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金燦燦的太陽從東方升起,照著積雪覆蓋的大山,照著冰雪融化後的河水,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冰層斷裂的聲音和波濤洶湧的聲音在草原上回旋。


    這是大月氏祭拜天神的時刻。


    無論是貴族還是普通百姓,這時都顯得無比虔誠、嚴肅,有人臉上籠罩著難以掩飾的悲愴。


    大月氏王走到祭壇邊,端起熱氣騰騰的馬奶酒,用指尖蘸了點馬奶酒撒向天空;“我的臣民們,又要打仗了。秦軍即將進攻咱們最後的家園,男人們到指定地點集合,老人和女人們攜帶車輛跟著輜重北撤,讓我們祈禱偉大的天神保護大月氏人吧,把秦軍趕出我們的家園!”


    此言一出,祭拜的人群中不斷傳出悲哀的哭聲,接著便蔓延開來。


    如今尚未開戰,先傳出哭聲,一種不詳的預感覆蓋了大月氏王的心田。


    自王賁和李信聯手進攻大月氏以來,大月氏的五大部落就被他們擊敗得四散奔逃,就連大月氏的王庭都受到了秦軍威脅。


    沒辦法,大月氏王隻能無奈且不甘的帶著自己的臣民北撤。


    然而,原本心情就不好的大月氏王,剛祭祀天神,就傳來了他現在最討厭的哭聲,心情更加不爽。


    “是誰在那裏號喪呢?”


    大月氏王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人群,立刻有士兵架起一個年輕人來到他麵前。


    年輕人嚇得渾身發抖,哭聲也消失殆盡,滿臉悲傷的跪地求饒:“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


    “哼!”


    大月氏王冷哼一聲,絲毫沒有憐憫和猶豫,直接對架他而來的士兵下令道:“把這個破壞祭祀的罪人拉下去,用他的血向天神贖罪!”


    “不要,不要啊.”


    年輕人聽到大月氏王的命令,嚇得魂飛魄散,死命掙紮。


    周圍的百姓則一個個默不作聲,低頭繼續祈禱。


    很快,士兵就拖著年輕人走向祭壇。


    劊子手二話不說,舉起刀就朝那名年輕人的頭顱砍去。


    唰!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瞬間掉落在雪地上。


    一名祭祀也不害怕,撿起人頭就往祭壇上擺。


    很快,周圍便鴉雀無聲。


    大月氏王再次率領他的臣民跪倒在地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掠過地上的臣民,道:“臣民們,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怯戰者的下場!我們打仗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家園,保護我們的親人,除了將秦軍趕出領地,我們別無選擇。”


    說完這話,扭頭看向一名百夫長,漠然道:“把剛才哭喊的人都拉出來祭天!”


    “是!”


    百夫長聞言,立刻領命。


    一顆顆人頭宛如下餃子一般掉在雪地上。


    而站在血色邊緣的是凶狠的白狼,它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興奮地朝天長鳴,傳到山巒又被彈了回來,在山巒間蕩起經久不息地回聲。


    大月氏王眯了眯眼睛,扭頭看向身旁的匈奴人,沉聲道:“冒頓那邊什麽情況?他再不出兵,我大月氏就要亡了!”


    “大王別擔心,單於答應過跟您不計前嫌,還把我這個叔叔拿來做人質,肯定是想和大月氏同生共死的,絕不會放任大月氏不管的!”


    “哼!說得比唱得好聽,本王就不該聽信你們匈奴人的話,跟秦人作對,否則絕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大月氏王冷哼著說了一句,又看向地上的血水,目光不善地道:“若是此次北撤不順利,本王第一個拿你來祭天!”


    “大王放心.單於已經攻破了秦國長城,隻要單於繼續南下,秦軍不敢不回援,到時候,大王何須北撤?跟著單於反攻秦人,將咱們失去的都拿回來!”匈奴人訕笑著說道。


    大月氏王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


    匈奴攻破秦國長城的消息,他也早已經知道,隻是冒頓真的能對付強大的秦軍嗎?


    要知道,冒頓當年在大月氏做人質的時候,不過就一‘廢物’。


    他繼承大月氏王之前還曾欺負過他。


    雖然冒頓主動提出跟大月氏和解,並分了一部分從東胡那裏掠奪來的利益,補足了大月氏在秦國那裏的失利,讓他對冒有些刮目相看。


    但冒頓的軍事才能,至少他現在還沒看出來。


    “大王,大事不好了,秦軍已經攻來了!”


    就在大月氏王與匈奴人說話間,一名百夫長火速衝來,撲倒在地上大叫道。


    大月氏王瞳孔一縮,連忙道:“怎麽回事,本王的五部歙侯呢,怎麽沒一個來保護本王?!”


    “怎麽會是這樣呢?”


    匈奴人嘟囔著走出幾步,朝著幾名親兵喊道:“備馬!”


    還沒等大月氏王反應過來,他便已經策馬北去了.


    另一邊。


    大月氏王那邊傳來危機的時候,胡子拉碴的王賁和李信正策馬站在一處山坡高崗上,非常清楚地看著下方北撤的王庭。


    “老王,要不要現在調集兵馬吃掉他們?”李信扭頭朝身旁的王賁問道。


    王賁臉上帶著富有深意的笑容說道:“不急,我們打大月氏是為了不回中原,並非是為了殺戮。”


    “這”


    李信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道:“這要打到什麽時候?就這麽吊著打也不是辦法”


    “別廢話了,咱們先回去,我自有妙計!”


    說完,王賁便直接扭轉馬頭,朝山崗下俯衝而去。


    看著王賁離去的背影,李信無奈的搖頭歎了口氣。


    中原的情況讓他深深的擔憂,特別是始皇帝駕崩,胡亥被立為太子,還有蒙恬蒙毅兄弟的遭遇,更是讓他揪心不已。


    另外,最近還聽說長城被匈奴攻破了,實在是禍不單行。


    他真怕自己跟王賁在大月氏繼續耗下去,大秦會越來越亂。


    雖然內政的事他不懂,但軍事上被匈奴攻入長城,實在有些丟臉。


    也不知道王離那小子是幹什麽吃的,有個滅三國的爺爺,還有個滅兩國的爹,連點家風都沒繼承,居然讓匈奴給破防了!


    還有那個威名赫赫的趙昊,不是說在南海挺厲害的嗎?怎麽不去守長城?簡直白瞎了先帝的器重!


    雖然李信有一萬個想吐槽的心,但王賁的話卻不得不聽,眼見王賁跑的隻剩下個影兒,他也不再糾結,急忙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趙昊聽說胡亥準備親征匈奴,第一時間便改變東巡線路,來到了上郡。


    此刻,趙昊站在上郡長城上,遙望遠方,不禁感慨萬千。


    這是他第一次實地觀看長城。


    雖然自秦之後的朝代,都有修建長城,但秦時的長城永遠是基本盤,曆經兩千多年,直到明朝才徹底完善。


    可見長城對華夏大地的重要意義。


    其實,無論是秦朝,還是明朝,修建長城的初衷並不是為了防禦遊牧民族,而是給自己設置一道想出去就出去的門。


    比如心情好的時候,出去殺羊宰牛,順便抓幾個奴隸,再比如心情不好的時候,出去殺幾個蠻夷,消消火氣。


    可明朝中期,特別是土木堡之變後,長城就成了被動防禦的城牆。


    再加上明朝中後期貪汙又十分嚴重,很多時候拿不出錢修補長城,導致長城出現了很多豆腐渣工程。


    這也就造成了明朝中後期邊關時常告急,弄得關內百姓人心惶惶。


    最終還是沒擋住遊牧民族的騎兵。


    雖然趙昊有信心覆滅關外的匈奴,但幾百,甚至上千年後的世界是個怎樣的環境,他也不清楚。


    所以長城的修建,他一直都非常支持。


    包括現在修建長城的某些技術,都是科學院研究《天工開物》普及的。


    這也節約了不少人力物力,以及財力。


    “不到長城非好漢啊!”


    趙昊冷不防的感慨了一句。


    身旁的蔡賜小心翼翼地恭維道:“大王此言甚秒!”


    “哦?”


    趙昊挑眉,不禁有些好笑的道:“妙在哪裏?”


    “邊關男兒多豪傑,誰不想殺盡匈奴賊?所以,能到長城殺匈奴的,無一不是好漢也!”


    “哈哈哈——”


    趙昊聞言,仰頭大笑,然後抬手指了指蔡賜,笑道:“你與蕭何倒有一些共同之處!”


    “敢請大王賜教!”蔡賜連忙拱手。


    趙昊笑語盈盈地吐出兩個字:“話多!”


    “呃”


    蔡賜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退了下去。


    就在這時,陳平帶著曹參來到了長城,朝趙昊拱手行禮。


    “好了,這裏就咱們幾個人,不用客氣!”


    趙昊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行禮,直接了當的問:“發生了何事,是不是胡亥那邊出事了?”


    “這”


    陳平與曹參對視一眼,卻聽後者率先開口道:“啟稟大王,鹹陽那邊傳來急報!”


    “嗯?”


    趙昊微微一愣,不由道:“鹹陽發生了何事?”


    “回大王,岐山君被李丞相邀請參與國事,如今朝中大小事務,幾乎都有岐山君的聲音.”曹參麵色凝重的說道:“此事非同尋常,還望大王斟酌。”


    “嗯,確實有些蹊蹺。”趙昊應聲道。


    作為一個將權力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權臣,李斯在這個節骨眼上分權,肯定沒那麽簡單。


    “雖然大王這次隻帶了兩萬禁軍出行,但鹹陽的大部分禁軍都在四位君上手中,還有安全局在鹹陽的人,也歸他們調遣”曹參分析道:“所以,太子若在漁陽郡出事,鹹陽恐怕會掀起一股大浪.”


    “三兄應該不會.”


    “大王!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裏肯定有您不知道的事!”


    陳平肅然打斷了趙昊。


    “本王知道.”


    趙昊淡淡回應道,表情有些失落。


    “大王,有件事我不想瞞著您,你上次不是讓我調查嬴易的幕後之人嗎?我已經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其中就有岐山君的信息!”


    眼見趙昊沮喪的表情,陳平又麵色肅然地提醒道。


    趙昊聞言,有些疑惑的道:“你說嬴易的幕後之人是我三兄?”


    “雖然不能直接證明,但應該與他有些關聯,因為岐山君的母親與嬴易的夫人是同族.”


    “這”


    趙昊遲疑了一下,嘟囔道:“這我倒沒聽三兄提起過”


    “大王.”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如果三兄有那個才能,我樂於輔佐他!”


    眼見陳平欲言又止,趙昊笑著拍了拍的肩膀:“我們已經出來了,出來就別管家裏的事了。要說緊張,應該不是我們,而是太子那邊,你說是吧?”


    “這”


    陳平反應了一下,忽地眼睛大亮,不禁拱手行禮:“大王英明!”


    “嗬嗬.”


    趙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又追問道:“王離那邊有什麽消息?”


    “自雲中郡長城失守後,王離便調集大軍馳援雲中郡,結果還沒到雲中郡就遭遇了埋伏。”陳平如實稟報道:“幸虧雲中郡守將冒險出城接應,否則王離大軍必遭重挫!”


    “匈奴什麽時候有這樣的情報能力了?居然能如此迅速的做好迎戰準備!”


    趙昊十分詫異地說道。


    “此事臣也覺得奇怪,後來仔細調查,發現是一些六國餘孽投降了匈奴,其中不乏六國將領!”


    陳平解釋道:“他們有人混跡在關中,從報紙上得知了安全局的存在,也學著安全局的模式,在匈奴那邊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情報機構,名為奴牙,乃匈奴爪牙的意思。其負責人叫趙盤,據說是趙牧的後裔!”


    “嗬!”


    趙昊聽到陳平的話,不禁冷笑一聲,戲謔道:“趙牧打了一輩子的匈奴,沒想到其子孫會成為匈奴的狗腿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著,忽又想起了一事,皺眉道:“通武侯那邊如何了?”


    “自先帝駕崩的消息傳開,通武侯與隴西侯便在大月氏的領地銷聲匿跡,獨留翁仲將軍鎮守隴西,但是,說來也奇怪,自從他們進入大月氏領地,大月氏與匈奴的聯係就基本斷了,連大月氏五部的人馬都很少大規模出動了.”


    陳平有些古怪的說道:“若不是有眼線在大月氏王庭,臣都以為大月氏被他們滅了!”


    趙昊聞言,不禁抬手扶額,王家這對父子也沒誰了,搞得王離仿佛成了外人!


    不過,王家父子不出來的心思,他很明白。


    所以並沒繼續追問王賁的事,轉而關心起了胡亥:“太子親征了嗎?”


    “已經出發了!”


    “好!擊鼓聚將!本王有要事與諸將相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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