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巴子混賬王八蛋!”


    屠鄭雄拍著桌子罵道,“上班期間炒股,把臉丟到市裏去了還指望老子出麵救人,想得美!每天上班人模狗樣坐這兒給你發工資,年底老子到省裏求爺爺告奶奶爭取給大夥兒多發點獎金,他倒好,當著市委書記的麵炒股!”


    主任徐宮城畢竟身份不同,不象別的班子成員驚若寒蟬,皺眉道:“屠書記,我也不是偏袒任棟,上班期間開著炒股軟件偶爾瞄幾眼算啥事啊,興師動眾用警車押到市紀委,明擺著寒磣我們管委會。”


    “就是!”


    “小題大做嘛。”


    “他電腦裏沒準也有……”


    班子成員憤憤不平議論道。


    屠鄭雄又敲著桌子說:“這就是我要提醒你們的,過去不當回事現在起要凝起神來!上班炒股、玩遊戲、看**、購物,看起來都是小問題,這些年來我也沒跟你們認真過。上次到哪個處談事情,處長一邊下棋一邊跟我說話,我說什麽了?但上綱上線就是大問題,隨便按個罪名處分還是小事兒!你跑哪兒叫冤?誰讓你上班期間搞這些歪門邪道?省領導也不可能幫你說話!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徐宮城道:“新來的這位市委書記看我們管委會不順眼,想處處挑刺!”


    “挑刺的明天又要來!”


    “啊——”班子成員都吃驚地看著他,暗想你可不是任人擺布的主兒呀,怎麽,港口這攤子什麽變成市領導們想來想來的地方?


    屠鄭雄指指他們道:“市委書記聽取管委會班子述職有啥奇怪?以前是沒搞過,現在搞也有依據,規章製度裏寫得明明白白!你警告你們,今天必須把材料搞周正點,別跟平時一樣在我麵前三句半就忽悠過去。我這人實在,知道大家平時做了什麽也就不講究材料,但碰到講究的,你們還那樣吊兒郎當就混不過去!白鈺書記很重視數據,今天上午一連串問了二三十個與數據有關的問題,你們想想,能象裴錚那樣有問必答麽?答不出來,給我連夜準備!”


    說得班子成員都緊張起來,嘩嘩往前麵翻筆記。


    屠鄭雄又道:“我再警告你們,明天如果再有哪個不開眼的因為炒股、遊戲、購物落到人家手裏,別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你們自作自受!我的原則很簡單,工作幹得好與壞,這個由管委會來評價,市裏不得過問,誰多囉嗦我跟誰急;但工作紀律這些應該遵守的規矩,市委有管轄權,說到哪兒都正大光明,我也不好護短,你們懂我的意思?”


    “懂懂懂……”班子成員們一迭聲應道。


    徐宮城道:“我提個建議,今晚管委會及所有機關、事業單位全體加班,一方麵搞匯報材料,各單位部門相互配合協作;另一方麵清理所有電腦,凡與工作無關軟件、鏈接、網站全部刪掉,同時做好清潔衛生,儀表著裝等也要統一規範。”


    屠鄭雄三度敲桌子,道:“我強調一遍,這不是形式主義,也不是特意迎接市委書記檢查!管委會、港口各單位部門平時就該這麽做,工作要有工作的樣子,不能懶懶散散!”


    話雖這麽說,班子成員卻看出屠鄭雄對這位新任市委書記前所未有的讓步和畏懼。


    光天化日之下,市委書記親自跑到港口管委會抓走正處級幹部,屠鄭雄好像也就認命了屁都不敢放半個,屠家爺孫三代還從來沒這麽軟蛋過。


    當晚管委會十多年來首次全體加班,一直忙到深夜,而班子成員重拾幾十年前高考的勁頭,埋頭苦讀述職材料並熟記熟背相關數據。


    他們從裴錚等市領導那邊打聽到市委書記對港口數據、專業數字等非常**,而且看得出做了很深的研究,那種大而化之含糊其辭的場麵話別想蒙混過關。有任棟被抓在前,屠鄭雄前踞後恭在後,都在官場混的人自然曉得利害。


    第二天上午湎瀧港機關幹部員工上班時嗬欠連天,卻都穿著整齊的製服如臨大敵,生怕一不小心犯差錯落到市委書記眼裏,轉眼被塞進警車押回市區那就不好玩了。


    誰知從上到下個個伸長脖子等啊,等啊,市委書記卻連人影都沒出現。


    捱到中午連屠鄭雄都忍不住了,指示行正辦與市委辦聯係質問白鈺為何說話不算數。


    接到電話市委秘書長韓文波很驚訝,說根本沒聽白書記提起今天聽取管委會班子述職的安排,事實上整個上午他都在找市直機關單位部門負責人談話。


    屠鄭雄聽了簡直氣炸肺,心知又被白鈺擺了一道!


    不錯,白鈺說這話時根本沒人在場,純粹故意嚇唬自己而已;即便當麵對質,哪個相信市委書記上任後接連兩天去港口考察調研?根本不符邏輯。


    偏偏自己真信了,昨晚發動全員大張旗鼓做準備,結結實實被打了一回臉,信譽再度嚴重受損!


    白鈺,實在是自己工作以來最厲害、最狡猾、最他媽的難纏的對手!


    氣悶悶的屠鄭雄中午吃飯都沒胃口,跑到包養的海關小情人香巢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倒就幹,咬牙切齒發泄一通後倒頭大睡,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


    手機響了,睡意朦朧中按下接聽鍵,就聽副主任楊應生焦急地說:


    “屠書記,港口經過市區的貨運通道被關閉了,現在滿載貨物的卡車從卡口一直停到港口,管委會電話都打爆了!”


    貨運通道是港口的生命線,一刻都不能停啊。


    屠鄭雄頓時睡意全無,一躍而起道:“哪個部門搞的鬼?”


    楊應生道:“聽說市委白書記親自下的命令,所以……所以徐主任要我向您匯報。”


    又是白鈺!


    本以為這家夥沒來港口應該消停了,沒想到坐在辦公室憋大招,直接扼住自己的咽喉!


    關係到港口生死存亡的大事,屠鄭雄反而冷靜下來,思忖片刻道:


    “給我弄清三個問題,第一關閉貨運通道是哪個部門出麵的,管委會先跟它交涉;第二關閉的理由是什麽;第三怎麽解決,也就是說管委會這邊需要怎麽做才肯放行?”


    楊應生顯然已從外圍打探好消息,道:“根子可能出在雙方始終扯皮沒談妥的養路費矛盾……”


    昨天白鈺去了趟港口發現個奇怪的現象,即從市區到港口的路寬敞平坦,開起來非常暢快;市區繞城公路、湎瀧段高速公路反而略顯陳舊,多處破損嚴重,路麵質量反而差些。


    今天上午找來市交通局長一問,方知市區到港口有兩條路,一是各類客車專用,一是貨運通道,根據當初協議路麵維護修葺都由港口負責,這一塊沒矛盾。


    兩條路到了市區卡口後,全部從繞城公路或轉高速公路進行分流,這一塊遵循的原則是“誰的路誰負責”,當初市正府也默認下來。


    後來發現貨車對路麵的損傷和破壞太大了,每年高昂的維護修葺費用令得市財正無力承擔,不得不回過頭找管委會協商能否按比例分攤部分。管委會二話不說拿出省有關部門牽頭簽的協議,分文不給。


    繞城和高速既是城市的臉麵,又關係到老百姓日常出行,管委會不肯出錢的情況下市財正隻能咬緊牙關硬扛,但也是能省則省,總要捱到破得不成樣子實在影響交通才舍得花錢,造成路況越來越差的窘迫局麵。


    白鈺聽罷立即指示:“關閉卡口,凡是從港口過來的車輛一律收費,小客車20大客車50,貨車100,就說市委書記下的命令,不繳費不準放行!”


    真有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栽要想過此去留下買路財的強盜氣概。


    交通局長柳曉滬心驚膽戰道:“白……白書記,道路收費必須……必須經省交通、物價、發改委等相關部門同意,沒,沒那麽簡單。”


    白鈺道:“我說道路收費嗎?道路怎麽能隨便收費?這是檢測費!車輛不需要檢查尾氣排放嗎?從港口那邊來的,檢驗檢疫很重要,不然混入有害生物和病毒怎麽辦?市直機關各部門要做好聯動配合,不單交通局出麵嘛。我們出具的也是事業單位收費憑證,專戶管理,將來要經得起查!”


    柳曉滬方才醒悟,道:“噢,市直機關聯合執法開展專項行動,行動還得持之以恒進行下去,堅決做好尾氣排放、檢驗檢疫等方麵檢查工作。”


    白鈺滿意地點點頭:“湎瀧就需要曉滬同誌這樣執行力強的領導幹部。”


    卡口關閉後,貨車司機不用說堅決不肯繳費,說幫港口跑運輸要繳也應該港口繳,或者由貨主繳。


    小車、客車司機們則啼笑皆非。小車司機往往急於辦事也不在乎幾十塊錢,嘀咕一陣後繳錢過關;客車司機經協調由公交公司統一繳納,也予以放行。


    現在的問題是,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三點堵在卡口且堅決不繳費的卡車已達八百多輛。


    接下來的問題是,管委會及下屬單位部門上千人,還有數千名相關產業從業人員絕大多數都住城裏,包括屠鄭雄以及班子成員,難道每天上下班也要窩囊地掏20元?


    倒不是掏不起這錢,關鍵丟不起這人。


    可謂金額不大,侮辱性極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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