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屠睢所部遭遇越人襲擊了!”


    一個隱秘的野戰迷彩布下,王翦拿著放大鏡在查看地圖,在他身後是一個壁爐模樣的鐵箱,燃燒著劈啪作響的柴火。


    鐵箱上方有一個茶壺,煮著熱氣蒸騰的茶水。


    此時,柯北正在向王翦稟報最新軍情。


    王翦聽到柯北的聲音,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屠殺了越人村落,引來越人報複是正常的,現在趙佗、任囂在哪?”


    “漓水附近.”


    “漓水?”


    王翦皺眉,隨即將放大鏡移動到漓水區域,笑道:“王成跟隨我多年,對那邊區域較為熟悉,如果情況緊急,想必也會選擇漓水突圍”


    “那我們?”


    柯北皺了下眉頭,試探著道:“我們要去救他們嗎?老令還在那裏,萬一”


    “不用。”


    王翦搖頭,然後放下手中的放大鏡,走到身後的鐵箱麵前,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抿了一口才道:“你剛剛不是說趙佗,任囂在漓水附近嗎?他們應該會救王成.”


    “可是,他們不是別有用心嗎?”


    “別有用心也分時候,如果大勢在我們這邊,他們不救也得救!”


    “大勢?”柯北愣了一下,拱手道:“小子不懂,還請老將軍賜教!”


    “嗬嗬。”


    王翦淡淡一笑,隨後放下茶杯道:“趙佗,任囂為何沒有跟屠睢匯合,而是跟在他們後麵,不疾不徐?因為他們知道越人會襲擊屠睢,所以準備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如此一來,他們掌權後的第一戰,便是伐越大戰!”


    “為什麽是伐越大戰?”


    “你啊,還是見識少了,屠睢做的事觸動了越人的底線,他們會瘋狂的報複我們,從而同仇敵愾,如此一來,我們不想跟越人正麵對抗也不行了!”


    “老將軍的意思是,趙佗他們等的就是跟越人正麵對抗?”


    “是啊.”


    王翦歎息一聲,而後回憶似的道:“當初老夫也想跟越人正麵對抗,並上奏陛下,分三路進攻百越之地,結果陛下拒絕了。後來老夫才知道,是公子昊的意見!”


    “公子不想跟越人正麵對戰?”柯北有些不解的反問。


    “那倒不是。”


    王翦笑著搖頭:“公子想等一兩年,等靈渠修好了再正麵對戰!”


    “現在靈渠不是修好了嗎?”


    “靈渠是修好了,但還不是時候.”


    “什麽時候?”


    “化主動為被動!”


    “這”


    柯北語塞,然後又忍不住試探道:“公子莫非也是想等越人先襲擊我們,我們才反擊?”


    “若不這樣,那些越人隱藏在林中,一個一個部落的找,多麻煩,而且深入越人腹地,很容易被他們阻斷糧道.”


    王翦似笑非笑的看了柯北一眼,然後緩緩走出帳篷,看著前方正在搭建的數百個熱氣球,以及周圍密密麻麻的陶罐:“老夫打了這麽多年仗,不得不佩服公子的奇思妙想啊”


    說著,忽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安全局的人回來了嗎?”


    “還沒有,但應該快了”


    “希望他們能成功,不然百越不亂,我們還得藏起來.”


    聞言,柯北感慨似的點頭附和:“是啊,老是待在山林裏,也不是辦法,馬上就要入冬了.”


    “入冬怕什麽,這裏又不下雪”


    “南方不下雪嗎?”


    “你才知道?”


    王翦有些好笑的看了柯北一眼,隨後將目光落在左側,那裏有枯葉被踩踏的聲音:“有人來了!”


    “嗯?”


    柯北一驚,頓時提高警惕,循聲望去。


    隻見一名身材修長,麵帶紋身的斷發男子,披著蓑衣,帶著獸皮冒,緩緩朝這邊走來。


    另一邊。


    漓水浩浩蕩蕩,寬闊的江水,順流而下。


    如今是雨季,更是水流湍急的季節。


    曆史上的屠睢,死在了桂林附近,是被越人伏擊而死的。


    秦軍更是損失慘重,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裏,死了超過三十萬人。


    若不是始皇帝威壓四海,大秦早就那時候崩潰了。


    因為太傷大秦元氣了。


    如今,因為趙昊的緣故,屠睢沒有成為南海五十萬軍團的統帥,隻是在護送王翦的途中,遭遇了越人偷襲,身負重傷。


    但即便如此,他帶領的三千精銳秦軍,以及數千輔兵,依舊麵臨覆滅的風險。


    南方山路崎嶇,多是泥濘小路。


    山川層巒疊嶂,樹木植被茂盛。


    秦軍引以為傲的軍團作戰,根本無法展開。


    當王成背著屠睢,一路殺會後軍的時候,發現後軍也亂作一團,喊殺震天,血流成河。


    泥濘的土地裏,隨處可見黑紅的斑駁,層層堆疊的屍體,與泥水混合在一起,極為慘烈。


    且大多數都是秦軍的屍體。


    “趙池將軍呢!周阜將軍呢!誰他娘的看到他們了?!”


    王成在來的途中都已經料到了越人會偷襲他們後軍,但他完全沒想到,竟然混亂到這種程度。


    按理說,憑借後軍一千秦軍精銳,再加上周阜帶過去的一千精銳,以及那些楚人輔兵,不至於如此慘烈。


    除非


    襲擊他們的不止一個越人部落,而是多個越人部落聯合襲擊。


    想到這裏,王成的雙目逐漸染上血絲,一把抓住身邊一位跑得跟無頭蒼蠅似的秦軍,大聲喝罵:“人呢?趙池,周阜呢?!”


    這名秦軍看起來非常稚嫩,大概隻有十七八歲,被王成這麽用力一抓,雙腳竟差點站立不穩。


    卻聽他顫顫巍巍地道:“趙池將軍被越人偷襲了.身負重傷周阜將軍正帶人保護他去漓水.”


    說著,眼光不由看向王成的背後,詫異道:“屠睢將軍他”


    “不該問的別問!”


    王成臉色一黑,隨即給這名秦軍整理了一下頭盔,正色道:“莫慌,天塌不下來!”


    很快,王成就帶著這名秦軍,以及被眾護衛團團圍住的夏無且等醫者,一路衝向漓水岸邊。


    隻見漓水岸邊果然有周阜和趙池的旗幟。


    王成狠狠地擠進人群,當他看到地上滿臉痛苦的趙池,以及大口喘著粗氣的周阜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周阜看到王成和夏無且,也是咧嘴一笑,但看到王成背上的屠睢時,卻是臉色巨變。


    他們都是屠睢的副將,跟著屠睢出生入死多年,如今護送一趟王翦,竟遭遇了兩次伏擊,心中別提有多憋屈。


    可是,憋屈還能忍,若是陰陽兩隔,那就太悲催了。


    “屠睢將軍他”


    周阜三步並作兩步,踉蹌的來到王成身邊,看著屠睢,眼眶瞬間紅了,聲音也變得哽咽。


    “別別哭,我他娘的.還沒死.”


    屠睢剛才雖然暈過去了,但經過王成這一路折騰,早就醒了過來,隻是因為中毒的原因,變得垂垂將死。


    “好了,快把他扶下來,咱們商量禦敵之策!”


    眼見周阜轉悲為喜,王成連忙朝他提醒。


    “哦哦哦,好,辛苦您了!”


    周阜反應過來,連忙配合王成,將屠睢扶進帳篷,與趙池並排躺在一起。


    “趙池將軍如何了?”


    王成打量了一眼趙池,輕聲問道。


    周阜歎了口氣,搖頭道:“也是中了毒箭,應該快不行了”


    “老令——!”


    還沒等周阜的話說完,王成連忙朝外麵呐喊。


    然而,夏無且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帳篷,沒好氣的道:“在呢!真當老夫是神醫啊!”


    “您剛才不是救了屠睢將軍嗎?還有藥嗎?”


    “沒有了,隻有一顆,還是公子給我的保命藥!”


    “啊?這”


    王成語塞,周阜臉色鐵青,而後沉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們怎麽被多個越人部落襲擊?!”


    “這還用問麽,屠睢將軍下令燒殺越人百姓,本就容易觸怒越人部族,引起他們報複!”


    王成苦笑著說道。


    “可是,我們的援軍為何遲遲不到,我們不是派人出去求援了嗎?”


    “或許被越人部落截了額吧”


    “這”周阜遲疑:“這下該怎麽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你立刻帶著屠睢將軍,夏太醫他們渡過漓水,我率剩下的兵馬給你斷後!”


    “這怎麽可以!?”


    周阜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王成,而後果斷拒絕王成的提議:“還是讓我給你們斷後,你們先走!”


    “你?”


    王成皺眉,有些懷疑的道:“你能行嗎?”


    “哼!”


    似乎是因為王成看不起自己,周阜明顯有些不悅的冷哼:“我若不行,能穩住陣腳等你們?”


    “可是,你會死的”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幹,誓不休戰!”


    麵對周阜如此決絕的話語,王成欲言又止,與夏無且對視一眼,後者重重的點頭。


    這就是老秦人數百年延續的血性。


    而正是因為這種血性,老秦人才從苦寒的西陲之地,殺出一片中原藍天。


    就在王成等人重新整頓軍隊,開始有序的組織渡漓水的時候,漓水對岸的山坡上,趙佗和任囂正在平靜的觀望他們。


    “看樣子,他們準備渡漓水”


    趙佗淡笑著說道。


    任囂目不斜視的道:“我們就這樣看著嗎?要是此事傳到陛下那邊”


    “不會的,我的人已經繞過去了,隻要等到天黑,我的人立刻就會圍殺過去,到時候.”


    說到這,趙佗不禁詭異一笑:“我的箭可不認人”


    “那王成他們”


    “他們?自然是要救的”


    “嗯?”


    “放心吧,我另有安排!”


    眼見趙佗自信滿滿,任囂如釋重負,也沒多說什麽。


    另一邊。


    鄒安手握青銅長劍,不斷追擊逃跑的秦軍,戰得酣暢淋漓,狀態十分神勇。


    雖然他的才能不如譯籲宋,但打仗的本事,一點也不遜色譯籲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見他赤倮著上身,精悍的肌肉沐浴著鮮血,配上青麵獠牙的紋身,猶如來自地獄的餓鬼一般,桀笑不止。


    “嘿嘿嘿,哈哈哈殺啊,殺啊!”


    隨著鄒安的左突右衝,西甌國戰士配合著其他部落的越人戰士,不斷朝秦軍陣營逼近。


    他們本想一鼓作氣,將所有秦軍趕進漓水喂魚。


    可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本已經崩潰的秦軍,竟然在岸邊站穩了腳跟。


    前方不斷傳來消息,連續突擊十餘次,都沒有突破秦軍的戰陣。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秦軍戰陣背後的秦軍上船,劃到漓水對岸。


    此時,鄒安站在高處,與王成遠遠對望。


    “哼!即便這次不能全殲屠睢所部,也斬首一萬有餘,將他們打疼了;


    待我回頭聯絡更多的越人部落,包括閩越他們,定要將秦人趕出南海,趕出百越之地!”


    說完,扭頭看向一旁的刑餘,皺眉道;“刑餘將軍,譯籲宋來了嗎?”


    “來了!”


    刑餘甩了甩沾滿秦軍鮮血的長劍,麵無表情的點頭。


    “嗬,他還真的趕來.”


    鄒安冷笑一聲:“那他現在在哪裏?”


    “距離我們不到十裏的地方!”


    “跑得倒是快,可惜,這些秦軍都是我的!等我殺光這些秦軍,再去見他!”


    說完,鄒安便準備帶兵前去岸邊。


    就在這時,刑餘一把拉住了他,皺眉道:“這些秦軍已經是甕中之鱉,不用我們親自上陣,讓其他部落的人先去,我們給他們壓陣!”


    “這是為何?”


    鄒安腳步一頓,有些不解的看著刑餘。


    刑餘目光深沉的看了眼漓水對岸,有些擔憂的道:“不知怎麽的,我總感覺不對勁,好像有大事要發生!”


    “大事?”


    鄒安一愣,旋即神秘一笑:“如果說大事,還的確有一件大事!”


    “嗯?”


    刑餘皺眉,麵露疑惑之色。


    這時,一直跟在鄒安旁邊的奴童,笑著湊上前,也不嫌鄒安身上的鮮血,柔聲說道:“大公子準備等譯籲宋過來,趁勝宣布繼承國君之位!”


    “小奴不許胡說!”


    鄒安聞言,不滿的嗬斥了一句。


    那名奴童有些委屈的嘟囔:“我哪裏有胡說,大公子難道不是這樣想的麽?”


    “我”


    鄒安遲疑了一下,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隨即看向刑餘:“刑餘將軍覺得如何?”


    很明顯,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但不想自己說出來。


    似乎看穿了鄒安的小心思,刑餘依舊麵無表情的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公子繼承國君之位,理所應當!”


    “哈哈哈,好!那就殺光這些秦軍,為我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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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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