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申委緊急通知各市市委書記、市長下午兩點到省府會辦中心606室開會,不準缺席。


    606室屬於中會議室,大約容納80人左右,因設施先進、裝修豪華且普通條線或部門會議不被允許使用,一般提到606室開會隻有三類,申委常委擴大會、省直單位部門負責人會議、市委書記或市長聯席會,被稱作“高層會議室。”


    接到電話後白鈺隨即聯係黎明複,一合計近期省裏沒有大動作,也想不出需要專題匯報的工作,何況申委書記不在崗又沒明確茅克碸主持全麵工作,把各市市委書記叫過去幹嘛?


    八成京都來了大領導,當眾宣布新申委書記人選!


    好快的動作。


    白鈺與黎明複分兩輛車前往勳城——並非擺譜而是慣例,主要出於安全考慮,來到會務中心樓下,卻見樓道前拉了道檢查線,包括秘書等隨行人員都被擋在外麵,參會者要求上繳手機、接受全身掃描檢查,細致程度堪比登機前安檢。


    來到606會議室,前排坐著申委省正府班子領導,後麵依次是各市市委書記、省直廳委辦局一把手、各市市長,絕大多數參會者臉上都寫著納罕,顯然均不知道會議內容。


    似乎不是任命會議,新申委書記哪有這般神秘?很不尋常。


    落座前碰到吳曉台,握了下手會心一笑,這種場合不便多說。作為副省長兼宛東市長,吳曉台雖資曆靠後但黨內排名還在宗曉漁前麵,坐在第二排中間位置;白鈺則在第三排,坐下後掃視會場還沒看到申委副秘書長遲征,相對應的,申委秘書長杜壹強也沒露麵。


    徐迢事件影響之深、性質嚴重程度可見一斑。


    離會議時間還有五分鍾,鑒於第一排省常委們都坐得整整齊齊不苟言笑,整個會場氣氛嚴肅,說話都最大限度壓著聲調。


    白鈺朝左側基杜市委書記譚規笑笑,低聲問:“譚書記有啥小道消息?”


    譚規也笑,聲音更低道:“邪門了,進會場時居然有申委領導向我打聽消息,你說封鎖到什麽程度。”


    譚規另一側宛北市委書記林百輪卻主動湊過來,微不可聞說了兩個字:“電影。”


    “什麽電影?”白鈺和譚規驚訝地問。


    林百輪手指豎在嘴唇做了個“噓”的動作,隔了會兒才謹慎地說:“有人透露了這兩個字,具體不清楚。”


    還有一分鍾。


    這時茅克碸陪同一位中等身材、表情冷峻的中年人從後台側門進來,參會者頓時竊竊私語相互打聽此人身份,很明顯不是暨南幹部,也非出鏡率較高的京都組織、紀委、宣傳等主要領導。


    白鈺卻認識,他叫彭震皋,現任戰略情報局副局長兼反恐中心主任,中將軍銜,相當於內地情報係統“一哥”。


    彭震皋的資料在網絡上不可查詢,也從不公開出鏡,別說外界就連係統內部都不知道他的年齡、家庭情況、履曆等等。


    但白鈺知道。


    二十年前白翎執掌反恐中心時,彭震皋不折不扣是她的小跟班,當時問什麽說什麽哪敢對領導隱瞞?


    茅克碸與彭震皋並肩站在主席台前,拿著話筒道:“同誌們,下午會議有兩項安排,一是集體觀看內部記錄片;二是請彭局長做安全報告,掌聲歡迎彭局長撥冗光臨暨南指導安全工作!”


    林百輪的小道消息沒錯,果然與電影有關。


    兩側窗簾垂下,燈光齊熄,屏幕上跳出一行大字:關於南非當前局勢的實況報道


    鏡頭應該是無人機從城市上空俯拍,一座座工廠煙囪無煙,廠房破敗,到處空蕩蕩能搶的都搶光了;商店、超市、飯店全部停止營業,街道兩邊所有門窗緊閉,很多街道、巷子看不到人影,偶爾有流浪者或成群結隊的搶劫者一閃而過;電力、燃氣、自來水、網絡等早已癱瘓,城市垃圾等無人過問。


    農村情況更為淒慘,路邊、田頭、村裏時常可見屍體,放眼所見田地長滿野草;溝渠、水閘等農用基礎設施壞的壞堵的堵,無法使用;野樹枝能采集的果實被一掠而空,枝頭光禿禿;農莊、莊園火光四起,大都掠是劫者上門作惡後付之一炬。


    鏡頭轉到位於南非東南部瀕臨印度洋的德班港,曾經排名全球第六位最繁忙港口,是整個南部非洲農產品的主要出口港,每年世界各地到南非的船隻當中有一半停泊在德班港,年吞吐量僅煤炭一項就達到驚人的2億噸。如今德班港成為慘不忍睹的死港,所有泊位空空如也看不到船隻——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被野蠻拆卸、切割,昔日堆積如山的集裝箱、貨物也蕩然無存,隻留下滿地垃圾和肢解後輪船殘骸。


    至於南非西南端的好望角航線,曆來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素有“西方海上生命線”之稱。正因為地理位置優越才使得南非建成非洲大陸最大、設備最先進、效率最高的海運網絡,而今洋麵上平靜如鏡,沒有一艘船隻敢從好望角經過,唯恐被泛濫成災的海盜劫持。


    比索馬裏還糟糕的局麵,索馬裏海盜最猖獗的時候起碼都有形式上的正府存在,有時還能發揮協調和談判作用,南非海盜就是一群餓得眼睛發綠的瘋狼,非把你生吞活剝才罷休。


    紀錄片最後是南非與相鄰國家邊界線,萊索托、納米比亞、博茨瓦納、莫桑比克、斯威士蘭、津巴布韋等,雖說都是日子過得窘迫的窮鄰居,大多數都掙紮在貧困線以下,人家好歹有正府有軍隊有警察,軍閥混戰也注意不殃及平民百姓。所有國家都高築邊界線,冷酷烏黑的槍口對準數以百萬計的難民,誰敢越池半步就毫不留情子彈炮彈暴泄而下,血流滿地!縱使如此黑壓壓一眼看不到邊的難民們還是不屈不饒守在邊界等待機會,拚死衝過去說不定覓得半絲生機,留在南非可真得活活餓死。可這些鄰國也很無奈,自家國民都填不飽肚皮,哪經得起動輒數百萬難民衝擊?


    紀錄片最終定格在一位抱著幾個月嬰兒的年輕媽媽的眼睛,充滿了絕望、恐懼,還有苦苦與命運抗爭的空洞。


    播放結束,會場肅然寂靜,參會人員都被紀錄片內容震撼到了,複雜感受實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彭震皋拿著講話稿並沒有坐到主席台位子,而直接站在前麵手持話筒道:


    “這部記錄片觀看權限目前隻到在座各位,不準泄露給任何人,也不準以文字等形式記錄、傳播、評價,違者以刑事罪懲處!”


    參會人員大都很奇怪,按通常思路這是最好的愛國主義教育,能夠凝聚人心、緊緊團結在京都周圍,萬眾一心保衛祖國、發展經濟,人民群眾才能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仿佛看透眾人心思,彭震皋道:“很多同誌會覺得是現成的反麵教材,為何棄之不用?問題在於同誌們的角度覺得是反麵教材,個別極端勢力、暗黑組織卻認為是正麵教材,甘之如飴!我們恐懼擔心的、竭力避免的,正是某些勢力組織想看到的!一旦消息傳出去,他們會奉若寶貝迫不及待作為自己引領目標、前進方向,更加瘋狂地招攬反社會心理人員加入,繼而在中華大地泛濫成災!說到這裏,我看到有些同誌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眼神,總覺得那些事離我們太遠,或者說杞人憂天。其實不對,同誌們!潛伏在我們身邊甚至領導層的大有人在!有人動輒想打仗,有人不知疲倦呼籲正改,有人強烈要求全麵開放金融市場,還有人反對工業革命”


    整個會場的人聽到這裏均全身一震!


    反對工業革命,不就是影射徐迢曾經提過的“工業化反”嗎?看來出大事了。難怪京都鄭重其事組織省、市主要領導集體觀看記錄片,別的省份壓根沒聽說過當然也可能保密工作做得好。


    緊接著彭震皋語氣嚴厲地要求參會人員下周起在所轄***部門指導下,全麵而秘密地部署落實“三排查五甄別”工作,及時有效地揪出隱藏在重要單位部門、領導崗位的潛伏分子,並將這項工作持之以恒開展下去,保持對反人類、反社會、唯恐天下不亂的極端組織和成員的高壓態勢!


    彭震皋所做的國家安全報告共兩個多小時,由始至終會場充滿緊張、肅然和凝重的氣氛。


    他沒明說,但參會人員都聽出來字裏行間意思,即京都認為暨南是重災區,各層各級領導若不認真排查甄別,嫌疑的目光可能要落到自己頭上!國家安全在任何時候任何地區都是重中之重,壓倒一切的大事,國家機器在處理此等問題方麵將采取最果斷的措施與手段,寧可錯殺,不會錯放!


    洋洋灑灑到最後,就差直接點明“清除徐迢思想遺毒”的重話!


    彭震皋講完之後,全場掌聲中茅克碸起身上台握手表示感謝,然後宣布:


    “剛剛接到京都辦公廳通知請所有同誌留會,需要去洗手間的舉手後由工作人員陪同。”


    語焉不詳,讓人聽了一頭霧水,參會人員心裏暗自嘀咕不已。茅克碸也是有苦難言,他千真萬確半小時前收到會場外秘書傳達的京都辦公廳通知,通知千真萬確隻有六個字:


    所有同誌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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