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說過,搶蓮花碗這個儀式其實就是為了買通官差,亡人下去之後能夠暢通無阻。


    “子時閉門迎鬼差,大家速速進屋。”他父親看了看時辰,朝大家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往屋裏去。


    所有人,包括廚子,大家都陸續走到董家的偏客房裏麵去了,偏客房有窗戶,大家都趴在窗戶上想看看一會兒外麵會發生點什麽。


    等到大家都進屋之後,白牧父親他們也跟著走了進去。


    白牧父親走在最後,他手裏拿著一張符紙,他將那符紙貼在門上,左右看了一眼四周,隨後目光落到了白牧身上,隻是駐留片刻,他就移步走進了屋內,隨手關上了大門。


    方才還熱鬧喧囂的法場,就在這時卻是隻剩下白牧一個人。


    白牧孤零零的站在法場中,燭光隨著風搖曳著,亮光時而飽滿錚亮,時而幽暗如斯。


    天氣似乎像是迎合這場喪事一般,天邊竟然落起點點細雨。


    他不敢在發呆,生怕一會雨下大了會誤事。


    白牧父親之所不叫他進房屋,不是說他狠心還是怎麽樣,其實是白牧還有其他事情沒完成,


    搶蓮花碗這個儀式的主要目的是給地獄那些官差來一頓好吃的好喝的,還有冥幣也是少不了的。希望亡人下到地獄之後,這些官差不要為難於亡人。


    而官差要來到人間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需要打開黃泉門,他們才能上來。


    黃泉門後是黃泉路,亡人通往地獄必經之路,屬死門,在董家大院內坐乾兌二宮。


    八門九宮之術白牧從小就接觸良多,已然懂得如何運用,這也是父親白齊能這麽放心能讓他來處理這件事情的原因。


    大院出門右二十米,槐蔭樹下止。這是他早就盤算好的方位。


    白牧在倉庫拿了藏香點上走就趕緊跑去,因為雨越來越密了。


    來到槐蔭樹下,這是一個百年老樹,樹根主幹部分多年前被雷劈開過,所以支撐整棵樹的,看上去隻是一圈厚厚的樹皮。


    槐蔭樹上掛了許多的紅布條,這都是村裏的人用來祈福的。


    白牧將手中的藏香分為三根一束,從樹根之下開始,一直沿著來時的路邊插香,這便是引路香,直至將手中的藏香插完。


    把香插完之後,白牧在原地滯留了片刻,見細雨尚且還不足以將藏香淋滅,他才跑步離開。


    白牧回到董家大院,見四周並無異樣,迅速推門走到房間之內,隻見父親一幹人等正躇在窗前觀望著外麵。


    許久後,窗外似乎並沒有一絲的異樣,一如從前。


    這時,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大漢似乎有著待不住了,便向我白齊問道:“白師傅,這搶蓮花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但從來也沒有真正見過有鬼差啊,這傳說到底是真是假啊?”


    白齊依然注視著窗外,對於大漢的問話置若罔聞。


    大漢尷尬的撇了撇嘴,想要走,卻又忍不住好奇心,所以還是趴在窗口繼續觀望著。


    這時二叔白墨斜望著大漢,微微一笑,說:“你要是想看見那東西其實也不難,隻要找齊三葉,後用三葉泡水,在用水入眼即可見鬼。”“哦!”大漢驚疑,追問:“敢問是哪三葉?”


    這時白牧心中一動,想到兒時爺爺常常提起的一句繞口話,便脫口而出:“桃柳桑木鞭惡鬼,桑柳桃葉現鬼形。”


    “不錯,正是桑樹葉,柳樹葉,和桃樹葉。”二叔笑著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三種樹葉,你這要不說我還以為是什麽稀奇的葉子呢!”大漢豁然說道。


    “來了!” 這時,一直凝望著窗外的白齊厲聲說道。並伸了伸手,示意大家別出聲。


    大家集體將目光轉向窗外,幾乎看遍每個角落,但似乎和之前也沒什麽變化。


    就在大家都以為是白齊看錯了之時,窗外忽然一陣黑風刮起,吹得門窗發出吱呀的響聲,外麵的蠟燭也是熄滅殆盡。


    大家屏住呼吸細聽窗外。


    可還沒過多久,那風停了,但是窗外又是響起一些若有若無的悉悉索索之聲。


    “那...蛇!”董家的管家老頭指著法場內的香位之上驚詫的說道。


    這時大家自然也都看見了法場之內,蜿蜒在香位上的青蛇。


    而且還不止,慢慢的,法場之內竟然出現了不少的蛇蟲鼠蟻,如黃鼠、蚯蚓、壁虎、蛤蟆,這些東西的出現,就好像在預言著什麽。


    “這......”管家望著白齊,不知如何是好。


    他見白齊也不說話,又擔心這些東西會擾了董家的喪事,便欲要出門驅之。


    白齊這才將他攔了下來,說:“鬼差來到陽間不能以原來的麵目出現,怕有人見到生變數,於是就幻化成蛇蟲鼠蟻。這也是大家始終看不見鬼的原因。”


    “什麽!”那趴在窗口的大漢驚訝的說:“你是說...這...這些蛇蛙都是鬼差變的?”


    “不錯。”白齊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常說家門附近但遇老蛇和四腳蛇都不能打,隻能驅走,就怕是家裏的先逝者幻化而成的。這些說法都可不是空穴來風。”


    此刻大家驚魂穩定,在看窗外,黑雲掩蓋,燈火盡滅,大家已經看不清外麵的東西,隻能聽到許多怪異不一的聲音,似在說話,又似在搶食奪財。


    而就在這時,院子口突然亮起一陣火光。


    眾人皆疑,仔細一看,原來是有人打著火把從院子外麵走了進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能看出這窗外到底是何人。


    “是哪個斯兒這麽大膽,真是不曉得鍋兒是鐵造的,大半夜不睡覺來這點找死咩?”


    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用著一口的川黔口音罵道。


    那人越走越近,大家可以看到,他行走之時畏首畏尾,如同小偷一般。


    這時,那人居然拿著火把停在了法場之內,而大家也隱約可以看到他的麵龐。


    “他...是...山狗那小子。”白牧不禁驚訝道。


    這小子來這裏做什麽?偷東西吃非要在這個時候?


    這山狗子是村上出名的小偷崽,他從小死了父母,跟隨奶奶長大,奶奶晚年瞎了雙眼,這小子知孝,想要照顧年邁的奶奶,奈何又沒技藝傍身,隻能是搞起偷雞摸狗的勾當。


    不過這小子從小心善,每次偷東西也不過是偷些吃的,最嚴重的時候也就偷雞鴨而已。


    村裏的人可伶他,所以對於他偷東西的事情也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不過,這傻狗子今晚到這裏來偷吃的未免也太不知輕重了些。他這可是在和鬼差搶吃的,真的是鬼知道會發生什麽。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得趕緊把這小子喊進來,莫要惹到了鬼差,那麻煩可就大了!”二叔白墨低沉聲音說道。


    “且不管他,讓他給鬼差帶下去才好,這是他咎由自取,這...也許也是閻王給他安排的命數。”白牧父親冷漠的說。


    “這...”白墨語塞。


    他知道他這位大哥一向冷漠無情,除了他偶爾會反駁其一兩句話之外,其他幾個兄弟其實也都是這般性子。


    他既說了不會去救,就代表山狗這小子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墨是個醫師,醫者仁心,他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其他幾人相繼勸說 ,不過都未能動搖白牧父親的決定。


    白牧對於父親的無情冷漠感到痛恨, 咬了咬牙,他走出了偏房。


    “你要幹嘛!”他父親厲聲嗬斥道。


    “你不救,難道還不讓別人去救嗎?”白牧沒有回頭,這是他第一次和白齊頂嘴。


    “真是找死!”他父親惡狠狠的罵道,甩了甩手沒有在理會他。


    白牧停留在靈堂處,四處張望著能不能找個什麽家夥事幫襯幫襯。


    隻可惜白齊他們的道器都放在偏廂,要是有了那些東西,想來也不用太怕外麵的鬼差。


    這靈堂之內的道壇之上隻有一些黃符,還有一個枯草,想來也是沒有太大用處。


    白牧歎了口氣,打算就這麽空著手出去。


    “誒等等!這枯草,是...是艾葉枝條!”


    白牧依稀記得小時看過爺爺用艾葉條驅邪,那年爺爺在隔壁村辦喪,死去之人居然詐屍,後來爺爺用柳樹枝製服了死屍之後,就用艾葉將那死屍捆綁入的棺材。


    當時爺爺就跟他說,這艾葉枝條能鎮邪驅邪,所以用艾葉枝條捆綁詐屍的死人,這樣他就永遠也起不來了。


    此時白牧也找不到更好的東西,隻能是祈求這艾葉這時能夠幫上忙。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做猶豫,便是拿著艾葉推門而出。


    他佇立在門口,借著火把的亮光,隻見法場內香位錯亂不堪,酒水茶飯灑落在地,鼠蟻肆掠在各個香位之間。


    白牧將目光放在山狗的身上,這小子居然在用手中的火把驅趕著蛇蟻。


    他大叫不好,掄起手中的艾葉衝了過去。


    這時候法場中的山狗也注意到了白牧。


    “阿牧?”這小子打小和白牧熟絡,所以很容易就看出這是白牧的身影。


    不過這小子渾然不知現在的情況,他還揮了揮手中的火把,笑咧咧的說道:“阿牧快過來幫我,咱把這些蛇蟻趕走,這些…這些雞鴨魚肉可都是我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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