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七點半,常委們在縣府大院集中時嗬欠連天,除了沒任務沒壓力沒算計的王樹秀,都沒怎麽睡。


    白鈺忙忙碌碌直到淩晨四點左右才躺到沙發上睡了會兒;路冠佐、郭佳凡不用多說壓力山大,尤其郭佳凡額前明顯多了幾根白發。


    “都到位了吧?”路冠佐含糊問。


    郭佳凡臉色很難看地點點頭,隔了會兒低聲問:“有把握麽?”


    路冠佐自信地笑笑。


    以服務員身份混入會場的職業殺手,是閻彪犯罪集團重要骨幹,平時主要在外麵行動負責暗中押運和護送販毒隊伍,擅長打運動仗和移動目標,精通設置、遙控炸彈等技術暗殺手段。


    派出這等高手,閻彪很是舍不得,因為一旦操縱爆炸並完成射擊,不管是否成功都注定被滅口的下場。培養一位冷靜成熟的職業殺手很不容易,某種意義來說代價不比培養飛行員小。


    路冠佐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想幹掉白鈺後光明的前景,你會發現這筆賬值得。


    至於發言席地板下預埋的炸彈,購自自由摩落從歐洲倒騰來的高科技武器,無色無味無金屬成份,可避過金屬探測儀和警犬檢測。


    後果嘛,路冠佐做過精心評估。


    當著申委書計、***書計的麵暗殺***書計,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事後起碼省廳有可能**部都會派專案組進駐關苓。


    那又怎樣?人死不能複生。為維護地方安定團結,省市兩級不可能把關苓現任***都擼了,再說查不出犯罪嫌疑人,憑什麽要縣領導們頂責?


    作為眾所周知與白鈺不和的***,自己肯定是重點懷疑對象,但妙就妙在一是會場部署透過郭佳凡運作,尋不到自己的疑點;二是職業殺手會在出手後被遠程引爆微型炸彈而滅口,根本追查不到閻彪。


    有這兩點支撐,路冠佐覺得值得賭一把。本來就沒想過晉升***書計或提拔到市裏,能順順當當在***位置多撈幾年平穩退休就是他最大的心願。


    其他常委——李卓守在青牛灘;馬昊守在哈尼村;徐雲岫、蹇姚宇等人夜裏馬不停蹄一處處檢查累得快癱倒在地了。


    “根據昨晚與省市負責接待同誌聯係,待會兒這樣安排,”白鈺看看手表道,“我和冠佐到高速路口迎接;其他同誌集體乘車在入城路口等;途中保持聯係,防止省市領導臨時變更行程。”


    “事先敲定的行程按說不會變化,那樣安保壓力太大了。”路冠佐道。


    王作寧搖搖頭道:“難說啊難說,路***,聽說京都首長到基層視察經常喜歡中途突然停車,然後步行到附近村莊了解真實情況。”


    郭佳凡強笑道:“起碼上午不可能,十點鍾準時召開頒獎大會是既定安排,警備區首長肯定準點抵達。”


    “申委書計說晚會兒,他不得等著?”蹇姚宇道。


    白鈺道:“總之要隨時做好準備應對一切可能性,上車吧!”


    車子駛過大劇院時,從不信教的路冠佐不禁用手指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請保佑今天行動順利!


    時間卡得很準,九點十二分浩浩蕩蕩的視察車隊下了高速。


    這時一把手的權威就體現出來了,隻有白鈺獨自上了那輛商務大巴覲見申委書計,而路冠佐一臉熱情笑容站在車子旁邊。


    商務大巴裏坐的人並不多:宇文硯、繆文軍、樸恒以及四名省市隨行人員共六人,按常規申委書計出行作為大管家的申委秘書長王辰必定跟著,宇文硯卻說那樣每站安排得滴水不漏沒意思,既然下基層就要看點不一樣的東西;早上從畢遵出發,宇文硯也讓***常委們不必隨行,就點了樸恒的名字。


    上了車,車裏領導們都沒起身。


    “這位是關苓***書計白鈺同誌。”繆文軍介紹道。


    樸恒在旁邊加了一句:“畢遵最年輕的***書計。”


    說話聽音,樸恒隻說年輕並沒有說年輕有為,問題是無為怎麽做到***書計?官場往往就這麽不動聲色間殺人於無形。


    “宇文書計上午好,我是白鈺,您叫我小白就行。”


    白鈺沒理樸恒的碴兒,上前一步恭敬道。宇文硯略欠身子與他握了下手,盡管坐著看得出來個子不高,前額微禿,眼睛藏在茶褐色鏡片後麵看不清眼神,表情沉著淡定不喜不悲,一看便是很有城府且難以琢磨的人。


    “那邊就是關苓山脈?”宇文硯指著右側連綿起伏的山峰問道。


    “是的,宇文書計,”白鈺道,“從這個角度的背後是噶爾泰草原,海拔1200米,山腳奔騰咆哮的畢江上遊;往東北方向下沉970米是金鬥坪金礦;再向前直線距離70公裏,是海拔727米的哈尼山寨。今天頒獎大會上有個交接儀式,意味著哈尼族整體搬遷,邊防軍正式進駐。”


    方位清晰、層次分明地點出了自己在關苓主正的重點工程和戰略規則。


    繆文軍補充道:“一旦打通畢江遵江水脈,減緩水流量和流速,觀光旅遊的便能從畢遵乘坐渡輪順流而下領略噶爾泰草原風光。”


    宇文硯並沒有順著他倆的話題繼續延伸,而是說:“關苓山到處都是寶啊……走吧,你在前麵帶路直接去頒獎會場。”


    “好的。”


    白鈺下大巴後輕輕籲了口氣,回到車上吩咐鍾離良道,“開到前麵帶路。”


    鍾離良卻問:“哪個會場?”


    路冠佐道:“當然是頒獎的,大劇院。”


    “不是,”白鈺陡地道,“按警備區那邊的意思頒獎大會放到哈尼村召開……”


    “啊!”


    路冠佐險些跳起來,瞬間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失聲道,“哈尼……哈尼村?會務組從昨天忙到現在一直在大劇院精心準備,會務人員都已進去……”


    白鈺不緊不慢道:“是啊,我接到杭團長的通知也很吃驚,但軍方考慮得更周到,一是哈尼山寨大捷離不開哈尼族人的密切配合,把頒獎地點放到哈尼村有致敬的成份;二是宇文書計行程裏就有哈尼村,兩下結合能夠節約時間,讓宇文書計進行個簡短的***儀式;三是安全考慮,從今早起哈尼村已被邊防軍接管並進行管製,這樣更好地確保領導們的安全。呃,昕宇通知大劇院那邊的會務組原地解散,原計劃參會人員第一時間趕到哈尼村會合!”


    “是。”韋昕宇應道,立即掏出手機打電話。


    路冠佐——


    已經出離憤怒了!


    如果懷裏有刀,他會毫不猶豫拔出來狠狠捅白鈺無數下,直到斷氣為止!


    事情很明了,什麽杭團長,什麽警備區,統統都是編出來的鬼話!前晚常委會所有常委都被白鈺耍了,真相隻有一個——


    白鈺早就準備在哈尼村召開頒獎大會!


    非但會務組被他騙得團團轉,自己和郭佳凡密謀、策劃、絞盡腦汁搞了那麽多名堂,到頭來都打了水漂!


    糟糕!


    路冠佐陡地想到一個大問題:白鈺提前察覺大劇院可能有危險,那麽很可能暗中部署人手隱身在附近。以他的風格此時宣布會務組原地解散,不排除虛晃一槍意在引蛇出洞!


    趕緊拿出手機準備發短信給郭佳凡和閻彪,偏偏這時白鈺側過臉笑道:


    “冠佐這些年有沒有親身經曆過***?”


    路冠佐隻得停住,敷衍道:“地方與邊防軍來往並不多,也就每年八一節、春節帶些禮物到駐地慰問慰問。”


    白鈺興致勃勃道:“那真是難得的際遇,想必邊防軍得知警備區首長過來一定日夜操練,如果運幾輛坦克、裝甲車以及新式武器過來讓我們開開眼界就好了。”


    “但願吧。”路冠佐隻想早點結束話題發短信。


    “對了關於昨晚定稿的匯報材料,後來我仔細推敲之後還有幾點想法……”白鈺從包裏取得材料連說帶比劃足足談了七八分鍾。


    路冠佐簡直如坐針氈,全身都熱得冒汗,在車裏一刻都坐不下去。可白鈺講話語速快且意思簡明扼要,必須一字不落緊緊跟著否則馬上就連貫不起來。


    手機響了。


    韋昕宇接聽會兒臉色大變,回過頭道:“白書計,大劇院裏發現身份不明槍手,目前挾持一名服務員逃到後麵閑置宿舍,警方已形成包圍!徐書計、周瑤局長正在現場指揮……”


    完了,完了,還是沒能及時通知!現在……現在也沒必要再發短信了!路冠佐手足冰涼。


    想必此時閻彪要破口大罵詛咒自己祖宗十八代,然而有啥辦法呢?不是自己不想把事情做好,是白鈺這鬼東西太狡猾!


    又隔了幾分鍾,徐雲岫親自打來電話而周瑤則打給路冠佐,匯報最新進展:


    槍手已引爆自殺,被劫持的服務員也身受重傷目前已送往醫院搶救;


    警方在大劇院主席台地板下挖出塑料炸彈,位置正好在發言席下麵。


    說到最後,周瑤諂諛地說:


    “幸虧路***英明果斷臨時更換會場,不然今兒個關苓要爆特大新聞,我們這些負責安保工作的全得坐牢。”


    聽得路冠佐內心翻江倒海,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黑著臉道:“做好現場搜索和槍手身份鑒定,有情況立即報告!”


    說罷重重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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