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差點暈倒。


    當時一百萬是什麽概念?省城能買三套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還是精裝修。因為省城普通公務員月薪不過四五千。


    而在黃海,目前縣城鬧市區最繁華路段一百平米的房子,市場價十六萬左右,還有還價空間。城區別墅區兩百多平米的別墅稍貴點,一套也不超過三十萬。


    之前見她出手闊綽,根本沒把錢當回事,方晟知道她有錢,但沒料到這麽有錢。看來白翎說得不錯,她們享受普通老百姓夢寐以求的權力、富貴,卻無法把握自己的幸福。


    可謂此事古難全。


    他認真地說:“這麽大金額,可得小心點,在股市裏賺錢很難但虧錢容易,很多人被弄得傾家蕩產。”


    趙堯堯自信地說:“我沒事。黃教授說我的性格冷,不計較短期得失,不會隨行情波動,關鍵時候穩得住。”


    “別的學員投多少?”


    “投資金額是保密的,根據各人經濟狀況和承受力自主決定,黃教授隻統計盈虧比例。”


    “最多虧多少?”


    “百分之八十四。”


    方晟點點頭:“很正常,香港股市就這麽黑,將把價值一百塊的股打到一分錢。你呢?”


    她比劃了個“八”字。


    方晟驚喜道:“盈利百分之八十?真厲害,我可以叫你股神嗎?”


    她穩當當道:“八百萬啦。”


    他一陣昏眩,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趙堯堯摟著他嬌笑道:“瞧你這出息,還鎮長呢,這點錢就把你嚇住了?最高賺一千萬呢,這幾天還回調點兒。”


    “不是公款,而是你炒股賺的錢,不一樣的。”


    “我覺得一樣,”她伏在他耳邊嬌憨地說,“這筆錢跟我媽,還有那個家族都沒關係,隻屬於我倆,就算留個退路吧,將來被逼急了就移民海外,隨心所欲地生活。”


    沒想到對於未來,她反而比自己想得深遠,他一陣感動,道:“對,隻要我倆永遠廝守,無論在天涯海角都行,到時生一大堆孩子,無憂無慮地玩耍。”說到這裏卻閃過白翎的身影,到時她又怎麽辦?


    趙堯堯被他說著悠然神往,呆呆想了會兒又羞澀地說:“聽說生孩子很疼的……”


    他摟著她笑道:“不疼,我向你保證肯定不疼。”


    她臉羞得更紅,何嚐不知他所說的疼,與自己說的疼,根本不是一回事。


    相聚總是短暫的,三小時時限一到,趙堯堯不得不飛快地溜回酒店。站在房間窗口眺望香港夜景,想到八百萬,又想到愛妮婭,大概混過華爾街的她都未必能在兩個月內賺到八倍收益。可見炒股並非純技術因素,心理和性格占的比重更大。唯有如趙堯堯麵冷心冷,冷到骨子裏的性格,以及視金錢如糞土的脾氣,鎮定自若,風清雲淡,遇大事有靜氣,才能在股市中無往而不利。


    後兩天獨自乘地鐵在香港逛了一圈,他對商場、超市、藥店無感,又不喜歡數碼產品,幾個景點要麽小得可憐,要麽泛績可陳,還人頭濟濟,且香港人對內地遊客打心眼裏鄙視,若非等著晚上與趙堯堯相聚,早就呆不下去。


    第四晚值班老師隻給了兩個小時,兩人說話速度都比平時快很多,臨別前更是吻得喘不過氣來。


    “隻剩八個多月了,等我回去。”她說。


    他說:“到時圓房。”


    她破涕而笑,嗔怪道:“盡想壞事。”


    一直把她送到電梯口,電梯門打開瞬間,她突然撲上去又深深吻了他一次,將正從外麵回來的幾個學員看得目瞪口呆。


    從香港直飛省城,再開車回到黃海,走進休息室時愛妮婭淡淡瞟了他一眼,說:


    “現在可以安心工作了?”


    他覺得有語病,反問:“我以前不安心嗎?”


    “這一點白翎小姐最有發言權吧。”


    方晟麵紅耳赤,搞不清愛妮婭到底掌握自己多少秘密,倘若有朝一日成了大人物,會不會首先想到將她滅口。


    不過方晟的工作效率確實大有提高,一天內審查了三十七份文件,修改完善了三套方案,並就十六張施工效果圖提出意見。愛妮婭雖沒說什麽,眼中卻流露出讚許之色。


    當晚自然與白翎“敘舊”,奇怪的是自從那天連戰三場後,她似乎銳氣大減,起碼在氣場上不如方晟,在他懷裏變得小女人狀,雖不至於象周小容那樣求饒,也不敢主動提議什麽,每次乖乖依偎在他身邊,酣睡如嬰兒。


    敘舊之後,她纏著他問這問那——她的身份不可以出境,詳細詢問關於香港的細節,當然也盤問兩人有沒有“好”。當聽說趙堯堯堅持要到新婚之夜,白翎少有地沉默,然後說我是不是太放蕩了?方晟說無論是誰麵臨生命倒計時,做什麽都值得原諒。白翎深深歎了口氣,說我沒反悔,隻是跟她一比,我好像遜色了。方晟擁著她說你是我生命裏第一個女孩,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是啊。她又高興起來,鑽到他懷裏笑了起來。


    漫無邊際聊了很久,正當方晟快要睡著的時候,她突然氣憤憤地說:


    “下午聽到個消息,讓我很惱火!那個他——娃娃親那個男的,居然偷偷生了個兒子,氣死我了!”


    方晟笑道:“你生哪門子氣?人家又沒約定為你守身如玉。”


    “跟結婚有什麽兩樣?不如一拍兩散,大家都撤掉枷鎖!”


    “也許不小心懷上了,又不忍心打掉……”


    “才不是!”


    原來那個男的在家族第三代子弟中雖排行老二,但老大妻子連生兩個女兒,令家族焦急萬分,不顧計劃生育,逼著她繼續生養。她娘家不樂意了,原本就是政治聯姻,並無感情基礎,能答應生二胎已經很給麵子,你當我女兒是生育機器?幾番爭執後老大家是沒希望了。老三還在念大學,老二卻受娃娃親鉗製,結不了婚,家族老爺子急得成天在花園裏轉。


    這時發生了一樁意外:老二私下交往的女朋友突然懷孕了!本來家族的意思是趕緊處理掉,免得傳到白家耳裏生出閑話,老爺子卻要求先做b超。一查是個男孩,老爺子拍板說生,一切後果我來頂!


    遂火速將她送到美國養胎兼待產,同時老二在外麵放風說要收養孩子。


    這種小伎倆當然瞞不過白老爺子,當即托人帶話,說娃娃親的事你家要是不算數,我們也無所謂,頂多補個儀式取消掉。但未婚先孕做得太不光明磊落了,你讓白家臉麵往哪兒擱?


    對方老爺子是鐵了心抱孫子,自然寸步不讓,說目前的狀況彼此心知肚明,我家有女朋友,你孫女在黃海也沒閑著,不必五十步笑一百步,若不服氣,叫你孫女也生個孩子,我家就當不知道。


    白老爺子氣得摔掉拐杖,說他家有臉把私生子領回家,我們白家可丟不起這個人!何況女孩子哪有未婚先孕的道理,到時怎麽交待?


    聽到這裏方晟笑道:“你爺爺說得不錯,要是你突然腆起肚子,別說單位這邊沒法混,整個家族也沒麵子。”


    白翎卻眨著大眼睛沒吱聲,方晟以為她睡著了,這時她才說:“長子長孫,對一個家族竟這麽重要?”


    “是啊,我爸也是傳統觀念,從小就寵愛我哥,現在再有了孫子,成天笑得合不攏嘴,覺得方家後繼有人,唉,又不是打來的江山,有什麽可承繼?自己逗自己玩而已。”


    她突發其想:“如果我在她之前生個兒子,是不是你的長子?”


    方晟哭笑不得:“喂,我可沒那種想法,何況現在情況已經很複雜,不能再添亂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認真:“八個月後她回來,我還當真單號雙號霸占你?我是證婚人,在她麵前永遠矮一截!不如跑得遠遠的生個孩子,以後就算你倆結婚,生的孩子也得叫我兒子‘哥哥’……”


    方晟嚇壞了:“你別嚇我,我一無思想準備要孩子,第二更要對孩子的未來負責,你想想我們之間沒有名分,將來會是什麽情況?堯堯就是悲慘的教訓,我們決不能……”


    “我累了,睡吧。”她好像已打定主意,身體很放鬆地摟著他閉上眼睛。


    方晟卻睡不著。


    生孩子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也太瘋狂,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雖然他猜到白翎心裏憋著一股氣,處處想壓趙堯堯一頭,但此事會導致不可預測的風險,對自己,對趙堯堯,隻有壞處沒有好處。而且,對白翎也未必有利。


    今後要注意做足預防措施,不能發生意外。方晟暗暗提醒自己。


    夜裏方晟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有四五個孩子圍著他喊爸爸,其中一個非要他抱,嘴裏還銜著奶嘴,把他一下子嚇醒了。


    早上告訴白翎夢的內容,她笑道這叫胎夢,說明你不久要當爸爸了!方晟立即疑神疑鬼,回憶最近與白翎歡愛時有無注意措施,心思重重一路想到辦公室。


    “喏。”


    愛妮婭遞來一個小袋子,上麵有個又白又胖的男孩天真無邪地笑著。他大吃一驚,失聲道:


    “這,這是什麽?”


    “早餐牛奶,怎麽了?”愛妮婭很詫異。


    失態了,老衲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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