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道:“我明白……今晚就到碧海跟陳皎聊聊,不管成與不成,要讓陳家父子知道我的想法。”


    “這是第一點。”愛妮婭豎起一個指頭。


    “呃!”方晟愣住,過了半晌道,“好吧,單通過陳皎找陳常委當然單薄了些;我要去趟京都跟老爺子談談,當然燕慎那邊也要打個招呼,別的……沒有了吧?”


    “三管齊下,這就差不多了,”愛妮婭滿意地笑道,“陳常委的身份隻能表示讚同或反對,具體工作還得於家在幕後策劃,另外常委會裏有燕常委出麵支持,效果肯定不同。”


    “隻是,於道明也很想更進一步,於家會不會利用這次機會?”


    “於道明當省長、省委書記,對於家的整體勢力影響不大,除非能進政治局。有於雲複攔在前麵,他永遠做不到。於家正在京都進行攻防大戰,關鍵時候不會給別人落下口實,但幫我說話就不同了,我會成為於家強有力的外圍勢力。”


    看來愛妮婭把整件事都想透了,方晟道:“我拚盡全力做這件事,有什麽好處?”


    “好處?”


    愛妮婭蹙眉看著他,半晌莞爾一笑:“你很久沒跟我針鋒相對了,這是否讓你體會到樂趣?”


    “我想要的是曾經有過但你不再給予,我倍感懷念的樂趣。”方晟影影綽綽說得不是太透,聰明如她者卻是一聽便知。


    白皙的臉龐泛出淺淺紅暈,象煞了熟透的桃子,白裏透紅,讓人湧起忍不住咬一口的衝動,方晟都看醉了,呆呆端著茶盅一動不動。


    “我是獨身主義者,把畢生精力投入到工作是早已堅定的人生方向,黑潭山那晚是個錯誤,我真的昏頭了,而且也為錯誤付出高昂代價,險些陷於萬劫不複,別再誘惑我,讓我勇敢地一個人走下去,行不行?”


    方晟歎道:“你想徹底忘掉phoebe,終身不見,變成你二姐的兒子?”


    愛妮婭怔怔落淚,旋即飛快地擦掉,幽怨道:“都說了別再誘惑我……在商量大事呢,正經點!”


    “就今晚,不,中午,一次。”方晟笑眯眯看著她。


    愛妮婭騰地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住,轉身道:“等我成為省長那晚,一言為定!”


    說罷打開包廂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方晟獨自坐在包廂,自斟自飲整整喝掉一壺茶。


    最近不知怎麽了,從黃中將晉升上將起一連串人事方麵的麻煩事,最終都找到他頭上,自己簡直成了風暴眼中心。


    自己的問題還懸而未決,卻要成天為別人奔走,而且把京都作為主戰場,真沒枉了組織部長的名號。


    不能亂,麻煩得一件件解決。


    方晟先撥了個電話,讓芮芸下午啟程去京都會見蔡副書記和牛博士,裝模作樣簽訂戰略合作協議,金額就按三百萬給,不打折扣。


    芮芸順便回報了與昭陽風投秦總簽訂協議後的進程:按事先約定,瀟南德亞給昭陽風投一個副總和一個財務副總監的位置,兩人很鬼,剛上任就著手摸企業家底子,幸虧她和周挺早有防備,提前以租賃、技投物投等方式向杭風電子轉移了部分優質資產。


    “下一步把主要市場逐步讓給杭風電子,瀟南德亞主要承擔原材料加工、半成品生產和履行債務。”芮芸說。


    方晟頜首道:“不要太急,給陳景榮幡然醒悟的機會,如果他執迷不悟一直下去,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到時關門打狗,保準他跑不掉,”芮芸說到這裏頓了頓,道,“還有件事,關於周小容……”


    “前些日子開了兩家網吧,生意怎樣?”方晟關切地問。


    “籌集階段事情多,她跑來跑去蠻開心的,親自參與設計、裝修,選購電腦、配置服務器等等,網吧投入運行後突然閑下來,又不適應了,成天琢磨要做別的生意……”


    “那就多開幾家連鎖唄,省城的市場很大,隻要有足夠啟動資金肯定有回報。”


    芮芸歎道:“我這樣勸過,她說重複勞動沒意思,想做刺激點的,免得成天在家無所事事。左思右想,我建議她開家工廠做實業,比如不鏽鋼非標準件、模具加工之類,隻要有可靠固定的上遊客戶,縱使行情不好也能維持段時間,不會出現大起大落的狀況;同時非標準件和模具加工也需要不斷拓展客戶,正好讓小容四處走走,您看如何?”


    “這方麵辛苦你多把關,多幫她出謀劃策,其實她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偏偏坐不住,”方晟無奈道,“但注意你不要有資金進去,這是原則。沒客戶我可以幫忙想辦法,就是不能發生資金往來,否則將來查出來又是麻煩。”


    “我明白。”芮芸幹脆利落道。


    第二個電話打給徐璃,她正在京都機場候機廳。經過輾轉拜托,好不容易透過京都大學同鄉會找到何焱,昨晚經校友精心安排在某個酒宴“邂逅”。她委婉請何焱跟何世風打聲招呼,並說身邊有幾位能跟校領導說上話的密友,“是那種能開門見山直接說事兒的關係”。何焱很感興趣,拉她坐到角落裏談了十多分鍾,主動記下她的名字,並把自己的履曆發到她微信上。


    “如果近期學校方麵有所動作,證明我沒說謊,肯定對何焱有所觸動,畢竟他在‘雙副’位置太久了,對了,昨晚你也在京都而且鬧的動靜很大?”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方晟苦笑道:“我是受害者……可誰都不信,算了,傍晚我又要去京都,這回保證低調從事。”


    “咦,你不是早上剛回雙江嗎?”


    “又攤上事了……”


    中午方晟乘坐高鐵來到碧海市。


    回想上一次來碧海還是在瀟南理工大學讀大三,當時與周小容處於如膠似漆的熱戀階段,也一起回家見了父母。按周小容的提議,利用元旦三天假到她家,其實之前周軍威已到學校見過他,但意義不同,相當於女婿正式登門。


    晚上三個人到小區附近酒店吃飯,也就在那次,周軍威第一次與方晟談起大學畢業後的去向問題。


    關於未來,方晟和周小容都沒有考慮很多,隻懵懂地覺得兩個人肯定要在一起,具體在哪裏、幹什麽,完全沒有想過。那幾年經濟低迷到最低穀,除了有背景有後台的,普通大學生畢業即等於失業,麵對不可未知的工作,方晟一臉茫然。


    周軍威循循善誘說可以到碧海來發展,在這裏我好歹是廳級幹部,隨便往機關塞個人、著力提攜,四十歲前做到處級完全有可能,至於再往上,那得看你的造化和自身努力。不管如何,總比在雙江兩眼一抹黑強,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兄弟倆同時找工作很難的。


    周小容怦然心動,摟著方晟的手臂嬌憨地說爸說得對呀,畢業後就到碧海,工作兩年就能結婚了!


    提到“結婚”兩個字,她的俏臉紅撲撲格外可愛,方晟至今都忘不了她眼中流露的害羞和向往。


    當晚方晟單獨住在小區旁邊的酒店裏——畢竟還是學生身份,不宜公然睡到周小容閨房裏。當夜輾轉難眠,心裏反複琢磨周軍威說的話。


    那番話對不對?簡直太對了。不是自家人,周軍威根本不會說這些交底的話。可為什麽聽在耳裏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呢?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才回過神來:其實他並不想在別人庇蔭下生活,他想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進步。


    第二天周小容開開心心陪他在碧海到處閑逛,晚上則趁周軍威有應酬,兩人鑽進房間肆意雲雨一番。


    第三天下午回瀟南前,周軍威拍拍方晟的肩,說盡快給我答複!


    矛盾的種子就在那一刻播下了……


    驀然回首,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周軍威身陷大牢,周小容棲身在芮芸家裏,自己則是兒女成群,煩惱纏身。


    得知方晟前來,陳皎立即推掉下午的會議,約到市郊一處幽靜的農莊喝茶。又是喝茶,上午和愛妮婭喝掉一壺呢。


    “昨晚大鬧京都,今天跑到碧海也大幹一場?”陳皎揶喻道。


    “陳兄別笑話我,事情前因後果想必燕慎都告訴你了吧?”


    “他真是中國式典型知識分子,挨了打寧可自己咬牙捱著也不肯張揚,”陳皎搖頭道,“本來燕常委指示把動手打人的全部抓進去,哪怕判一個月也得蹲足時間才放出來,反倒是燕慎竭力勸說,夜裏就把兩幫人全部放了。說來說去多虧老弟識時務,及時調來白翎壓陣,換別人還真應付不了那種場麵。”


    “明明出手的是她,京都圈子卻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真是豈有此理。”方晟搖頭歎息。


    陳皎目光銳利:“燕慎說你為了何世風跟於道明較勁的事,跑到京都幫襯了一大堆事以換取對方諒解,怎麽,還沒辦妥?”


    方晟長長歎氣:“不,今天來為了另一樁私事……不,準確地說也是公事,公私兼顧,隻有陳兄能幫上忙,別人都不行。”


    “噢?”陳皎饒有興趣道,“在雙江有於道明,在京都有於家、白家和燕慎,在碧海有愛妮婭,依我看根本沒有你老弟辦不成的事兒,等等,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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