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去食堂吃飯途中遇到秘書長彭軍湖,簡要匯報關於阿芬混入市府大院的相關情況:


    絕無可能從幾個門步行而入,現在都需要檢查內含身份信息的磁卡;大概率坐車從地下停車場直接乘電梯上樓,說明市府大院內部有人做的“好事”,因為車輛通行證的發放非常嚴格且每年半年檢查一次。


    阿芬準確地找到區長聯席會議會場,且知道白鈺等市領導都在,還是內部人士通風報信。


    彭軍湖說地下停車場監控覆蓋有盲區,兩個電梯口都不在視野範圍內;電梯裏的監控查到阿芬上樓時間,卻沒發現陪同人員蹤跡。


    白鈺聽了很不滿意,說區區18萬司法糾紛就能讓市府大院裏的人拔刀相助,如果給他18萬是不是敢放定時炸彈?一定要查,把這位好心人給我揪出來!我不是秋後算賬,而是他所做所為不合規矩,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卻越過了紅線。


    是的是的,下午請禹市長成立調查組協助調查。彭軍湖不了解白鈺多次遭到暗殺非常在意市府大院安全防護問題,心裏暗暗埋怨他小題大做。


    吃完飯顧不上休息,隨即在梅芳容等市領導陪同下到勳城城市規劃館、重點工程、重點項目、待開發和改造工地等視察。


    市長外出視察,按理正府秘書長應該跟隨左右,白鈺卻以全麵加強市府大院安全保衛為由讓彭軍湖留下,而叫了市長助理梅芳容。在官場,市長助理其實等同於副市長,享受正廳級並參與正府黨組分工,如今卻承擔起秘書長職責也有玄機:


    梅芳容待人處事靈活周全,麵麵俱到,敢言民為;彭軍湖卻總有慢半拍,指揮起來不太得心應手之感。


    白鈺固然要注重平衡,但平衡排在“盡快了解熟悉情況”之後。


    另則梅芳容雖屬美女級領導,其特有的氣質和風格不太容易產生緋聞,倘若與雲歌吟走得太近可就不一樣了。


    這就叫自帶易招黑體質,誰叫雲歌吟長得嬌滴滴惹人憐惜呢?沒辦法的事。


    整整一個下午尤如急行軍般跑了十四處地方,基本保持下車一刻不停地邊走邊聽介紹邊提問邊考察,上車邊喝水邊總結前一站提前了解下一站情況,期間還要接沒完沒了的電話請求匯報各種事務。


    梅芳容發現白鈺的記憶力和反應真不是一般的強,在馬不停蹄高強度工作節奏下每個細節每個數據仿佛刻在腦海裏,隨時能夠調出來——


    “新的市城市規劃展覽館將建於江村新城核心區c06-08地塊,與江村國際會務中心隔路相望,成為江村新城文化中心標誌性公共建築之一。展覽館地上16層,地下3層,總建築麵積146000平米……”


    梅芳容如數家珍侃侃而談,不料白鈺陡地打斷:


    “梅市長,到底是08地塊還是18地塊?總建築麵積129000平米出自哪個宣傳口徑?”


    梅芳容愣了愣趕緊在車載平板電腦裏查了會兒,歉意道:


    “應該c06-18地塊,我說錯了;129000是去年底新聞通稿,今年上半年根據功能擴建需要有所增加,白市長。”


    “關於城市規劃展覽館的新建,過幾天我要跟俞書計商量下,”白鈺道,“個人認為有必要中止項目,當然還需要常委會討論研究。”


    梅芳容大吃一驚:“白市長,展覽館設計方案已通過初審,施工工程也完成了招投標程序,原計劃下個月破土動工!”


    白鈺道:“不是不建,是不要建到會務中心對麵!不錯現在看起來路麵空蕩蕩的沒幾輛車,兩三年後就將發展成為繁華熱鬧的商業中心,本來人多車多,展覽館往那兒一放徒增新城核心區域交通擁塞程度。規劃設計者可能以為展覽館裏都是賣服裝開餐館,讓市民逛街消費休閑一條龍,殊不知道很多專業性展會隻有相關從業者才參加。”


    “新址位置換了好幾回,最後蕭市長拍板定下來的,也得到伍省長認可,”梅芳容道,“主要目的是想盡快把新城帶動起來,分擔主城區壓力。”


    白鈺搖頭道:“這叫以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未來必將繼續錯下去!江村主城區當初城市規劃就有問題,體育場館、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劇院集中布局在一塊兒,造成車流、人流短時間內單一方向集聚流動形成人為擁堵,為什麽不吸取曆史的教訓?”


    “唉……”梅芳容難得欲言又止。


    “新館總投資多少?”白鈺問。


    “12.8億。”


    “承建方是誰?”


    梅芳容撇了撇後麵坐著的陪同人員,低聲道:“暨南九建……”


    暨南九建!


    這家號稱綜合實力很強、行業口碑很好、承攬過多個國家級工程項目的建築集團在甸西與白鈺有過不愉快的經曆。


    暨南九建先在町水因為工程串標之事被莊驥東抓住;後來在甸西牽連出之前承建甸寬水電站的承建商暨南雲河;繼而影響到幕後運作尚未成型的奉澤電廠項目,按說同時得罪市長莊驥東和常務副市長白鈺應該知難而退吧?


    偏不。


    白鈺主導奉澤燃氣電廠項目與甸西江綜合整治項目公開招標時,暨南九建卻毫不含糊第一個報名放風九成把握拿下項目,一付勢在必得的模樣。


    雖然最終未能得逞,由吳曉台拔刀相助逼退對方,白鈺始終卻很奇怪,一奇怪暨南九建為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二奇怪以暨南九建與樊偉的關係,為何不請他直接請托?


    還有,暨南九建的老東家就是嶺南都家,這在勳城是公開的秘密,街頭巷尾都知道。多年來仗著這塊招牌,暨南九建承攬了不但省城,還有宛東、宛南等城市近一半大工程大項目。


    它忙得過來嗎?可以轉包、分包啊,別的工程商不允許這麽做,它沒事。


    所以白鈺聽到“暨南九建”四個字就明白了,真正想在會務中心對麵蓋房子的是嶺南都家,蕭誌渭被當槍使了一回,伍家恩也不便公開反對而惹都家不高興罷了。


    暨南九建或者嶺南都家什麽原因非要把新城市規劃館建到會務中心對麵呢?說白了就是鬥氣。


    在暨南,九建最強勁的競爭對手是六建,可以說嶺南地區凡有大項目大工程的地方必定同時出現六建和九建的身影,雙方每每鬥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


    有嶺南都家撐腰,還有九建打不垮的對手?


    是的,因為六建背後老東家是省城傳統世家——蕭家。相比嶺南都家,蕭家在勳城有數百年曆史根深蒂固,勢力綿遠流長,其群眾基礎和影響力仍在都家之上,可謂一個強龍一個地頭蛇。


    前任市長蕭誌謂就是蕭家子弟,因此規劃興建江村國際會務中心時,本著肥水不流他人田原則毫不客氣把工程給了暨南六建。


    但再建城市規劃展覽館,蕭誌謂也不好意思吃相太難看,按“我一個你一個”宗旨直接交由暨南九建承攬。誰知暨南九建不但要建,還非要跟六建唱對台戲,頗有我建得比你好比你高大尚的意味。


    蕭誌謂起初頂著不讓,後來在嶺南都家一再逼迫下不得不妥協。


    “它呀……”


    白鈺似自言自語道,“開工問題先不用忙,後續怎麽搞等通知,工程還由它承攬但要挪個地方,做就做不做拉倒。”


    “我明白了。”梅芳容爽利地說。


    結束最後一站上車,白鈺突然回頭掃了掃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的晏越澤等人,又看看始終略距自己一尺左右、神采奕奕的梅芳容,若有所思道:


    “梅市長精力充沛啊,瞧瞧越澤象霜打過的茄子,真丟臉。”


    梅芳容笑笑,從容道:“白市長低估了女同誌的耐力,這點運動量哪裏比得上逛商場的強度?”


    白鈺哈哈大笑,覺得這位市長助理挺有意思。


    晚上回宿舍別墅吃飯,讓鍾離良和晏越澤留下作陪——龍忠峻壓根沒在勳城露麵而秘密去了某地,連白鈺都不清楚。


    期間鍾離良講述了在司機班打聽到的八卦,關於昨夜梅芳容與李璐璐互諷的兩個典故都有了答案。


    梅芳容正式婚姻前的戀愛遇到個渣男,吃喝嫖賭五毒俱全,跟梅芳容這樣智慧與美貌兼得的女朋友還不知足,腳踩三四條船玩得風生水起。梅芳容到底有決斷,發覺情況不對後毅然刹車主動提出分手,任憑渣男苦苦哀求也不再搭理。


    那個渣男真是渣到家了,後來居然混入梅芳容婚禮,當著新郎的麵說“她很妙特別擅長嘴皮子今晚你會享受到的”,新郎怒吼著與他廝打成一團,婚禮場麵一度混亂失控。


    從此“嘴皮子”便成為勳城官場的典故,也成為梅芳容揮之不去的夢魘。其老公始終邁不過心裏那道坎,夫妻感情磕磕碰碰很不如意,完全是中國式湊合過日子的模式。據說兩人有了孩子後就分房而睡,幾乎不怎麽親熱,隱隱傳聞老公外麵有人,怎麽說呢,到梅芳容的地位級別隻求保住婚姻和顏麵,顧不上更多了。


    聽到這裏,白鈺皺眉道:“難道受譴責甚至懲罰的不是那個渣男嗎?怎麽她倒成了輿論的犧牲品!情侶間無論做什麽都是非常隱私的事,何況隻代表過去,拿出來大肆宣揚應該下地獄!”


    晏越澤歎道:“在男女關係話題上,女人永遠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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