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絕大多數——好吧可能百分之九十九公募基金會均為官辦,或頂著官辦的幌子,多年以來每逢天災人禍需要慈善組織衝到第一線時,總是掉鏈子,總如爛泥扶不上牆,總會爆出這樣那樣的醜聞,就象臭名遠揚的某美事件,被唾沫星子濺到臉上了,卻“徐徐擦之”,擺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


    官方始終堅持的論調是:鼓勵非公募性質的基金會,不提倡民間自發成立公募基金會。


    理由是什麽?


    理由太多了,有台麵上的,有不可言說的,還有高層心知肚明卻不可以撕破臉的。


    其實基金會的水很深,如果你認為歐美那些慈善基金會真為了慈善,那真是很傻很天真。舉個很簡單的例子,許多**作家記者編輯、逢中必反的參議員眾議員,都得到基金會“友情讚助”!


    你是作家或記者,一年要發表多少篇**文章;參議員眾議員,要在多少次會議、采訪中有強烈**言辭,強烈到什麽程度,引起多大關注,這些都有硬性考核的。


    不然呢?你以為他們發自內心地憎恨中國,以**為貢獻畢生心血的事業?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樣反過來理解就懂了吧?


    還有些歐美各種名目的基金會常年駐紮在京都,不接受企業和公眾募捐,卻打著“文化”、“藝術”、“世界遺產”、“環保”等幌子四處撒錢。


    撒給誰?


    知道公知是怎樣煉成的嗎?自我醜化黑化矮化的論文、專門揭**暗麵的報道、歪曲事實挑唆輿情的言論,後麵都有那些基金會的推波助瀾。


    當然,方晟毫不懷疑勞諾德仁家族的誠意,至少在募捐款全部用於專科醫院問題上不可能作假。


    要知道人家打造礦區職業病專科醫院砸下去幾億美金都沒眨眼,怎會煞費苦心在慈善款上做手腳?


    勞諾德仁家族可看不上那點小錢。


    關鍵問題是,在現在體製當中有時經常出現這種情況:每個人都知道是好事,可偏偏辦不成,因為總有意想不到的麻煩困擾你。


    方晟也領教過。


    在順壩工作期間,為資助殷教授主持的遺傳育種研究,方晟指示芮芸成立了瀟南巨隆科研發展基金會。這隻是省級非公募基金會,主要審批權在地方且屬於國家鼓勵支持的類別,跑各種手續、蓋各種章前後花掉三四個月。


    總會冒出一些刻意刁難的主兒,總會出現一些你這輩子沒聽說過的部門,總會看到前所未聞的章印!


    還幸虧當時省裏有人,於道明、愛妮婭都手握實權,時不時打電話“表示關心”,可見難度有多大。


    後來催生出一個行業:專業辦手續。由些官二代、退二線或退休老幹部隱身於幕後,違反原則、不符合規定的活兒不接,但稍微有點瑕疵、材料有被退回風險的多給錢可以,限時到位,保證通過率。


    有人覺得也不難啊。


    是不難,他們所做的事都在規則允許範圍內,關鍵在於有些審批單位、部門都不清楚在哪兒辦公,去了未必遇到人,遇到了來回跑四五趟都很正常。


    好不容易收下材料,按慣例“十個工作日”內辦理。一道手續章十個工作日,十道手續就是一百個工作日,你耗得起嗎?


    專業辦手續優勢就在這裏,到哪兒都是朋友,扔幾根香煙、幾包口香糖,三天蓋十個章都可以。


    本來……大概去潤澤工作前吧,方晟還琢磨自己的財富累積得不少該做些善事,搞搞慈善,遂與已在京都站穩腳跟的牧雨秋密議。


    牧雨秋一打聽,給他澆了盆涼水,說憑您還有咱們幾個的身份,有生之年甭想做這種好事了!


    還沒成型,就中途夭折了。


    但專科醫院缺了基金會運作體係問題真的不小。


    礦區職業病專科醫院的消耗量,不去現場都可以想象得到,單靠國外捐贈單輾轉運進來就是一筆不菲開支,數量、質量都供應不上,必須發動內地民眾和企業獻愛心。


    怪就怪在這裏,獻愛心也隻能獻給官方指定機構,否則就不算愛心。


    看著對方充滿期待的目光,方晟生出幾分愧疚:唉,人家砸下幾億美元幫我做善事,現在反而央求我幫他們善後!


    跑到天涯海角也說不過去啊。


    念如電轉,定定神,方晟道:“確實是道難題啊,但礦區職業病專科醫院是百年大計,要平穩有序走下去必須廣開財源……目前還撐得住吧?實在不行我請黃樹省領導協調紅會先救濟些。”


    孫諾道:“在方書計麵前實話實說,之前十個億美元還沒用完供應到今年底沒問題,但隨著研究中心全麵啟動資金投入量巨大,追加申請支出的話……可能集團董事會那邊難以交待……”


    說得夠含蓄,方晟卻一聽就懂。


    勞諾德仁家族對方晟的感情投資就是十億美元,多一分錢都不幹!中國之大,人家又不止投資你方晟一個,再說憑什麽投這麽多錢?


    “我來想辦法,辦法總比困難多,對吧?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方晟就算把事情攬了下來。


    中午燕慎打來電話,語氣有些遊離不定,反反複複說那個搞植物神經意識傳導研究的哈佛醫學院腦視覺實驗室團隊已經接觸到薑姝,也做了細致而全麵的檢查,打印的報告幾百頁紙等等。


    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方晟疑惑道:“燕兄有話直說,咱倆之間還有啥藏著掖著的?是不是治療方案費用高昂,沒關係,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燕慎頓了頓,說:“方老弟,哈佛團隊是從他們所研究專業角度分析病情,認為薑姝因為植物神經嚴重紊亂導致內分泌失調等症狀繼而引發重度抑鬱……”


    “找到病因根源是好事啊!”方晟道。


    “按團隊確診的病症類型而拿出的方案,費用高達730萬歐元!”


    “沒問題,公費報銷有困難的話我來承擔。”


    “不僅錢的問題,”燕慎歎道,“團隊負責人弗羅格博士明確告訴我,手術成功率隻有22.7%!”


    方晟咬牙切齒道:“最討厭醫生這一點,凡是都拿概率做擋箭牌,一旦失敗就是你運氣不好!”


    “弗羅格博士最簡明的解釋是手術環節涉及到17根腦神經,高分子刀做切割時不能重重就斷了,也不能輕輕達不到效果,綜合評估下來得出22.7%的成功率。”燕慎解釋道。


    “失敗會怎樣?”


    “癡呆,腦死亡。”


    霎時全身血液凝固,方晟脫口道:“不行啊,那可不行!”


    燕慎歎道:“家父和我也覺得不可行,但她父母覺得與其這樣渾渾噩噩過下去不如搏一把,因為弗羅格博士說手術成功的話可根除抑鬱,終身不會複發,就是說可以象普通人一樣生活工作。”


    “簡直天堂與地獄的選擇,讓人……讓人……”


    果斷利落如方晟者,麵對這樣艱難的選擇題都茫然失措,完全沒了主張。


    “所以……老弟明白根本不是錢的問題,是這麽多錢很可能導致悲劇,如果那樣還不如維持現狀!”


    “我……我……如果讓我選擇,也寧可保守治療,”方晟坦率地說,“至少將來有機會我能看到活生生的薑姝,能和她說兩句話,哪怕她把自己封閉在狹小的空間裏。”


    燕慎長長歎息:“是啊,我也這麽想,然而治療方案必須由她父母確認並簽字,其他人的意見都沒用……先跟你打聲招呼,兩小時後她父母飛過來與弗羅格博士麵談,要詳細展示方案和結果預測,也會跟薑姝呆會兒……”


    “靜候燕兄通知。”


    方晟悵然放下手機,大半天都沒心思工作。


    燕慎這通電話屬於未雨綢繆,以他對薑姝父母的了解恐怕趨向冒險,所以必須落實好費用來源。


    公費醫療不可能報銷這種尖端、前沿的探索類手術,燕家財力也承擔不起。當然以燕老的麵子,隨便吩咐哪位學生、下級放到企業報銷,或者設法走剛才所探討的基金會路子,幾百萬歐元也不算啥。


    但燕老不是那種人,別說薑姝,就算這會兒燕慎躺在手術台都不可能這麽做。官至燕老的境界,拿得起放得下,不會被兒女情長所累。


    二小時過去了……


    三小時過去了……


    燕慎遲遲沒有回音,方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想必意見重大分歧,或者做出決定真的很困難,燕慎和她父母、團隊應該在反複討論。


    薑姝——


    想到她的模樣,她的氣息,方晟的心深深刺痛,仿佛尖銳冰冷的鐵錐紮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疼得難以自抑!


    方晟不是濫情的男人。


    他生命出現的每個女人都用心愛過,都發自內心的嗬護和溫暖,都隨時隨地有為她們付出一切的衝動!


    他為魚小婷而不惜與白翎翻臉;可當白翎、魚小婷執行九死一生任務時,了無生趣恍惚間他險些自殺。


    葉韻,那個愛笑的女孩,即便明知她是影子組織成員帶著目的接近自己,還是不顧白翎、魚小婷乃至愛妮婭阻止,給予她最好的環境最頂尖的治療,為的就是期待她終有一天蘇醒過來,甜甜一笑。


    方晟也不是以**為目的的男人。


    晏雨容、何杏、明月、蘇若彤都是他心目中的白蓮花,對於她們,方晟有愛,但不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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