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路冠佐一衝一動,白鈺便知對方為何自信滿滿,因為這家夥的確受過專業訓練或高人指點,出手招式套路滿滿暗藏殺機,難怪李卓被他飽揍一通。


    白鈺緊守門戶沉著鎮定地見招拆招,腳下卻步步後退,給路冠佐以苦苦支撐的錯覺。


    當然也不完全為了誤導路冠佐,還出於誤導正在外麵急切敲門、滿頭大汗的蹇姚宇等人。白鈺牢牢記住龍忠峻叮囑的“守拙與藏勢”,即使勝也要裝作險勝,不能給外界留下“輕鬆勝出”的印象。


    以後有人提起,可輕描淡寫解釋為“到底年輕”。


    見白鈺一直在退,路冠佐更有信心,力道愈發凶猛企圖迅速將他打倒在地結束戰鬥!


    一步、兩步、三步……


    眼看快退到牆邊,白鈺還是避免與路冠佐硬碰硬——其實並不畏懼較量力道但那樣一來容易暴露實力,他陡地手臂結成古怪的十字交叉,鎖住對方猛攻中路的右拳一絞一推,路冠佐收勢不住險些撞到牆上。


    白鈺趁機閃身騰挪到路冠佐身後,順便重拳搗在他腰間!


    路冠估悶哼一聲反身揮拳橫掃,白鈺似不敢正麵抗衡依然采取遊鬥加偷襲的路數,小會議室裏時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時而拳掌相交聲,讓貼在門窗上聽的幹部們心驚不已。


    ***書計與***因工作分歧關起門來打架,傳出去真是天下奇聞。盡管白鈺事先申明“切磋且友誼第一”,也掩飾不住兩人之間的矛盾。


    漸漸地,路冠佐呼吸聲愈發粗重,步伐也不如剛開始那般靈活快速,畢竟年歲不饒人呐!


    白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趁對方後勁不支之際冷不丁一腳蹬在他膝蓋上,路冠佐“啊唷”一聲向前栽倒,白鈺接連兩腳又狠又快地踢在他最柔軟的腹部,等他落地,皮鞋踩在其後腦勺,冷冷道:


    “承讓!”


    路冠佐被那兩腳踢得劇痛無比,身子縮成蝦米狀完全脫了力氣,咬牙道:“你狠,算你狠!”


    白鈺慢慢彎腰,靠近他時低聲道:“譚明生被捕,你大勢已去!我要是你,趕緊打報告辭去***位子,沒準能撈個正協主席當當,要不然真一無所有了!”


    說罷直起身體,朗聲笑道:“冠佐好身手,今天咱倆不輸不贏正好平手,皆大歡喜!”


    碰到這狡計多變的對手路冠佐也是無語,吃力地爬起來倚到桌邊歇息片刻,勉強笑道:“老囉老囉,該退休囉……”


    門開了,蹇姚宇帶頭衝進來,隨後是歐學明、馬昊、尹冬梅等常委,他們眼力何等銳利一掃之下便暗知根本不是“皆大歡喜”的平手之局,但交戰雙方都這麽說顯而易見已達成默契,遂插諢的插諢,打科的打科,進一步緩和尷尬氣氛,彭博則機靈地半攙半扶把路冠佐送回去休息。


    下了樓梯,路冠佐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爆了幾句粗口!彭博則乖巧地說想必白書計也傷得不輕吧?


    路冠佐嗯嗯嗯,連場麵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辦公室,尹冬梅也跟了進來,還沒坐下便以責怪的語氣問:


    “魯莽了吧?您都勝券在握,犯得著跟他玩黑道?萬一被打得鼻清臉腫怎麽辦?”


    白鈺滿不在乎拿毛巾擦臉擦手,道:“老實告訴你,早在剛到關苓聽說他完勝李卓,我就有跟他打一架的念頭,忍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尹冬梅目光閃動,道:“就是說您任何行為都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早有預謀,是嗎?”


    又開車了!


    白鈺忙不迭將車開回正軌,道:“譚明生跑到畢遵煽動警備區行政人員毒害閻彪事敗被抓,路冠佐大勢已去,做好繼任***的準備吧,你是最好的人選!”


    非但不見高興,她反而蹙眉道:


    “怎麽,您要離開關苓?”


    “沒有!”


    “絕對有!”尹冬梅道,“路一旦垮台關苓本土係隻剩歐學明獨木難支,可以預料甸西係必將繼續占據有利位置,你指望我和馬昊暫時頂一陣子,對不對?”


    白鈺搖搖頭:“真正的關苓本土係正成為地方建設的中堅力量,包榮晨、蔡菜、盧橙、秦凡、付若廷、潘小華、常興邦、王凱等等,我都不管他們之前出身,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誰願意改善改變關苓困難局麵,誰願意為關苓人民作出貢獻,就得大膽提拔、放心重用!”


    尹冬梅道:“要是這麽說,我覺得馬昊並非***書計最好人選——我實話實說,並不是自己抱有想法,在縣一級層麵容不得投機取巧。”


    聽了這話,白鈺眉頭微聳,目光定定看著她。尹冬梅被看得有些臉紅,下意識摸摸麵頰道:


    “我……我臉上有花嗎?”


    “你本身就是一朵花,”白鈺難得開了句玩笑,轉而岔開話題道,“人事調整估計六月底前到位,作為呼聲最高的***候選人,好好考慮一下組閣名單吧,可以幫你至少換一位副***。”


    尹冬梅的頭搖得如撥弄鼓:“少拿我開涮,引誘我犯錯誤,私自拿名單是不被允許的。”


    白鈺笑了笑:“你也少跟我打馬虎眼,人事調整在即你背後的京都家族能錯過良機麽?我不過錦上添花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噢,原來不是真心的!您可不能欺騙我的感情呀。”尹冬梅半真半假道。


    有時白鈺真頂不住她的車技,開起來漫無邊際,遂假裝低頭擦臉掩過窘態,然後道:


    “關苓這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創文,比如水利建設到位後農業林業的飛躍式發展,再比如打造沿海工業帶新布局等等,我會爭取繼續和同誌們一起為關苓發展共同奮鬥。”


    見他說得正式,尹冬梅也收起戲謔道:


    “縣處級領導裏麵我欣賞蔡菜和盧橙,都有很豐富的基層經驗,在多個單位部門任職,理論、實踐相得益彰,性格也比如平和;潘小華其實也可以,但郭佳凡出事後鳳崗出來的幹部都有些灰溜溜,心態可能不對了,王凱……不知會一舉動受路的影響,但願在經濟方麵能說得清……”


    “李卓呢?”白鈺突然打斷問道。


    尹冬梅沉思片刻,莞爾一笑道:“飛鳥盡良弓藏,我就說這六個字。”


    白鈺知她暗示的意思,重新啟用李卓主要目的在常委會層麵公開叫板路冠佐,遏製本土係氣焰,隨著郭佳凡橫死、徐雲岫病倒、路冠佐即將辭職,歐學明已掀不起波瀾,是該李卓退出曆史舞台的時候了。


    “你好像不太喜歡他?”白鈺追問。


    “太……怎麽說呢,如果我是***也不會喜歡上門吵架的***秘書長,當然他轉正法委書計崗位後有意收斂鋒芒,重獲本土係的好感。”


    談到這裏,白鈺頗為欣賞尹冬梅的大局觀。


    超脫於現實,帶有幾分鳥瞰,基層打拚上來的幹部都不具備此等眼力與敏銳,而是出身京都大院與生俱來的正治素養。


    打娘胎起就耳濡目染正治,與大學畢業後才逐步接觸正治,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既然談人事索性說開去,”白鈺道,“對蹇姚宇和馬國元兩位,說說你的看法。”


    “蹇姚宇,謹小慎微的秘書,離秘書長還差一口氣;馬國元,提正處挽留下來是您去年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之一!”尹冬梅道,“馬國元這個人對自己、對紀委的定位把握恰到好處,既不顯得突出與突兀,每個場合還都少不了他;作為外地幹部在關苓也查處了不少幹部,卻沒得罪什麽人,連郭佳凡都覺得他可以和平共處。我覺得他蠻厲害的,深藏不露。”


    白鈺深深點頭,又道:“付若廷呢,成功舉辦許淮蘭花節立下大功,預計三年內必定由鄉升格為鎮,gdp翻一番以上。”


    尹冬梅道:“他身上具有理工男的通病即善於做事而謀略稍遜,需要置於強有力的領導之下,比如您,當然我說的強有力指領導能力而不是身體……”


    “呃……”


    白鈺正側過身子輕揉剛才交手時腳踝的青腫,聽她猝不及防調轉槍口差點摔倒在地,連忙說,“是啊是啊,冬梅***的領導能力也比較強。”


    尹冬梅輕輕一笑點到為止:“立功就必須破格提拔,副處級也沒問題,但許淮那頭不能丟,臨時換人我擔心做不好,另外與方圓園藝溝通也產生問題……我覺得——個人認為,縣直機關裏的副處級可以少些,名額增加給鄉鎮黨委書計能夠更好地激發工作鬥誌,否則稍稍有點起色就想進城,並不利於鄉鎮經濟發展的長足進步。”


    白鈺一拍桌子說:“很好,很好,真的很好!看樣子咱倆平時溝通交流得太少,我都不知道你腦子裏有這麽多真知灼見!”


    “您太忙,都不給機會呀……”


    尹冬梅眼波流動似又準備開車,這時常興邦“咚咚咚”滿頭大汗出現在門口,氣喘籲籲道:


    “白書計……”


    白鈺指指他笑罵道:“跟警匪片拍得一樣,警察永遠等塵埃落定時威風凜凜地出現。就為你,剛剛跟人家幹了一架!”


    常興邦惶恐地說:“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正要向白書計匯報,譚台順已經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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