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岫站在火堆旁邊,隻覺得空氣裏彌漫的香氣越來越濃鬱,然後就看見前方的山賊漸漸地都跟醉了似的東倒西歪起來,他們這邊的人卻一點都沒事,之前一邊倒的形勢立刻起了巨大變化。


    鍾莫語、西門司讖和張璿簡直像收割麥子似的,一會兒就把山賊殺的七零八落,就剩五個人的時候,雪兒忽然氣衝衝地跳起來不許他們再動手,旁邊三個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雪兒便滿身怒意地反身回去找下毒的人理論。


    “這是怎麽回事?”雪兒小臉通紅地衝子默和若岫嚷嚷道。


    “什麽怎麽回事?”若岫不耐煩地道。


    “這樣勝之不武,”雪兒氣得臉都紅了,大聲道,“這種陰損招數不是武林正道所為,就算勝了也不足以為榮!反是恥辱!”


    “那你就乖乖在那裏,等著被山賊殺吧。”若岫涼涼地道,微笑看著雪兒身後三個人利落地手起刀落,將剩下的幾個山賊打掃幹淨。


    “你怎麽能這樣?”雪兒痛心疾首,推開若岫,走到子默麵前皺眉道,“是你下的毒,我沒說錯吧。”


    子默沒動靜。


    “你也是江湖人,怎地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雪兒嗬斥。


    若岫也看向子默,卻覺得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又看了一眼那邊,確定山賊已經都被消滅,那幾個人隻是在做清理和後續,便衝吳聖學示意,將懷裏的樂山遞給他抱著,自己則走到子默麵前問道,“你怎麽了?”


    “你們兩個,有沒有聽到我說話!”雪兒兀自大吼。


    子默充耳不聞,若岫皺眉道,“人都已經死了,你待要如何?”


    雪兒一聽,這才回頭,發現那幾個人竟然沒有聽她號令,而是將山賊都殺死,又衝過去找人理論。


    若岫才不關心雪兒到底要鬧些什麽,她走到子默麵前,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你看上去不大好。”


    方才因為激戰,並沒有發覺,如今仔細看來卻發現子默的臉色果然很差,此時的他,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麵色發青,眼睛發直,額頭上還冒出了細碎的汗。


    子默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若岫著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連忙大聲喊鍾莫語過來,看她能不能看出究竟是怎麽回事。


    最先回來的卻是張璿,她徑直向兩人走了過來,看了子默一眼,說了一個字,“蠢。”


    張璿這麽說著,卻迅速伸手在子默身上幾處摁了幾下,子默緩緩閉上眼坐在地上,任由張璿的在自己身上穴位處拍打起來。


    鍾莫語和西門司讖本來在清理戰場,此時發現不對,也趕了過來,留下雪兒一個人在原地跳腳。


    鍾莫語湊過來仔細看了看子默,又見到張璿的動作,臉色驟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出來,“你這家夥,不想活了?還是嫌命太長?”


    子默沒理她,麵色卻更加不好。


    “究竟怎麽回事?他怎麽了?”若岫著急的問鍾莫語。


    “你自己問他!”鍾莫語怒氣衝衝地對若岫吼道,然後走過去幫張璿打下手。


    若岫被說的一頭霧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你不要介意,她就是如此脾性,著急起來會比較暴躁些,其實不並是在怪你。”西門司讖微笑著對若岫道。


    “我不介意。隻是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若岫皺眉,“剛才他不是就動了一下手?”


    “看樣子……他最近不能動武。”西門司讖若有所思道。


    “他怎麽了?”雪兒也走了過來,皺眉看著子默和張璿道,卻在看到張璿的動作時沉默了。


    “之前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和人動過手?”西門司讖問若岫道。


    “什麽時候?”若岫有些迷糊。


    “他前陣子是不是受過重傷?”西門司讖又問道。


    若岫點了點頭,想起離開斷劍山莊的時候,確實遇到過襲擊,雖然有點陰差陽錯的意味,子默也的確是為了保護她受了重傷,可是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也沒有再見到子默之後有什麽不適,若岫便以為子默早就痊愈了,卻沒想到那一箭的影響竟然停留了那麽久。


    “那是挺早以前了。”若岫又道,“有什麽不對的麽?”


    “當時,他是不是很快就好了?”西門司讖微微皺了眉頭道。


    若岫點了點頭,緊張地追問了一句,“難道有問題?”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正常來說,受了那麽重的傷,怎麽可能立刻就好起來,才養了那麽幾天就好得跟正常人一樣,肯定是有原因的,若岫再想到子默下毒的手段,和他平時對自己的混不在意,眉頭皺得更深了。


    “沒問題。“子默忽然開了口,聲音沙啞異常。


    他一動便引來張璿冷冷的瞪視和鍾莫語的怒目,兩人同時按住他,大聲道,“別動!”


    子默直直看著西門司讖,不理會那兩個人。


    西門司讖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的子默,歎了口氣道,“還是先讓她們那邊先忙完吧。”


    若岫也看出來了,子默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雖然她下了決心要知道,卻也明白現在還是先治療最重要,隻好有些沮喪地道,“好。”


    子默似乎鬆了口氣,總算配合那兩個人坐好,眾人靜默,就聽到張璿拍打在他身上的聲音越來越重,啪啪作響,聽那聲音,簡直像是有敲碎一切的力道,若岫守在子默旁邊,焦急的看著他麵如金紙,汗如雨下,隻覺得一陣心驚。


    這樣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結束,張璿停下動作,便差點虛弱的癱軟在地上,早就守在旁邊的吳聖學立刻伸手扶住她,張璿被他從身後扶住,楞了一下,扭頭看見是吳聖學,瞪了他一眼,卻又沒說什麽,就這麽靠著他閉目養起神來。


    子默的汗越流越多,竟然打透了棉服,若岫用帕子輕輕的擦拭他麵上不斷流下的汗水,又找來厚毯子包住他的身子,以免著涼。


    鍾莫語站在旁邊冷冷地看,西門司讖低聲和她說著什麽,她皺眉點頭。吳聖學扶著張璿到旁邊坐下便放開了手,低聲地問張璿幾句,張璿雖然仍是冷冷地,但還是耐著性子小聲回答了他。雪兒卻沒有再說什麽江湖道義和規矩之類的話,隻是呆呆地看著子默和若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沒過一會兒,就見得一大早就不見的樂水興衝衝地回來,他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眾人臉色不對,再看子默的樣子,不禁臉色一變道,“他動手了?”


    “你既然早知道他的狀況。”鍾莫語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罵道,“為什麽早些時候不告訴我們,也好有所防範。讓我們知道你會死啊。”


    樂水無語,低頭認罪道,“抱歉,我……”


    “你們一家就是要把他害死才算完!”鍾莫語氣得滿麵通紅,“你知不知道他已經……”


    “好了。”西門司讖有些嚴厲地衝鍾莫語斥了一聲,“耍性子也要分時候,什麽死啊活的。”


    “你……”鍾莫語不服,卻又一次被西門司讖阻止。


    “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要求他這麽做。”西門司讖的聲音有些嚴厲,“這麽大的人了,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擔,關別人什麽事。你別胡鬧!”


    鍾莫語聽了這話,猛一跺腳,轉身跑了。


    “你別多心。”西門司讖對若岫道,“師妹她隻是擔心子默。”


    “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若岫悶悶地道,“為什麽做什麽事情都要瞞著我?這麽嚴重的事情也不和我說,我就那麽像個擺設麽?”


    “他也是不想讓你擔心。”樂水低聲道。


    若岫歎了口氣,“我知道,可是將心比心,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而瞞著對方,有什麽事情都自己解決,隻會讓對方更難受罷了,這樣不是相處之道。他雖然很多事情都想得明白,對這件事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鍾莫語卻沒走遠,忍不住又跑回來看子默的情形,正好聽到若岫這話,也歎了一口氣對若岫道,“方才是我著急了,你別放在心上。”


    若岫點點頭,“我知道你們打小一起長大,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你雖這麽說我,我反喜歡你的至情至性。”


    鍾莫語微微紅著眼圈搖搖頭,有些無奈地道,“他沒錯,你……是個好姑娘。這都是命。”最後一句說的沒頭沒尾,她卻也沒等若岫回話,就又道,“對他好點。”


    若岫鄭重地點點頭,這算是她對子默家人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若岫再打量子默,發現他已經昏睡過去,難怪剛才一直那麽安靜,若岫也隻能心疼地攥著帕子輕輕擦拭他汗濕了的鬢角、額頭、麵頰、下巴……


    “我……”西門司讖遲疑地開口。


    “先不用說了,也免得你為難。”若岫阻止道,“等他醒了,我會征求他的意見,再由他決定要不要告訴我。”


    西門司讖看了若岫一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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