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嬴政就在幕府舉行了一場文武大會。


    此時,嬴政端坐在主位,掃視左右兩側的文武,笑嗬嗬地道:“諸位,此次南下,朕渡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年月,也算朕繼位以來,最有意思的年月,真是不一般啊!”


    “.”


    眾文武聽到這話,紛紛低頭不語。


    雖然嬴政這話說得輕鬆愜意,且麵帶微笑,但誰都能聽得出來,他對南海是有多麽的失望。


    不過,今日開會的目的也不是批判眾文武,而是封賞此次平叛的有功之臣。


    “郡丞!”


    眼見眾文武默不作聲,嬴政也沒打算追究到底,麵色平靜的喊了一聲。


    “微臣在!”


    聽到嬴政的喊聲,南海郡郡丞當即站了出來,雙手舉起一封奏折,道:“陛下,這是平定南海叛亂的有功名單,您請過目!”


    “呈上來吧!”


    嬴政淡淡說了一句,隨後注視唐睢將奏折呈上來,展開看了片刻,便點頭道:“就按這份名單論功行賞吧!”


    “諾。”


    郡丞拱手應諾,正準備退到一邊。


    就在這時,趙昊站出來拱手道:“父皇,兒臣可以看一下郡丞擬定的名單嗎?”


    “你?”


    嬴政皺眉,有些不悅的看著趙昊。


    眾文武麵麵相覷,心說公子昊也太放肆了吧.郡丞上奏給陛下的奏折,你有什麽資格看?


    還真把自己當作皇位繼承人了啊!


    “大膽公子昊!”


    一名郡禦史早就看不慣趙昊了,當即站出來彈劾道:“陛下,微臣彈劾公子昊不敬之罪!”


    “沒有,父皇!”


    趙昊連忙解釋道:“兒臣沒有不敬父皇之意,隻是想確定郡丞是否有疏漏。畢竟平定南海叛亂,兒臣這邊的部署,郡丞並不知曉,所以有功之臣,兒臣擔心郡丞有所疏忽!”


    “這”


    眾文武微微一愣,下意識看向王翦。


    郡丞變了變臉色,隨即笑著拱手:“陛下,是臣疏忽了,差點忘了將名單交由監軍審閱,隻與老將軍交涉了一番。”


    “嗬。”


    陳平冷笑一聲:“你是差點忘了,還是根本沒將監軍放在眼裏?我可記得你當初為了趙佗、任囂,彈劾過監軍啊!”


    “你!”


    郡丞嚇了一跳,正欲辯解,嬴政直接擺手打斷了他想說的話,冷聲嗬斥道:“此事容後再議!退下吧!”


    “諾!”


    郡丞和陳平應諾而退。


    嬴政扭頭看了眼唐睢,後者頓時會意,將名單遞給了趙昊。


    趙昊接過奏折也沒有多言,隻是緩緩展開,仔細掃視上麵的人名,皺眉道:“為何名單上沒有屠睢將軍,周阜將軍,以及趙池將軍?”


    “嗯?”


    郡丞愣了愣神,道:“周阜將軍和趙池將軍不是死了嗎?屠睢將軍擅殺越人,害死兩位將軍,有何功勞?”


    “一派胡言!”


    趙昊厲聲嗬斥道;‘若不是本公子與老將軍設計西歐越人,西甌不可能亡得那麽快,屠睢將軍雖然不知本公子的計謀,但也順利完成了任務,該當獎賞!至於趙池將軍與周阜將軍,同樣是為完成任務而死!”


    “這”


    郡丞語塞,下意識抬頭看向嬴政。


    嬴政想了想,點頭道:“平定南海叛亂,覆滅西甌,這三位將軍確實有功,不過,屠睢雖然有功,但也有錯,念在其病情尚未穩定,朕先不予追究,至於趙池、周阜兩位將軍,朕決議追封兩位將軍為忠勇侯,食邑三千戶!”


    “陛下聖明!”


    眾文武異口同聲。


    嬴政笑著擺了擺手,隨即又看向趙昊:“還有嗎?”


    “還有一人,兒臣雖然不是很了解,但也聽說他功勞不小,為何這份名單沒有他的名字?”趙昊皺眉不解道。


    “哦?何人?”


    “灌嬰!”


    “陛下,灌嬰乃商戶出身,雖有大功勞,但按照我秦律,商人乃賤籍,不應受封爵位官職!”郡丞連忙站出來解釋道。


    “荒謬!”


    趙昊聞言,不等嬴政開口,當即反駁郡丞道:“我大秦曆來講究賞罰分明,灌嬰雖是商籍,也是我大秦的子民,既是我大秦的子民,亦不該有貴賤之分!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便是這個道理!”


    “更何況。”


    說著,他話鋒一轉,環顧眾文武道:“當時臨塵城危在旦夕,他們勇於參軍,守衛城池,乃真正的愛國之人,若愛國之人都被這樣區別對待,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


    “這”


    郡丞語塞,眾文武神情肅然。


    嬴政眯了眯眼睛,笑著道:“我兒此言有理,來人!將灌英帶來!”


    “諾!”


    臨塵城一座客棧內。


    灌嬰無奈的看了眼床上的行禮,不由一陣歎息。


    雖然他在守城之戰中立了不少功勞,又在抓捕趙佗、任囂的過程中浴血奮戰,可惜隻是一介商戶,不能被朝廷所用。


    前兩天,那位招募他的孫軍侯,又給他送來了一些錢財,說是朝廷犒賞他功勞的,讓他領了錢,趕緊離開。


    他知道自己再無出頭之日,便不再糾結,決定今日離開臨塵城,繼續從事商人生意。


    “灌兄,你準備好了嗎?該走了!”


    門外傳來同行商戶的聲音,灌嬰連忙應了一聲‘準備好了,便匆匆提上行李出門。


    眼見灌嬰麵容有些憔悴,同行商戶知道他最近鬱悶得緊,就沒有多言,一個個悶頭跟著他出了客棧。


    其實鬱悶的又何止灌嬰,他們這些跟灌嬰一起參戰的商戶,同樣也非常鬱悶。


    好不容易露個臉,卻被孫軍侯一點錢財打發了,簡直晦氣。


    “灌兄,接下來有何安排?”


    一名跟灌嬰同鄉的商戶問道。


    灌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雖然大秦逐漸開放了商業,但他一身本事,如果全部用在商業,著實有些可惜。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出城門,孫軍侯就帶人衝了過來,厲聲喝道:“給我拿下!”


    “嗯?”


    灌嬰等人一驚,連忙聚在一起,怒視孫軍侯。


    “孫軍侯,你這是何意?”灌嬰喝道。


    孫軍侯冷笑一聲:“本軍侯要拿你,何須緣由?”


    說著,抬手一揮:“拿下!”


    下一刻,周圍七八根木棍衝出,壓向灌嬰肩膀。


    灌嬰武力不俗,反應急快,當即抓住木棍,一聲沉喝,將圍上來的幾人震得七零八落。


    憤然之下,他想帶著同行的商戶衝出城門,卻見城門已經被守城的士兵關上。


    原來,孫軍侯這廝打叛軍不行,但陰自己人有一套,他這是要陷害自己嗎?


    即便灌嬰武力超群,也很難逃出重重包圍。


    見灌嬰等人不肯屈服,孫軍侯身旁的軍士再次持棍衝上,企圖對其形成壓製。


    灌嬰被軍士奮力壓得雙腿彎曲,半跪在地上,一雙胳膊卻如銅鐵一般,連續掀翻數撥人馬。


    孫軍侯又驚又惱,喝道:“灌嬰,你要造反!?”


    灌嬰手持一根斷棍,怒目而視:“孫軍侯,那日亂軍之中,若不是我擒住黃同,你們早已喪命,不思回報,反來害我,無恥之尤!”


    他心中極度不解,又悲憤滔天。


    自己明明救了臨塵城,不論功行賞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害自己?


    難道我是商人,這輩子就活該被欺負?!


    孫軍侯冷冷一笑,心說一介賤商,也敢收自己的錢財,當初給你錢,是為了安撫你,現在我的功勞已經被郡丞報上去了,你還想帶著我的錢離開,簡直做夢。


    乖乖的交出那些錢財,興許我會饒你離開。


    如果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一群廢物!給本軍侯接著上!”


    孫軍侯沒有理會灌嬰的悲憤,再次指揮自己麾下擒拿灌嬰。


    灌嬰本事再高,也不敢跟秦軍拚命,最後隻能被眾人耗盡力氣,用鐵網捆綁,束縛手腳,推到孫軍侯麵前。


    “孫賊!狗賊!”


    灌嬰怒不可遏,大罵孫軍侯不止。


    孫軍侯也懶得跟他廢話,冷冷道:“此人盜竊軍需財物,意圖販賣,趕緊押回去審查!”


    聞言,灌嬰再次怒罵:“無恥狗賊!我擒黃同,替陛下平叛,你為了搶奪我的功勞,竟栽贓陷害我!”


    搭上這樣的上司,自己這輩子真他娘的冤啊!


    然而,還沒等孫軍侯將灌嬰押入大佬,唐睢就帶著一群騎兵策馬趕來,厲聲道:“陛下有令,召灌嬰覲見!”


    “啊?”


    孫軍侯大吃一驚,不由臉色巨變。


    很快,灌嬰就被唐睢帶到了幕府大堂。


    “陛下,小人冤枉啊!”


    灌嬰不知詳情,剛進門就朝嬴政喊冤。


    嬴政微微蹙眉,沉聲道:“你有何冤屈?”


    “陛下!小人知道自己是一介商戶,不該享有朝廷的封賞,可小人真沒盜竊軍需財物,都是那孫軍侯為了搶功,陷害小人的,請陛下明查!”


    “哦?還有這事?”


    嬴政臉色一沉,冷冷看向郡丞。


    郡丞見狀,抖如篩糠,不由結結巴巴道:“陛陛下此事或許有些誤會,臣馬上去調查清楚.”


    “誤會?”


    趙昊冷笑一聲,道:“剛才本公子還奇怪,為什麽那個孫軍侯有如此功勞,原來是搶了人家灌嬰的功勞,真是好大的膽子”


    “陛下!”


    郡丞聞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叫冤道:“此事與臣無關,臣都是按軍吏記錄的功勞匯總的”


    “哼!”


    嬴政冷哼一聲,顯然不是很信郡丞的話,當即朝陳平下令:“陳平,你去調查此事!”


    “遵命!”


    陳平拱手領命,很快退出了大堂。


    此刻,趙昊滿臉燦爛的笑意,拔出佩劍,走到灌嬰麵前,一劍將灌嬰身上的繩索隔斷!


    灌嬰滿臉茫然:“公子這是.”


    趙昊將劍歸鞘,衝他抱拳一揖,坦誠笑道:“灌嬰立下汗馬功勞,卻不能依秦律論功行賞,實乃我大秦朝廷之責”


    “意思是我還能受賞.”灌嬰懵了。


    “當然!”


    趙昊大笑,將對方攙扶而起:“大秦曆來有功就賞,有過則罰,灌嬰立了大功,自然該賞!”


    “可是,我乃一介商人.”


    “商人又如何?”


    趙昊搖頭一笑,隨即朝嬴政拱手:“父皇,兒臣有奏!”


    “講來!”


    嬴政平靜而威嚴地擺手。


    他知道趙昊想要做什麽,無非就是打破階級之分。


    就像那科舉一樣。


    雖然大秦在暗中潛移默化的培養階級,但從明麵上來說,大秦是不承認有階級之說的。


    這也是大秦一邊鼓勵低階級向高階級邁進,一邊讓國民意識官老爺威嚴的原因。


    “父皇,兒臣覺得,我大秦應該不論貴賤,不分人種,不管是老秦人,還是新秦人,不管是商人,還是佃戶,都應有公民的權利和義務!”


    “凡公民者,應當享受人身,自由,政治,文化,教育各方麵的權利。”


    “凡公民者,應當具備愛護國家,贍養父母,教育子女,遵紀守法各方麵的義務。”


    “故此,兒臣建議,重新修訂《大秦民法典》!”


    “這”


    眾文武聞言,不禁大感意外。


    他們沒想到趙昊會在這時候提出修改律法,而且修改律法的建議,也不該在這裏提出。


    然而,嬴政聽完趙昊的建議,卻是淡淡一笑:“你想在南海實施這套?”


    “還是瞞不過父皇。”


    趙昊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訕笑道:


    “我覺得,南海統一後不能按大秦原來的國策治理這裏,應該將這裏作為試點,施行新的國策,這樣既可以籠絡越人人心,又可以為大秦法治開辟新的道路,不知父皇覺得如何?”


    “想法倒是不錯,可這裏還不如中原教化,你如何推行法治?”


    “推行法治的方法有很多,按這裏的習俗,以身作則便可,他們不懂,可以看,可以學,但一定要讓他們看得到,學得到才行!”


    說著,扭頭看向灌嬰,笑道:“比如商戶灌嬰,按大秦律法原來的規定,他就算立再大的功勞,也不能受封大秦的官職爵位,但按《大秦民法典》規定,他合法享有公民的一切權利和義務,就應該受到封賞!”


    “嗬嗬。”


    嬴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將目光落在灌嬰身上,仔細打量一陣之後,才威嚴地問:“灌嬰,汝可願棄商從軍?”


    灌嬰又一次懵了。


    什麽情況這是,公子昊居然為了自己建議陛下修改秦法?


    這他娘的也太好了吧!


    看著滿臉期待自己答複的趙昊,灌嬰猛然回神,附身朝嬴政行禮:


    “灌嬰一介商戶,雖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門,今日有幸麵見陛下,願棄商從軍,為吾皇馬革裹屍!”


    “哈哈哈!好!”


    嬴政朗聲大笑,隨即目光灼灼的看著趙昊,冷不防地問道:“我兒可想過登臨帝位?”


    “啊?”


    趙昊懵逼,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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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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