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翦傳回來的奏簡可以看出,南方的局勢並不是很好。


    縱然始皇帝有些私心,但公大於私。


    南方的安定,對秦國目前的意義,非常深遠。


    秦國統一六國沒多久,便已經有六國餘孽尋求複辟了,再加上資源分配的矛盾,日益嚴峻,隱隱有內憂的趨勢。


    而外患的情況,似乎比內憂還要嚴重。


    在七國並存的歲月裏,無論內戰多麽激烈,對外患一直都是堅決打擊的。


    比如燕國平定東胡,秦國覆滅隴西戎狄,趙國抗擊匈奴,齊國驅逐東夷等等。


    哪個國家對蠻夷,都沒有手軟過。


    現如今,六國覆滅,隻剩下秦國。


    那秦國就理應肩負起維護華夏的重任來。


    對始皇帝而言,這不僅是一統華夏的野心,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誠然。


    趙昊說的那些,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但蠻夷若趁著秦國休養生息之機,以為秦國在向他們示弱,大舉進攻中原腹地,屠戮中原子民,那秦國有何麵目立於天下?


    一步退,步步退,一步一深淵。


    就算此番征伐,艱難險阻,致使數十萬老秦人命喪南方,我大秦也絕不能退一步。


    昏君也好,暴君也罷。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大秦所有的罪孽都讓朕一個人背負吧。


    心中長歎一聲,嬴政的目光逐漸堅定。


    這百越,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征伐的。


    不知怎麽的,趙昊忽然發現,眼前的始皇帝,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他。


    一個孤獨得讓人窒息的人。


    他這一生,不立太子,不封皇後,沒有分封天下,遭受萬千罵名,甚至死的時候,還在巡狩自己的疆土。


    越了解始皇帝,趙昊越能感受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所謂的孤家寡人,大概指的就是始皇帝吧。


    “呼....”


    沉默良久,趙昊吐出一口濁氣,抬頭凝望嬴政堅毅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勸說失敗了。


    不過,他並沒打算放棄,於是退而求其次的道:“父皇,若你執意征伐百越,可否緩個一兩年?”


    嬴政語調冷洌的道:“為何?”


    趙昊看了眼尉繚,發現其不動聲色,又接著道:“就算南方蠢蠢欲動,我大秦有三十萬大軍坐鎮邊疆,量他們也不敢放肆,在此期間,我們需要做四件事;


    其一,盡快歸化更多的越人,完善百越輿圖,同時研究越人各部的利益關係。


    其二,派遣水工,修築靈渠,無需多寬,十丈即可,隻要能通行小舟便行。


    其三,不斷進行小規模戰爭,讓百越各族,始終處於緊繃狀態,但我們就是不深入山林,讓他們如鯁在喉。


    其四,研究越人的作戰方式,集中醫者解決流行疾病,以及毒物對士兵的危害。”


    話到這裏,頓了頓,又沉沉的道:“做好這四件事,不說能起到決定性作用,至少能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就算如此,那一兩年之後呢?”


    嬴政蹙眉道:“我大秦總不能一直跟越人周旋吧?”


    “這.....”


    趙昊麵露遲疑。


    嬴政看了眼他,麵色一肅,正襟危坐道:“你小子有什麽主意,盡管說。”


    “回父皇,兒臣確有一策!”


    趙昊拱手道:“可若執行此策,必須先打出我秦軍的威勢來才行!”


    “哦?”


    嬴政眉毛一挑:“有何良策,你且說來聽聽?”


    “回父皇,剛才兒臣說了,蠻夷畏威而不懷德,要想征服蠻夷,首先要讓他們畏懼我大秦!”


    “南方山地崎嶇破碎,不利於我秦軍擺開戰團作戰,一旦我秦軍深入南方腹地,每攻下一座城寨;


    負隅頑抗的越人部族,一定要趕盡殺絕,讓他們聞風喪膽!”


    “不錯,繼續說下去。”


    “是,父皇。”


    趙昊點了點頭,又接著道:“隻要我秦軍讓越人部族感受到恐懼,便可以順勢推行懷柔政策,以防越人同仇敵愾!”


    “不管是楚國,還是我秦國,征服百越之地後,都會劃分行政區域,比如我秦國設立的郡縣。


    但實際上,百越之地的部族,還是由部族首領自治。”


    “那麽,這種自治,其實類似於我中原諸國的世襲製,也就是首領死了,由首領的兒子擔任。”


    “如果首領對族人壓榨得太狠,族人便會發生叛亂,如此一來,就算我們安撫好某個部族首領,也無濟於事。”


    聽到這裏,嬴政和尉繚對視一眼,陷入沉思。


    這確實是個問題。


    楚國長期與越人部族打交道,曆經數百年,都無法歸化治理好越人部族,正是因為越人部族首領,更換頻繁。


    你今天安撫好這個部族首領,明天他就被人宰了,你又要重新安撫新的首領。


    如此往複,十分惱火。


    但不安撫,又不行。


    想到這,嬴政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趙昊:“我兒有何辦法?”


    “回父皇,兒臣一策有三計!”


    趙昊拱手道:“其一,以夷製夷。其二,施行推恩令。其三,改土歸流。”


    “這....”


    嬴政和尉繚同時一愣,有點不明所以。


    趙昊笑了笑,解釋道:“以夷製夷,就是用歸順我秦國的蠻夷部族,征伐不服我秦國的越人部族,給予一定的獎勵!”


    “他們獲得獎勵後,自然會奮勇作戰,再加上不是本地部族,又得防範其他越人部族,因此會對我們忠心耿耿;


    甚至聯合我們,共同對抗其他越人部族,保證棲息之所!”


    “妙啊!”


    尉繚扣案大喝一聲。


    嬴政也興奮地臉頰通紅,忍不住追問:“那推恩令呢?”


    “這....”


    趙昊有些猶豫,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推恩令可是大殺器。


    特別是分封製度下的推恩令,簡直是千古第一陽謀。


    生得越多,敗得越快。


    “有什麽就說什麽,吞吞吐吐作甚?就算說錯了,父皇也恕你無罪!”


    眼見趙昊欲言又止,嬴政的臉色頓時板了起來。


    “哎……好吧。”


    趙昊歎了口氣,幽幽地道:“這推恩令,就是朝廷規定部族首領死後,除了指定繼承人可以繼任首領之外;


    其餘兒子也可以分割部族一部分土地人口,擔任小首領,由郡守統一管轄!”


    “嘶.....”


    “嘶.....”


    趙昊的話音剛落,嬴政和尉繚同時倒吸一口涼氣,不由瞳孔猛縮,猶如九級地震。


    這尼瑪!


    好毒的計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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