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翎針對湯、詹兩家發動無賴式攻擊,於家和黃海係聯手發起反擊,詹印則坐在會客會百無聊賴等於道明時,調查組與方晟進行了第二次談話。


    恪於紀律,調查期間劉賓華等人斷絕與外界聯係,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繼續嚴陣以待就三個問題進行深入而嚴肅的探究。


    劉賓華道:“我們承認您工作的城市出台的經濟政策和一些超常規做法是集體討論產物,但領導者意誌是不容忽視的關鍵因素,利用強辯、邏輯陷阱、主要領導特有權力取得集體討論主動權,在全國各地都屢見不鮮,方晟同誌應該不會否定這一點吧?”


    方晟道:“我不否認當前國內有您說的現象,但如果這段話針對我而說,很抱歉,我要反駁您的觀點……”


    忙不迭擺擺手,劉賓華道:“務虛性的東西以後再談,先答複問題。”


    方晟道:“昨天您代表調查組提的三個問題,其實我都做了回答,我自問是有針對性的,沒有避重就輕,不清楚您、您們不滿意在哪兒?今天,我再次就那些問題進行回答。一是投資商在鄞峽搞房產開發存在信息不對稱情況,我說了請調閱***常委會和市長辦公會記錄,正府調控房價的信息公開而透明;二是高速公路存在輸送利益的問題,鐵周集團先建後控屬於市場行為,正府無權幹預,更況鐵周集團修路在前、控股在後,這裏麵有嚴格的先後順序,怎能用對與錯來挑剔資本運作?三是私有財富蠶食國有資產,企圖控製百鐵經濟命脈,尊敬的調查組領導,百鐵這樣的窮山溝花幾十億上百億控製命脈,對資本有什麽好處,值得控製麽?再說了,國企控製百鐵經濟命脈幾十年,好像發展得不怎麽樣啊!”


    “經濟命脈掌握在誰手裏,不是發展不發展的問題,而關係到國家戰略和國計民生的大問題,您不要唯經濟論,唯利是圖!”薛立成道。


    方晟輕蔑地瞟他一眼,道:“我年齡小沒經曆過那個瘋狂的、階級鬥爭為綱的時代,但是薛立成同誌,當市長不樹立發展經濟為首要任務的理念,就對不起信任正府、忠心耿耿跟我們黨搞建設的老百姓!您不準我唯經濟論,桑首長出國訪問都帶龐大的經貿團,劉首長去聯合國開會身邊全是高級商務代表,恐怕跟您的說法不一樣吧?”


    薛立成被詰住,劉賓華趕緊接過來,道:


    “京都與地方的工作側重點不同,不可同日而語。方晟同誌,剛才您的回答跟昨天一樣依然回避了重點,起碼來說沒有正麵回答……”


    “您希望我怎麽回答,請作出提示。”方晟道。


    劉賓華道:“今天是調查活動的第二天,您很忙,我們也很忙,經過昨天接觸彼此都有了大致了解,不必兜圈子。坦率說吧,我們希望您直接回答三個核心問題,第一牧雨秋、芮芸是不是您的白手套;第二您有沒有以權謀私、利益輸送;第三您是否在布局一個龐大的商業集團並圖謀控製——至少是部分經濟領域?”


    方晟道:“以上問題我的回答隻有一個字,不!”


    “如果全盤否定,那就不實事求是了方晟同誌!”薛立成道,“調查組到百鐵之前是做了功課的,有關問題並非信口開河。比如說,您在各地任職期間與牧雨秋、芮芸、周挺、徐靖遙等商界老板有過多次接觸,我們手裏都有照片;再比如,梧湘高速公路工程蹊蹺的一個億發生在芮芸與周小容之間,她倆是舍友,且經調查芮芸從雙江省一建辭職後投奔牧雨秋旗下工作,是有天晚上遇到您和您的夫人趙堯堯後發生的……”


    “也有照片?”


    方晟閑閑問道,實質心中狂震,沒料到對方掌握的情況如此之細之深,簡直把自己老底都挖出來了!


    薛立成經驗豐富沒被他激怒,平穩地說:“您還有位老朋友叫葉韻,在江業、順壩大顯身手作出很多貢獻,但她來曆可疑出身不明後來又莫名其妙失蹤……算了,那事兒揭過不提……”


    方晟打斷道:“為什麽不提?可以繼續說啊!葉韻女士協助有關部門抓捕英國軍情六局在內地潛伏多年特工;她主動出手除暴安良,協助我一舉打掉盤踞順壩多年的暗黑勢力;她還……”


    “隨便舉個例子而已,”劉賓華微笑道,意識到在方晟麵前說每句話都必須非常嚴謹否則就遭到強有力反撲,“還回到幾個核心問題,您不承認芮芸是白手套,事實操作卻是您把芮芸從香港請來……”


    “經詹印同誌同意!”方晟強調道。


    “前提是詹印同誌不知道芮芸與您的關係……”


    “請問芮芸與我是什麽關係?”


    “我們懷疑她是您的白手套!”


    “我不承認這個指控,除非您拿出確鑿證據!”


    劉賓華抬手中斷辯論,道:“暫且擱置爭議繼續往下說。芮芸拿到了百鐵高速公路——協議規定不超過15年,後來因中標金額大幅下滑改為12年……”


    方晟略帶嘲諷道:“那份協議內容調查組想必也做過功課,與同類高速公路商業化協議相比不算利益輸送吧?”


    劉賓華神情自若:“當然有過研究,對您工作中好的方麵組織上會予以肯定,但存在不足也必須嚴肅指出來,這也是對您負責任的態度。的確,從協議內容來看芮芸做了樁虧本買賣,天底下就沒這麽做長期投資的,如果她不把股權轉讓給牧雨秋的話!”


    格噔!


    方晟心頭微顫,瞬間不由得埋怨起芮芸:跟自己十多年了每樁事都辦得妥帖穩當,偏偏這事兒事前不打招呼,手法又粗糙簡單,難怪被對方抓住把柄。


    薛立成接著說:“芮芸把股權轉給牧雨秋當然可以算作資本運作,但考慮他倆與您的關係,這種操作具有更深的內涵!因為高速公路收費遠遠抵不上巨額投資成本,芮芸的企業在香港要接受公眾監督的,單方麵付出買賣會被監管部門甚至美國人盯上,唯有轉讓!眼下牧雨秋身兼央企股東和私企老板雙重身份,他從芮芸打包購買高速公路股權,如果算央企股份,就是拿國有資產填補港資留的窟窿;如果算私企股份,周挺做的工程款還有將近三分之一沒拿,豈不成了左口袋出右口袋進?方晟同誌,請問怎麽做這條選擇題?”


    選擇哪個都是坑!


    此時方晟最慶幸的是高速公路修葺後盡管隨著各項基礎設施建設、工程全麵展開,收入有所提高,但依然達不到預期效果連續幾個財務周期都出現虧損,倘若盈利,自己可真的渾身長嘴都說不清了。


    “央企改製後采取混營模式,建議調查組領導切實了解一下這種模式的內涵,”方晟沒有沿他倆的思路而是別具蹊蹺,“私企入股央企後,如果自己虧損則算國家買單;盈利則是輸送利益,挖國家牆角,我不能接受調查組領導的思維方式!再回到百鐵高速公路,當初的狀態是受個別省領導打壓不提供修葺資金,迫於無奈並經詹印同誌同意才采取bot模式;照轉讓後形成的控股模式,就相當於央企控股的ppp模式,我倒想請教,有什麽問題?”


    被這些專業而陌生的英文弄懵了,劉賓華與薛立成對視一眼,謹慎地說:


    “您說的或許有道理,有關模式爭論我們需要向專業人士了解……上午先聊到這兒,您回房間休息吧。”


    等方晟離開,劉賓華等人並沒有到處打電話,而是分頭上網搜索相關論文文獻,大概十多分鍾後有位成員輕呼一聲,叫道:


    “劉組長、薛組長,您們看——”


    幾大主流門戶網站不約而同——不約而同本身就有問題,每家網站都有各自風格和側重點,怎會突然一致起來?


    同時刊登了幾篇不同省份、不同城市且署名均為“特約評論員”的文章:


    臨海省——《開弓沒有回頭箭——論深化經濟體製改革不能踩刹車》;


    雙江省——《旗幟鮮明高舉經濟為先的國家戰略決策》;


    白山省——《沿著偉大而正確的發展道路邁步前進》


    如果說上麵三個沿海省級評論文章相對穩重含蓄些,那麽下麵多個城市同樣出自“特約評論員”之手的文章則充滿火辣辣味道:


    陳故市——《誰在跟老百姓紅火的日子過不去?》


    綿蘭市——《不發展經濟,我們的領導幹部做什麽》


    福淵市——《決戰來臨謹防再掀複古風》


    魁東市——《阻擋潮流無異於螳臂當轍》


    沂南市——《把阻礙發展的一小撮陰暗分子掃落曆史角落》


    不用看內容,單殺氣騰騰的題目就很明顯地指向調查組在百鐵的行動!


    “混賬!”薛立成氣得臉色鐵青。


    劉賓華卻微微一笑,安撫道:“幾個省市發表幾篇表達地方觀點的文章不算啥,我們主流媒體是京都六大報,他們不說話,底下那些個網站跳得再厲害都沒用。大家安心幹活,早日拿出調查結論回去向領導報告。”


    “萬一,”有位調查組成員嚅嚅道,“萬一京都六大報也轉載這些文章呢?”


    薛立成突然暴怒,提高聲調道:“那也得調查到底!我們是京都高層派來的調查組,我們隻對京都領導直接負責,報刊報道甭想左右我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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