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你這個時辰通常都是在這裏的。”鍾莫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若岫天馬行空的想象。


    若岫轉過身,衝她笑笑,指了指鍋內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啦,我怕被子默瞪著,吃不下。”鍾莫語做出一臉驚嚇狀,逗得若岫笑出聲來。


    子默有個有意思的毛病,若岫做的飯菜極度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自從若岫開始做飯,子默就安排兩人一起在他院子的偏廳裏吃晚飯,並且明確表示不希望別人過來打擾,他平常總是冷淡又沉默,可偏這件事上卻是十足的孩子氣,鍾莫語幾個人都好笑不已,周桐卻頗為震怒,可又拿子默沒有辦法,若岫發現周桐對子默相當照顧,有的時候甚至比對自己兒子還要好,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周桐對若岫就更加挑剔和計較。


    “不如一會兒我盛出一碗來,你讓人過來拿?”若岫笑道。


    “這屋不是有丫頭麽,你讓她們給我送去不好麽?”鍾莫語撇撇嘴道,“不然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做好?”


    “再過一個時辰就好了。”若岫笑著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使喚不動這些丫頭。”


    “子默這院子裏的丫頭也不行麽?”鍾莫語皺眉道。


    “師父的態度太明顯了,丫頭們也不好做,”若岫聳聳肩,“我盡量不招惹她們,隻要她們不來惹我就好。”


    “你什麽時候變成糯性子了?”鍾莫語奇道,“不是從來嘴不饒人的麽?”


    若岫撇嘴道,“你卻錯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得罪你們不要緊,你們又不管我吃又不管我睡,最多也就是不留客,把我轟出去,可若是得罪了那幫伺候人的丫頭婆子,我可就慘了。這家裏這麽大的地方,主人一共才有幾個,奴仆卻占了大多數,主人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她們經手,做點什麽小手腳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本就不招主人待見,恐怕師父樂得看到這樣。”


    “卻沒看出,一向馬虎的小岫也有如此謹小慎微的時候。”鍾莫語搖頭笑道,“真是和以前很不一樣,我都不適應了。”


    “這隻說明我一向都知道如何安排好自己。”若岫笑眯眯地道,“有人縱容的時候,自然隨心縱意,如今卻是有人等著抓我小辮子,我自然得謹小慎微啦。”


    “真是個滑頭。”鍾莫語輕捏了若岫一把,“好吧,我到時候讓人過來取。”


    若岫點點頭,看著時間差不多,趕緊把案頭切好的筍丁扔進鍋去。


    “小岫你最近還真能忍,”鍾莫語若有所思的看著若岫道,“難道不會覺得忍受不了而想退縮麽?”


    “一開始的確有點想退縮。”若岫點點頭道,“後來漸漸習慣也就好了。師父再強橫,我不在意,他又能把我怎麽樣呢?我和師父兩個人都是如此,彼此保持距離,卻誰都奈何不了誰,師父自有他的事情,沒時間總來找我麻煩,我也有我的事情,沒時間總去想著這些麻煩,若是每天沉浸在和他鬥法上,估計早就瘋了。我也很忙的呀。”若岫指了指麵前的湯鍋,衝鍾莫語眨了眨眼道。


    “你倒是想得開,”鍾莫語失笑,“卻省得我還要開解你。”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若岫淡淡道,“希望我能主動些,若是能因此得到他的認可,和他和解更是再好不過。我一開始也想過這個方法,但是發現這樣不行。他並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才不喜歡我,而是根本就對子默的婚事另有安排,而我是破壞了他安排的那個人。他不可能接納我,我也沒辦法明知道沒用還要去討好他,我能保持現在的心境其實也很簡單,因為從某些方麵講,我的確是個極其自私的人,隻顧自己。”


    鍾莫語搖頭道,“也就隻有你才能自私的那麽坦然。”


    “不說這些,”若岫笑道,“你今天怎麽有空來這裏找我?”


    “你不說我都要忘記了,”鍾莫語一拍腦袋想了起來,“明天家裏有酒席,請了一班來唱戲,你要聽麽?”


    聽戲?若岫有些好奇,又遲疑道,“師父也去聽戲嗎?”


    若是周桐也在場,她還得把皮繃緊了,自己臉皮再厚,也沒理由非要去自討沒趣,不如留在自己屋裏打發時間,若是要麵對周桐,就算聽戲再吸引人,也是不去的、


    “師伯最討厭聽戲,是斷然不會去的。”鍾莫語笑道,“你就放心吧,若是他要去,我怎麽會巴巴的跑來找你?”


    若岫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像你說的那樣淡定從容啊。”鍾莫語斜眄著若岫道。


    “好歹也是個美人,注意你的形象啊。”若岫嘲笑鍾莫語,又搖頭道,“若是每個人都能說到做到,這世上又怎麽會有那麽多遺憾呢?”


    “原來也是個嘴把式。”鍾莫語拍若岫道,“我得走啦,今天又被派去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明天來尋你。”


    若岫將她送出院門,方才回去繼續泡在廚房。


    若岫打聽了一下,這裏聽的還是昆曲,若岫從前曾經附庸風雅的聽過半出牡丹亭,卻一點都沒喜歡上,隻覺得聽來音調奇怪,又慢的讓她打瞌睡,後來也就一直沒有再聽過,如今物是人非,在這裏也呆的時間長了,也習慣了這樣節奏緩慢的生活,卻又對昆曲生出一絲興致來。


    昆曲,生於講究園林亭榭之美、歌童舞女之妖、畫船廄馬之盛的吳地文化。若岫記得有人說過,昆曲可以用慢、小、細、軟、雅這五個字來概括,昆曲節奏緩慢,輕柔而婉折,說的是吳儂軟語,唱的是柔婉的水磨調,擅演纏綿悱惻的情節,給人一種軟而香的感覺,又不限格局,最宜在家宅廳堂、花園亭榭演唱,所以才會有很多人家家中有什麽喜慶便請戲班來家裏搭戲台唱戲。


    若岫之前聽戲也是因為著迷於書中所說,“聲則平上去入之婉協,字則頭、腹、尾音之畢勻。功深鎔琢,氣無煙火,啟口輕圓,收音純細”,她一直覺得 “氣無煙火,啟口輕圓”很美,就想去領略一番,卻沒想到去了才發現欣賞不來,當時年少,也沒多想就罷了手,找尋別的興趣,如今細細想起來,卻有了些感悟,當時的生活節奏快,本就很難找到現在這樣的悠閑舒緩的感覺,舒緩、柔和、婉轉、綿長,說起來俱都是從容之美,過去那樣浮躁的心緒又如何能品味的來?如今日子一下子緩了起來,耗上一兩個時辰做一件事情也是經常,有時候甚至整整一個下午就隻看一頁書,這樣的心緒下,若岫覺得自己估計能欣賞一下自己曾經欣賞不來的昆曲了。


    湯好了,起鍋,若岫找來一直瓷罐,裝了一罐給鍾莫語的丫頭,又忽然拍了拍腦袋,方才光顧著閑聊,卻是忘了問問明天是什麽日子,為什麽要有酒戲。


    “我聽鍾莫語說,明天家中有酒戲?”若岫一麵吃飯,一麵問子默。


    若岫向來喜歡吃飯的時候閑聊,和大家一起吃的時候還好,忍著守規矩,和子默兩個人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說說一天的事情,若岫已經把子默完全拐帶壞了,每到晚餐時候,就是兩人閑聊說話的時間。子默近來總是很忙,吃過晚飯若岫就要離開,讓他休息,也是因為這個,兩個人才要抓緊吃飯的時間,盡量多說會兒話。


    “師父請人來吃酒。”子默想了想道,“似乎是個大官,比較講究這些。”


    “師父要和那人一起聽戲麽?”若岫有些緊張起來。


    子默看了若岫一眼,目光裏帶了一絲笑意道,“不用怕,他們就看個開頭應個景,咱們先去花園那邊轉一圈,估計這邊的人就已經走了。”他想了想,又解釋道,“自從師娘沒了,師父就不再聽戲了。”


    “原來如此。”若岫點點頭,又有些自嘲地道,“我果然是不懂這些規矩的。”


    “你喜歡聽什麽,”子默沒有接茬,隻是慢吞吞地道,“可以點。”


    “我隻是跟著湊熱鬧罷了。”若岫擺擺手道,“隻是覺得好奇。”


    “明天我應該有空。”子默想了想道,“就不要做那麽複雜的菜色,放鬆一天吧。”


    若岫看了子默一眼,點點頭。


    子默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其實家裏的事情全都知道。他身為晚輩,對周桐自然沒有辦法,他雖然能倔強,卻不能頂撞,這幾天他估計也並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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