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到單位報到卻沒入編等於白幹,因為財正隻認編辦提供的花名冊發工資。


    “定崗”與“入編”是兩個方向的操作。定崗是你所在單位工作安排,屬於行正條線;入編則是財正條線,根據學曆、工齡、行正級別、工作經曆確定工資級別,譬如你隻是辦事員但綜合條件套下來可享受副科待遇,基本工資按副科來發但不享受職務工資,這就是“職級並行”。


    如果事業編製更麻煩,還存在職稱“卡位”問題。因為編辦對全轄事業單位職稱總量是宏觀控製的,以學校最為甚,核定某中學30名高級職稱那就是紅線,多半個都不行,大把手持高級職稱的伸長了脖子等評審,但退一個才能進一個。倘若你在原單位是高級職稱,調入的單位高級、中級都滿了,那麽對不起隻能降到初級——當然這種情況一般不會發生,領導在考慮人事調動時都將統籌考慮這些因素。


    編辦的嚴肅性和重要性還體現在不準隨意增減,特別公務員編製實現總額控製,多一個少一個都必須具報告說明。減編製在基層是傷筋動骨的大事,要具備非常充分的理由否則千萬不可妄動,怎麽說公務員是鐵飯碗呢,就鐵在這個地方。


    所以閔學君跑過來再次請示確認,並非故意給管委會下絆子讓6個名額劃不成,而是頭疼如何向申委組織部、省編辦解釋;韓文波則擔心出亂子,好端端砸掉6位市直機關公務員飯碗,人家還不得找你拚老命?須知市直機關與管委會下轄二級部門差距太大了,誰都不可能接受。


    更關鍵的是,目前為止包括屠鄭雄都看不懂白鈺的神操作,搞不清他葫蘆裏賣什麽藥,這才是最讓人抓狂的。


    “嘩嘩嘩”一陣水響,白鈺從裏麵出來,瞥見閔、韓二人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笑道:


    “都在怕什麽?無非換了個辦公地點而已,如果組織上安排會有人抗拒嗎?”


    韓文波斟字酌句道:“擔心一碗水端不平呢,白書記。市港務局的確存在人浮於事無所事事的狀況,但不是他們不想幹,而是客觀因素決定了他們幹不了。不管挑哪個6位,都會問為何是我們而不是他們,大家都沒幹活嘛。”


    閔學君補充道:“省裏也不會接受地方無緣無故砍掉市直機關編製轉到管委會,以前……以前沒這種操作……”


    白鈺道:“市港務局全年上報76張報表,其中60張雙線報送,上次我要求盧小晨凡與管委會重複的報表一律不報,省廳問責直接找我,結果一點動靜都沒有,說明那60張表真是重複勞動!反過來講,省港務廳真正依賴市港務局的數據隻有16張表,什麽概念?市港務局現有幹部員工17人,人均不到1張報表!我要養那麽多閑人麽?長期懶散慣了突然到基層進行實務操作肯定不適應,但哪個天生享福的命?在我規劃當中,市港務局17個人先減6個,剩下11個盧小晨主持全麵工作,1個專職應付16張報表,6個與三個區港務局組建港務督查大隊,不需要港口管委會配合就給我每天到港口轉轉,實地觀測、統計各類數據;處理糾紛;介入調解;還有3個到省內各個港口搞調研——成天在辦公室喝茶上網能搞什麽規劃?這樣一來,恐怕都搶著去港岸辦吧?”


    韓文波與閔學君麵麵相覷,都為白鈺天馬行空的構想傻了眼,同時又湧起微微不安:


    簡直天翻地覆的變革,他今天對市港務局下殺手,明天、後天會不會輪到我們所轄的單位部門?


    白鈺續道:“向省裏解釋很簡單,一是根據管委會申請和實際需求,湎瀧內部所作的編製調節;二是市委著手精簡機構、優化勞動組合,我想應該得到相關部門支持認可。”


    韓、閔二人顯然覺得問題並不象他說的那麽簡單,唉聲歎氣又嚅囁著不便過多反對。


    白鈺可不管他們為難之處——按方晟以前做法親自出馬組織市港務局全體幹部員工開會,白鈺卻不喜歡事事親曆親為,認為各層各級應該盡到工作職責,不能把困難都推給領導。


    “周六上午對市區兩級港務局進行全麵動員,這事兒交由學君、曉晨負責,”白鈺不容置疑道,“名額怎麽分配,是競爭上崗還是抽簽等等你們商議,反正確保下周一上午九點前6名同誌到管委會報到!”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港口福利補貼比市直好;港務督查大隊和考察調研組都享受外勤補助,單經濟這一塊就不吃虧;正治方麵隻要多做事,領導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有些事不點破自己悟。”


    “噢——”


    韓、閔二人聽出他話音裏的深意,心裏踏實了幾分。


    當晚九點五十分,屠友軍灰頭土臉在屠鄭雄陪同下來到市委書記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晏越澤從裏麵出來不鹹不淡指指手表意思時間沒到再等會兒。


    屠鄭雄用隻有晏越澤聽到的音調罵道:“**,比皇帝覲見還難啊!”


    晏越澤又不鳥他,翻翻白眼徑直轉身、關門。


    晚上九點五十九分,屠友軍在屠鄭雄示意下鼓足勇氣再次敲門,這回晏越澤沒多說直接放他進去,踏入門內刹那,屠鄭雄高聲道:


    “我在外麵走廊抽根煙,慢慢談不著急!”


    這是變相警告裏麵的白鈺別亂來。


    從外間拐彎進了內間——南方領導辦公室都喜歡內加回廊的設計,據說靈感來自香港李富豪山間別墅,車子從盤山公路開到他家大門要轉好幾個轉道,此設計可防止自殺式襲擊,又能人為降低犯罪分子逃離現場的速度。


    白鈺麵無表情冷冷看著對方,眼神之犀利令得經常與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屠友軍都有些心悸,謙恭地低頭,聲音沙啞低沉地叫道:


    “白書記晚上好,我是港口**分局屠友軍。”


    白鈺也不讓他坐,冷然道:“湎瀧除了我白鈺,市委沒第二個請得動你這尊神麽?”


    屠友軍宛如挨了一刀,腰愈發下彎,道:“向白書記匯報,那是外頭不懷好意的人亂說;不過在參加市裏會議活動方麵我的確值得檢討,思想上認識不足,行動上能推就推,可能在領導同事當中造成不好的影響,以後保證整改到位。”


    白鈺嚴厲地盯著他足足半分鍾,對屠友軍來說比半個世紀還漫長,隻知道後背不停地流冷汗,手足卻一片冰涼。


    陡地,白鈺道:“今晚叫你來就為這事,既然有改過決心那就看今後表現,你回去吧。”


    “啊,這這這……”


    屠友軍當場愣住,然後趕緊道,“向白書記保證絕對說到做到,不打擾白書記工作,我走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口,冷不丁白鈺喝道:“站住!”


    他渾然如驚弓之鳥,打了個寒噤茫然停下緩緩轉身,手卻背到身後做好一旦不對勁就第一時間奪門而出的準備,卻恭聲道:“白書記還有吩咐?”


    白鈺道:“省城允許開設的保安公司,港口**分局卻不批準,有這回事?”


    屠友軍一聽便知楊誌豪惹的麻煩沒了結,故作詫異道:“我沒聽說,按道理隻要證件齊全手續規範不可能不批……我明天了解一下,後續處理情況將向白書記做專題匯報。”


    “嗯。”


    白鈺擺擺手示意談話結束,屠友軍如蒙大赦急急跑了出門,來到走廊頓覺全身輕鬆象卸了付重擔。


    屠鄭雄看出幹兒子對白鈺發自內心的畏懼,罵道“沒出息”,並肩走到電梯口才低聲問:


    “這麽快?談了些什麽?”


    “沒……”屠友軍也覺得奇怪,“提了下保安公司申請在港區設分公司的事,楊誌豪就栽在那個女老板手底下。”


    “保安公司?他老盯著保安公司幹部嘛?”屠鄭雄思忖良久,“聽說那個女老板長得很漂亮?”


    “年輕漂亮,嬌滴滴的惹人憐愛,也難怪楊誌豪按捺不住在辦公室就動了手。”


    說話間電梯到了一樓,屠鄭雄默不作聲上車後突然說:“友軍,她會不會是姓白的馬子?”


    屠友軍眼睛一亮,猛拍大腿道:“對對對,不然他怎麽可能先衝楊誌豪下手,又當麵質問我!她就在姓白的庇護下四處撈錢,然後……”


    屠鄭雄陰惻惻道:“不僅如此,她還是姓白的眼線!你想想保安公司幹什麽的?專門負責管理各單位監控、重要單位部門大門,她的保安公司一旦滲透進來,管委會根本沒有秘密可言,一舉一動都被姓白的了如指掌!”


    說到這裏屠友軍已猜到該怎麽做,卻故意道:“那不行,我拚著挨姓白的罵也不能讓她鑽進港區!”


    屠鄭雄也是老江湖了何曾看不出幹兒子的套路,也故作欣慰地說:“友軍能這麽想我就很高興了,但還得放她進來,允許開設保安分公司。”


    “幹爹的意思是……”


    “她想監控我們,我們也監控她,看誰更棋高一著!”屠鄭雄道,“要是能跟蹤在她後麵來個現場捉奸,男主角偏偏是威風八麵的市委書記,我倒要看戲怎麽收場,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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