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岫才走到三夫人的門口,就看到文瑾也在外麵,估計是正要探望三夫人,他見若岫過來,關切地道,“樂山那邊怎樣?”


    若岫勉強衝文瑾笑了笑,“他能解樂山的毒,隻是不知道藥材是否能夠配齊。”


    “不知道我們是否能幫上忙?”文瑾問道。


    若岫轉頭看向子默,卻發現方才安詳寧靜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晦暗深沉的大海顏色。


    子默並沒有看文瑾,隻開口道,“不必。”


    “平源城不算大,大哥對這裏比較熟悉,找起來也算方便,應該暫時用不到。”若岫輕聲說道。


    “怎麽都在門口站著?”初晴手裏捧著一個食盒走過來,奇怪的看著門口的人。


    文瑾微笑道,“方才在問樂山的狀況。我們還是先進去吧。”說罷,率先進了屋。


    三夫人方才悠悠轉醒,現在捧著一盞熱茶啜飲,麵上神情似乎也已經平靜很多了,畢竟是長年禮佛的人,可能本身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麵上隻是平靜,之前的悲戚和絕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靜和淡然,似乎就要這麽坐化了似的。


    好半晌,三夫人才開了口,“初晴,應該都和你們說了吧。”


    “是。”若竹在旁邊輕聲應道。


    “樂水呢?”三夫人緩緩開口,似乎每一句話都要想很久。


    “剛才大夫給樂山過了診,說是能解那毒,他急著去抓藥了。”若竹也放緩了語速,若岫看著三夫人平靜的樣子,之前焦灼的心似乎也跟著微微放鬆了些。


    “如此。最好不過。”三夫人雙手合十,麵上一片虔誠之色,似乎在對佛祖謝恩似的,合上眼半晌不再言語。


    “夫人,”柳賢此時開了口,聲音放得很輕,似乎是怕驚嚇到誰似的,“在客棧住著總也不是辦法,不如等這邊喪事辦完,先隨我們到參星城稍作整頓,待樂水將此間的事物安排妥當,再接您回陶家。您意下如何?”


    若竹是三夫人的親生閨女,這樣的安排對大家都是最好不過。


    “陶家……陶家?”三夫人喃喃的道,“怎麽還能有陶家……”


    “您平日雖不理這些俗務,可這些年您也知道,陶家的裏外幾乎都是樂水在張羅,您不放心別人,難道還不放心他麽。”柳賢小心翼翼的道。


    “嗬嗬,樂水嗬……”三夫人忽地笑了,麵上滿是迷離和惘然。


    “娘?”若竹有些不明所以的輕聲問道,三夫人的麵色似乎不大對,有些嘲諷,又有些黯然。


    三夫人像是忽然回神,又苦笑了一下,“我誦經禮佛十多年,終究還是沒有戒去執著。是啊,有樂水那孩子呢。”說著,麵上又恢複了平靜,“那就等他回來了,再說吧。”


    “娘,您再休息一下吧,我們去隔壁屋裏了。”若竹見她滿麵疲憊,輕聲說道,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離開。


    “初晴,你去夫人那邊伺候吧,這邊有我就可以了。”若岫吩咐守在樂山身邊的初晴。


    “五姑娘,今兒個早上衙門裏的人來說二姑爺並著二姑娘,和三姑爺一道傳信來說明天能到。方才隻顧得說這兩日,忘了告訴你們,等明天大家都到了,可能會好些。”


    “我知道了,你去吧。”若岫點點頭,在初晴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開口叫住她,“等等,二姑爺並著二姑娘和三姑爺一道……”


    “是。”初晴不解的點點頭。


    “那,三姑娘呢?”若岫心裏忽然湧起一陣不安。


    “三姑娘,生產過後身體一直不好,二夫人怕她在傅家規矩太多,不能好好休養身體,就接了三姑娘回娘家養病,那晚,三姑娘也……”初晴說著,有些哽咽。


    “好了,別說了。”若岫閉了閉眼,揮手讓她下去,腦海裏全是若蘭微紅著臉一手輕輕護著小腹一手抓著自己製的小鞋小衣服的模樣,那竟然就是最後一次見她。


    文瑾走過來,似乎想安慰若岫,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他人都默默地坐在角落裏,子默坐在樂山床前不知在想什麽。


    “若岫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查明真相,還陶家一個公道。”張誌遠終於沒忍住,開了口。


    聽得出,他是刻意壓低了嗓音,似乎也是為了顧及陶家這幾個人愁雲慘淡的心情。


    “公道?”若岫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她這才發現,在這個世界一個人的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和廉價,一夜之間,數十人就這麽死去,在江湖人的眼裏就隻有一個討回公道麽?她現在心裏隻留下驚駭和憤怒,便口不擇言地道,“討回公道,也不能讓我一家上下數十口人活回來,又有什麽意義。”


    “這……若岫……”張誌遠耷拉著腦袋,支支吾吾的小聲說了句抱歉,便退回他的牆角去。


    若岫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顯然是在遷怒了,忙對他道,“別介意。隻是陶家如此,實在沒心情做任何事。目前我隻想將死者都好好葬了,將樂山的毒解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是,那些都不用急,我們會幫忙把眼前的這些處理好,你們都多保重身體。”文瑾輕聲道,口氣一片誠懇。


    若岫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交握在一起,指節都擰得青白,冰冷僵硬得不得了。


    子默站起身,慢吞吞的走過來,又遞給若岫一個小罐。她低頭細看,裏麵是黑乎乎的幾顆小藥丸。


    “三粒。你現在的狀況不大好。”子默難得的開了口,聲音清清淡淡的,手卻暖暖的,將那個帶著他體溫的罐子塞進了若岫手裏。


    樂水回來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絲餘暉尚在,天色有些微暗。


    “少一味。”樂水聲音嘶啞,滿身塵土,兩條劍眉扭在一起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意料之中。”子默慢吞吞地道。


    “還有別的法子麽?旁邊的幾個小村鎮也都沒有那味藥,再往周圍找,來回至少得兩天。”樂水低聲說著,垂下了頭,好不沮喪。


    “缺了哪味?”子默想了想,又道。


    “是甘草。”樂水抬頭看向子默,眼神有點發亮,“缺了這味,可以用別的補麽?”


    “別的藥,藥性不適合。”子默搖了搖頭,又沉吟片刻,有些擔心地看向若岫,“不過……”


    “不過什麽?”若岫看他那目光,心裏一片冰涼,隻道是不能救。


    “倒是還有個法子。”子默慢吞吞的說道。


    “快說!”若岫有些急躁地道,嚇得旁邊的初晴又眼淚汪汪的,她顧不上那麽許多,徑直走到子默麵前,“究竟是什麽法子?”


    “我用別的藥替代甘草這味,但是這樣做是以毒攻毒,並不是上好的辦法。”子默的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重地擊向在座的人的心口。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若岫隻覺得手腳冰涼,胸口發悶。


    “我們來的時候,他中毒已深,若非如此,別的方法倒是可以一試。如今,太晚了。”子默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看向樂水,樂水滿眼苦澀,臉色也很不好看,衣角也不知什麽時候翻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頹廢落魄到了極點。


    “以毒攻毒,後果會如何?”樂水的聲音幹澀沙啞。


    “身體需要我近身一年調養,還要有人隨時看護。”子默淡淡說道。


    若岫鬆了口氣,這也沒什麽,還沒等她開始高興,子默就又開了口。


    “而且……此生再不能開口說話。”


    這句話後,全場靜默。


    “我們,須要商議一下。”樂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神色已經平靜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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