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濃,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


    任囂站在帳篷外,仰頭凝視天上的月亮,眉毛擰成了一條線。


    這時,趙佗從遠處緩步走到他麵前,同樣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低聲道:


    “任郡尉怎麽還不休息,是在為沐霖之言煩心嗎?他剛才已經命人將火炮送來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在意了”


    “哎!”


    任囂聞言,搖頭歎了口氣:“悔不聽大將軍之言,當時真不該貿然進攻,是我之過,禍及三軍啊!”


    “事已至此,郡尉莫要流連悲傷,當振作起來,發奮圖強,隻要能與無諸取得聯係,我們依舊能共謀南海大業!”


    看著信心十足的趙佗,任囂自嘲一笑,道:“大將軍啊,這麽多年來,我們從沒有現在這般失敗過,如今更是窮途末路之際,你心中竟然還想著大業,倒是讓我敬佩萬分。”


    趙佗正色道:“郡尉,所有的大業都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開始的,我們這樣也挺好,除了項上人頭,再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從今以後,隻會蒸蒸日上,每天都是收獲。”


    這話讓任囂心頭一震。


    說得好啊,所有的大業都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開始的


    他們的家人已經被趙昊抓走了,他們確實沒有更多的牽掛了。


    這話也確實讓任囂備受鼓舞,之前的失利自責,瞬間消散了不少。


    “大將軍,你說得對,從今日開始,我們每天得到的都是收獲,再也不可能比現在更慘了。”


    話音落下,史祿走了過來,看到趙佗和任囂在一起,開口第一句就是;“兩位將軍都在這裏,倒省得末將多跑一趟,據探子來報,譯籲宋帶著兩萬西甌軍投奔我們來了!”


    “譯籲宋投奔我們來了?”


    趙佗眼睛一亮,朗聲大笑:“本以為他會投降趙昊,沒想到趙昊不容他,結果閩越也不容他,這才來投奔我們,看來他是走投無路了!好哇!天大的好事,我去迎他!”


    說著便起身朝帳外走去。


    譯籲宋走投無路的投奔,對趙佗而言無異於是驚天的好消息,他覺得自己跟譯籲宋才是一路的,當初設計圍殺騶安,也是為了讓譯籲宋順利坐上王位,隻不過譯籲宋投降趙昊的假消息,讓他跟譯籲宋產生了嫌隙,沒有進一步合作。


    現在兩人都已經走投無路,再次合作肯定沒問題,畢竟抱團取暖,誰也離不開誰。


    而且譯籲宋手中的兩萬西甌軍,加上他手中的兩萬多叛軍,還有沐霖帶來的幾千兵馬,甚至可以再次對臨塵城動手。


    自己說的沒錯,接下來的每天都是收獲。


    唯一不安的,大概隻有任囂了。


    他太了解王翦了,王翦是不可能將這麽多越人軍隊放過來的。


    這些越人回來,一定會記恨他們圍殺騶安一事。


    特別是他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很容易被對方落井下石。


    “但願我想多了吧。”


    任囂無聲自語了一句,隨後跟著趙佗走出軍營。


    另一邊,閩越王宮。


    無諸看著丞相季粟,眉頭大皺,默然不語。


    隔了半晌,季粟才無奈開口:“大王,此計雖然有些冒險,但也不失一個機會,若趙佗、任囂真能成功,我們就不用向秦國稱臣了.”


    “可是,萬一他們失敗了,那豈不是得罪秦國了?到時候我們再想稱臣,秦國還會給我們機會嗎?”


    “大王放心,就算他們失敗了,秦國也不會怪在我們頭上,因為我們沒有出兵,是譯籲宋帶兵去的,跟我們沒關係.”


    “而且。”


    說著,他頓了頓,又接著道:“石浦那邊的所有戒備,我們都撤了,算是給秦國表達了自己的誠意,就連韓信帶兵離開營地,我們都沒有趁機進攻,秦國還有什麽借口怪罪我們?”


    “這”


    無諸語塞,似乎覺得有些道理。


    下一刻,有宮侍從外麵走來,行禮道:“啟稟大王,沐奎大夫求見!”


    “嗯?”


    無諸眉毛一擰,下意識看向季粟。


    卻見季粟微微一笑,道:“沐大夫一直主張與秦國示好,想必已經得知了陛下的命令,想來找陛下討說法!”


    “那本王該如何應對?”


    “先聽聽他怎麽說,再做決斷!”


    “好!”


    無諸點頭,隨即擺手示意:“你先下去,我且聽聽!”


    “是!”


    季粟應聲離開了王宮。


    很快,沐奎就被無諸宣進了宮殿。


    “臣沐奎,拜見大王!”


    無諸裝作若無其事的放下毛筆,淡淡道:“沐大夫有事?”


    沐奎愁眉苦臉道:“大王,之前您讓老臣全權處理向秦國稱臣之事,老臣盡心盡力了好幾天,金玉都準備妥當了,就是美人之事,依舊沒什麽進展;


    各地獻上來的美人,連老臣都打動不了,如何讓秦人滿意?”


    一聽到這話,無諸氣就不打一處來,咬牙道:“算了,既然沒有合適的,那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更何況,我們也不是隻有這一條路!”


    “啊?這”


    沐奎故作不知的瞪大眼睛,而後痛哭流涕道;“莫非大王要拉著全國跟秦人決一死戰?要是秦人發狠,我們閩越就真的沒了,大王三思啊,且不可對不起先祖這份基業.”


    “誰說本王要拉著全國跟秦人決一死戰?”


    “難道大王跟老臣一樣,有了一個好的人選?”


    “嗯?”


    無諸一愣,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從沐奎踏進宮殿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跟無諸說一句譯籲宋的事,這讓無諸不禁滿心疑惑的同時,也產生了好奇之心。


    無諸追問道:“什麽人選?沐大夫在說什麽?”


    沐奎眼中閃過一抹遲疑,結結巴巴地道:“是是.”


    “是什麽!快說啊!”


    無諸不耐煩的一拍書案。


    沐奎臉上閃過一抹糾結,隨即一副大義凜然的道:“是大王的妹妹,櫻落公主!”


    “放肆!”


    無諸勃然大怒,像是受了什麽極大的侮辱似的,一把將身前的書案掀翻。


    沐奎嚇得連忙跪地,磕頭請罪:“大王息怒,大王息怒,要殺要剮,且聽臣把話說完!”


    “若不是看在你兒子為國盡忠的份上,本王今日絕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王,老臣兒子一死,能換閩越平安,老臣會毫不猶豫的讓他犧牲,可是,老臣兒子終究不是公主,


    如今犧牲公主一人,可保我閩越全國,大王在猶豫什麽?


    昔年勾踐為了複國,可以曲身敵國,嚐敵糞便,我王也是閩越一代英主,為什麽就不能像先祖那樣舍棄一絲親情?!”


    “你,你,你”


    無諸被沐奎氣得渾身顫抖,忽地一拔腰間佩劍,怒喝道;“你給本王住口!再敢多言半句,本王必殺你!”


    “老臣方才已經說了,老臣為了這個國家,兒子可以不要,老臣這條命也死不足惜,隻是大王平日自詡越王勾踐,要做勾踐那樣的雄主,臣自詡範蠡,文種,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說著,沐奎毫無懼色,甚至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直視手持利劍的無諸:“大王要殺老臣,老臣不介意第一個去見先祖,隻怕大王日後國破家亡,無顏麵對先祖!”


    “你!”


    無諸被這話氣得臉紅脖子粗,最終大叫一聲,哢嚓劈在升起的書案上。


    堅固的木質書案,被他一劍劈成了兩半,嚇得沐奎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滾!滾出去!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聽你說任何話!”


    無諸暴跳如雷。


    沐奎以頭觸地,砰砰作響:“大王三思啊!”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


    無諸紅著眼睛,持劍來到沐奎身邊,歇斯底裏的道:“你到底走不走!”


    沐奎壯著膽子,更著脖子,擺出一副你殺任你殺,你剮任你剮的態度,直叫無諸氣急敗壞,隨手扔掉手中的利劍,怒道:


    “好!你不走我走!”


    說完,氣呼呼的衝出大殿,一路將身邊跪倒在地的宮侍踢翻,緊接著直奔後宮。


    等大殿內隻剩下沐奎一人,沐奎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無聲自語:“這就受不了了?當年你祖父搶走我娘,殺死我爹的時候,我可比你冷靜多了;


    還有你父親,為了王位,殺我娘的仇,我可從來沒有忘記.”


    與此同時。


    無諸氣急敗壞的回到後宮。


    剛走進後宮庭院,他就覺得有些不妥,暗忖這樣的怒容,不易讓後宮妃子,以及自己的兒女們看見,以免嚇到他們,於是轉身便朝花園走出。


    此時,月色正濃,花朵在月光下極為嬌豔。


    一些帶著熒光的蟲子,在花叢中翩翩起舞,令人流連忘返。


    但在此時,無諸卻是看什麽都不順眼,忽地大喝一聲:“拿劍來!”


    聞言,身後的侍衛連忙解下腰間的佩劍,遞給無諸。


    “你們都給本王讓開!”


    無諸接過長劍,大吼一聲。


    花園裏的宮侍,奴仆,侍衛,一個個麵麵相覷,連忙離開花園。


    就在這時,無諸雙眼冒火,暗暗運氣,忽地暗壓不住心中的憤怒,在月光下披荊斬棘,將一朵朵帶刺花朵,連枝帶花的削落在地,驚起一眾飛蟲。


    無諸破口大罵:“本王叫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本王才不是那種無能的男人,本王才不會將自己親妹妹送人,換取自己的安危,本王會保住先祖的基業!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沐奎!沐奎!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若不是看在你兒子的份上,我早就殺你了!我砍死你!我砍死你啊!”


    可憐的嬌豔花叢,被無諸一股腦的砍伐,變成了殘花敗柳之地,而無諸卻猶不解恨,在花叢中奮力踩踏。


    “我踩死你!踩死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我無諸絕不會向你們妥協!我無諸是越人最英明的王!”


    眼見無諸發瘋似的在花叢中宣泄,遠處觀望的侍衛,宮侍,奴仆,一個個瞠目結舌,心說一向穩重且英明的大王,怎麽變得如此暴躁失態?難道真如宮裏傳言的那般,閩越要被秦國給滅了?


    想到這個可能,眾人無不憂心忡忡。


    其實也不怪無諸如此失態,主要是無諸即位這些年,閩越國力昌盛,百姓富足,深受各部落好評,所以無諸隱隱有種唯我獨尊的感覺,甚至將自己當作越王勾踐的繼承者,夢想恢複先祖榮光。


    可惜,中原出了個始皇帝,不僅統一了中原六國,還將大手伸向了百越之地。


    本來依靠百越之地的地理優勢,他也無懼秦人的威脅,但鬆溪一戰,讓他徹底認清了現實。


    如此秦國,非當年的楚國可比,他的夢想尚未開始,就被秦人打破了,所以才會如此失態。


    好在無諸還有一些自製力,否則沐奎那顆人頭,早就像剛才的花朵一般,被無諸砍得七零八落了。


    終於,無諸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一屁股坐倒在青石旁,氣喘籲籲的喘著粗氣,隨手扔出手中的利劍:“滾!”


    話音落下,便仰躺在青石上,閉目休息。


    此時無人敢上前打擾他,他倒也獲得了片刻寧靜。


    然而,片刻之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他猛然睜開眼睛,怒不可遏的喝道;“誰讓你來的,沒看見本王心情不好嗎?快給本王滾!”


    聞言,後方沒有任何回應,隻是腳步聲稍微停頓,又邁出了步子,無諸不禁大感疑惑,正要起身查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一陣抽泣聲突兀傳來。


    嗯?


    這聲音怎麽那麽熟悉?


    無諸反應了一瞬,臉色一遍,驀然起身望去。


    隻見月光下的那副俏臉,是那麽的明媚動人,不禁呆立當場:“阿妹?怎麽是你,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王兄.嗚嗚嗚.”


    “阿妹別哭!我不知道是你,嚇到你了是不,我向你道歉,別哭了好嗎?你看你.”


    無諸手足無措的想要安慰櫻落公主,櫻落公主直接衝到他懷裏,打斷了他想說話,哽咽道:“王兄這麽生氣,將平時愛護有加的花樹都砍的亂七八糟,多可惜呀”


    “啊,嗯,是王兄最近想練劍,又找不到合適的對手,就拿這些花樹練手了”


    無諸腦袋一片混亂,他不清楚櫻落為何出現在這裏,隻能支支吾吾的找借口。


    但是,櫻落卻目不轉睛,睜著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地說道:“王兄,你將櫻落送給秦國吧,櫻落願意為王兄做任何事!”


    “你在胡說什麽?”


    無諸呆了一呆,義正嚴辭地道:“絕對不可以!”


    “為什麽?在王兄心中櫻落是什麽人?我是你的骨肉至親,我是你的親妹妹,我就是你這輩子唯一有資格為你付出一切的人。”


    無諸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一把扶起櫻落公主:“阿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快回去休息吧!”


    “王兄!你別騙我了,你沒有好的女人讓秦國放棄征服閩越,就讓我去吧!你關心了我那麽長的時間,讓我活得無憂無慮,我十分知足的”


    “夠了!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你的王兄,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王兄!”


    “沒有你,我照樣可以抵擋秦軍!”


    說著,無諸直接拋下櫻落公主,準備離開花園。


    就在這時,沐奎忽地從角落裏衝了出來,跪地哭訴:“大王,櫻落公主是在救我們啊!”


    “沐奎!你個混蛋!我要殺了你!”


    無諸見狀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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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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