在家裏。”


    “出國?”楚小語急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出國啊?”


    “你之前不是提過想出國嗎?”


    “那是之前,我早就不想了,不然也不會主動提議去你公司上班。”楚小語不滿地癟嘴,“你決定什麽之前能跟我商量一下嗎?”


    “不去國外也行。那明天早上給我乖乖去公司上班。”楚小語父親的語氣不容反駁,“這兩者之間你選一個。”


    這哪裏是選擇,根本就是逼楚小語。楚小語知道反抗無用,在椅子上坐了會兒,等之前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又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父女之間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切恢複原樣。從小到大,每次楚小語挨完批後都是這樣。父親說吃飯是一回事,不要和別的混淆在一起。小時候楚小語不懂事,鬧完脾氣就跳下餐桌,結果被父親一頓好打,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再也不敢隨隨便便走人了。


    第二天楚小語比平時早半個小時就醒了,她看著鬧鍾上的時間,巴不得它可以永遠不響,想到要麵對江睿,她心裏就不是滋味。


    打完卡走到自己座位上,楚小語抬頭往辦公室瞟了一眼,江睿還沒來。但這反而讓楚小語更忐忑了。江睿比正常上班時間晚了十幾分鍾,他到了後,在qq上同往常一樣叫楚小語衝咖啡給他。


    楚小語把咖啡放在他桌上,他依舊說聲“謝謝”,也沒有抬頭看她,繼續忙手裏的事。麵對江睿的冷靜,楚小語有些生氣,沒說話,走出了辦公室。


    楚小語知道自己的脾氣莫名其妙,自己不夠成熟,不夠懂事。可是她生氣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江睿騙她,而是他對自己的冷靜和坦然。這讓楚小語在他心裏找不到一點特別的位置,她傷心難過的是,原來自己之於他並非特別的那個。


    楚小語想起上次在辦公室見到的他的前妻,那個非常優雅端莊的女人。她以為江睿喜歡的是那種類型,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她特地買了相似的衣服打扮自己,穿得盡量素雅森女一些。她以為江睿會眼前一亮,但直到半個月後一次停車場相遇,江睿不經意間說了句“你最近好像穿得都挺素。”楚小語知道自己的改變其實並未改變什麽。


    她也覺得奇怪,以自己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到比江睿更好的男人,她之前每次戀愛都沒有超過半年的。她以為對愛情這種東西早已看得透徹,沒想到今時今日也會在上麵栽跟鬥,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下班後同事都離去了,江睿還在辦公室加班。楚小語手上的事也做完了,但她不想走,打開網頁刷微薄、看帖子,直到江睿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自己旁邊,輕輕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叫外賣?”


    楚小語趕緊關掉網頁說:“好啊。”


    “其實沒忙完的工作你可以帶回去做,或者明天再接著做也是一樣。”


    “你不想和我一起加班?”


    “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小語鑽牛角尖了:“你嘴裏當然不能說不想和我一起,我可是你老板的女兒,就憑這點也要八麵玲瓏、口是心非吧!”


    江睿頓了頓,並未生氣:“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盡管朝我發泄。”


    “你是誰?我不開心憑什麽要向你發泄?”楚小語見不慣江睿如此淡然。他為什麽就不能發一次火呢?發一次火至少還能代表他能被自己所影響。可他越是淡定,表現得無所謂,就越代表楚小語說的任何話對他都起不到作用,“你難道是機器人嗎?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就那麽困難嗎?之前我們一起出差,相處得還很愉快,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我一直是這樣的。”


    “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對我沒感覺!”楚小語終於忍不住了,對江睿說,“可是我喜歡你啊!很喜歡很喜歡!你對我說的每句話,都能左右我的心情。我知道你離過婚,年齡也比我大很多,可我一點也不介意,我是真的喜歡你。”


    “小語!”看著神色激動的楚小語,江睿束手無策了,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你別這樣,要是被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發生什麽了!”


    “江睿,你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楚小語抬起頭,迎上江睿的目光,“難道你對我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江睿不敢去看楚小語的眼睛。麵對一個二十幾歲年輕貌美的女生,不管是哪個男的都難免會有多餘的想法,何況楚小語還是自己老板的千金。但是江睿已經經曆過一次無趣的婚姻,他知道不對一個人真正動情有多麽難能可貴,又有多麽不容易。過了良久,江睿才緩緩地說:“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6


    林妤回家,發現易晴不在,從冰箱裏拿出冷凍的排骨做飯。她剛把排骨倒進鍋裏,就聽到門鎖哢擦一聲打開了。


    “回來了?”林妤把頭探出廚房,“吃飯了嗎?我在做排骨。”


    易晴看上去很疲憊,但眼睛裏卻閃爍著平常少見的光彩,“不了。剛才在外麵和一個朋友一起吃過了。”


    林妤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忙開店的事。她做好飯端出去,易晴坐在一旁喝水看電視。


    “店裏的事情準備得怎麽樣啦?”林妤問她。


    “嗯,快好了,下個月應該就可以開張。”易晴顯得有些興奮,“多虧了一個朋友幫忙,不然也不會這麽快。”


    “朋友?”


    易晴臉色有些泛紅,笑著點點頭。林妤一下看出了端倪。


    “應該不隻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吧?”林妤揶揄道。


    易晴低頭笑笑:“嗯,是我的初戀男友。”


    林妤的嘴巴瞬間張成o型,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初戀男友?”


    “我們在一起七年,分手後我就嫁給現在的前夫,他現在還沒結婚,也沒女朋友。”


    “這麽說來你們現在……”


    易晴搖頭:“現在隻是朋友罷了。”


    “那你對他還有感情嗎?”這才是林妤關心的。


    易晴卻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們已經分開這麽多年,彼此都有了很大變化,也說不清是喜歡還是念舊,或者隻是覺得遺憾。”


    “如果不喜歡的話,他就不會幫你啦。”林妤信誓旦旦地推測道,“他這麽久都沒結婚,也沒女朋友,擺明是還沒忘掉你。”


    “但他現在對我很客氣。”


    “一定怪你當年結婚,男人都好麵子啊!”林妤不知不覺當起了感情老師,殊不知她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沒理清過。


    易晴歎了聲氣:“我現在也不想那麽多,隻想快點把店裏的事情處理好。到時候新店開張,你一定要來!”


    “好啊,有免費的東西吃嗎?”


    “你來吃的話就全都免費。”易晴笑道,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走到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拿出一件疊好的衣服,“上次說要送你的旗袍最近才做好,你看看喜不喜歡?”


    易晴把旗袍的樣式又改變了一些,很適合林妤的氣質。林妤穿出來,站在穿衣鏡麵前,易晴連連誇讚“好看”。


    “不過感覺跟我平時的風格不一樣。”林妤理了理衣服後擺,“這樣穿著還真是不習慣。”


    “多穿幾次就好了。”易晴走過去幫她扣好扣子,“明天上班穿這身,一定驚豔你公司的同事。”


    林妤臉一紅:“會被調侃吧?”


    話雖這麽說,第二天林妤還是換上了易晴送給自己的旗袍。去到公司,果然引起了一陣起哄聲,同事圍過來,好奇地問她在哪兒買的,很別致,誇穿在她身上很合適。


    “越來越有助理總監的範兒了。”有人調侃道,大家便一陣笑聲。


    “是朋友送的。”林妤說,“這旗袍是她自己做的。”


    “你朋友未免太心靈手巧了!”同事稱讚道。


    “你們聚在這討論什麽好事呢?”鄭梓晨的聲音出現在外麵。同事們見了紛紛跟他問好,有人插了句,“我們在說林姐的衣服呢。”


    鄭梓晨越過人群,看到站在裏麵的林妤穿了身紅色的旗袍,很好地勾勒出她身體的輪廓,站在那裏宛如一株出水的紅色芙蓉。但一瞬間,鄭梓晨的腦海裏卻閃過易晴的身影。不,是林妤的那身打扮太像她了,太像易晴了。鄭梓晨不由得移開視線對大家說道:“上班時間還是努力工作吧!”然後就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林妤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原本她以為鄭梓晨會跟其他人一樣誇讚自己,沒想到他隻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然後連招呼都不打地走掉。林妤心裏有些不爽,以至於中午在食堂吃飯,她打好飯菜看到坐在角落的鄭梓晨,也裝作沒看見,徑直選了另一個座位坐下。


    但鄭梓晨卻不識趣地端著餐盤在林妤對麵坐下,“今天有西蘭花。”說著夾起盤子裏的菜挑給林妤。林妤喜歡西蘭花,不喜歡西紅柿,鄭梓晨正好相反,所以兩人約定好,如果當天有對方喜歡的菜就夾給對方,這早已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林妤抬頭看了眼他,沒拒絕,也不吭聲,筷子卻不去碰那些西蘭花。


    “今天誰惹你了?”鄭梓晨不明所以地問,“難道是小方文案沒寫好?”


    林妤抬起頭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不是。”


    “那心情怎麽看上去很不爽的樣子?”


    林妤想說還不是因為你,但話到嘴邊什麽也沒說。她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呢?鄭梓晨吃完飯,端著餐盤起身,走開的時候突然輕輕說了聲:“這旗袍穿你身上很好看。”


    林妤的心一下狂跳起來,幸好鄭梓晨已經離開,不然看到她的大紅臉,鐵定又要取笑她了。但她的心情並沒好起來,對於鄭梓晨她是喜歡的,但是鄭梓晨對她的態度卻永遠曖昧不清。她可以感覺到他對自己與其他人不同,但也僅止於此,不再往前一步。


    是不是越長大越難去愛一個人?寧可保持著安全穩妥的距離,也不願冒險向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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