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龐博一行人徐步前往觀禮台,路遇諸多王公貴族,一一寒暄回禮,今日盛會正主正是安寧侯樓宇寧,看到韓紫靈一起一對陌生男女,對照消息,心中猜出大概,也湊了過來。


    往日裏互不來往的諸多人,今日居然能同席而坐,雖無交流,但是也算是奇聞,京中百姓道聽途說也好,眼見為實也罷,總有風聞,而今日真是看傻了眾人。


    龐博畢竟名義上的東道主,開口說道:“敢問先生從哪裏來?聽聞韓小姐與韓夫人曾出京求醫,而今卻有名醫在府,本官真是好奇禦醫難以醫治的病症,先生年紀輕輕卻有神鬼手段,敬佩敬佩!”


    玄默說道:“太師謬讚了,草民久居首陽山,跟隨陸銘醫師有些年月,學的淺末醫術,不成體統,慚愧慚愧!”


    安寧侯樓宇寧說道:“先生過謙了,今日聽得諸賢介紹,得知先生手段,當真了得,玄默似是名或字之類,敢問先生貴姓?”


    韓紫靈非常驚訝,今日所見所聞與她素日所知相去甚遠,更加好奇京中皇親國戚為何對玄默如此上心,顯然不會因為醫術,心中略有擔心,以為前番謀劃出了紕漏,被人看出破綻。


    玄默說道:“鄙人姓許,鄉野小民,有勞侯爺相問。”


    眾人心裏雖有答案,但是當正主承認的時候還是不由得一驚,因為當年柱國將軍確有一子,隻是柱國夫人生產本不在京中,隻是聽說所產乃是公子,後來柱國將軍夫人來歸,其子無人知道去向,因此無人真正見過柱國將軍之子。每每問及柱國將軍,隻說被一世外高人看中,收做徒弟,卻不知到底是何人,居何處。


    龐博接著說道:“先生好姓氏,許姓在大禹國可謂是萬民皆知,想當年柱國將軍征戰八方,軍功累累,雖說隱退而走,然皇帝陛下,朝中同僚無不懷念。”


    韓紫靈第一次知道玄默姓氏,竟然與柱國將軍同姓,看到眾人反應,蕙心蘭質的她如何察覺不到眾人的試探和揣測。想到提及柱國將軍時玄默的反應,韓紫靈心中也逐漸重合,再聯想第一次見到玄默時候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因為跟柱國將軍相像,此刻突然有種明悟,可是又覺得有些許困惑,總覺得這並不是該有的答案,然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隻能回去再做盤問。


    玄默沒有回話,可是在眾人看來這就是默認,所有人都好像有了交代,今日行程也有了圓滿的結果,沒人知道今日之聚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在莫名其妙中該牽扯的人都好像有了牽扯,而大家隨著玄默的沉默也添了一樁心事。


    太子府詹事胡維意說道:“不意有如此巧的事,公子之氣度也是不凡,想當年柱國將軍亦是不凡,許姓真是個個人傑。”


    玄默說道:“諸位抬愛,草民也是沾了柱國將軍的光,隻是草民粗淺,怎敢與柱國將軍相提並論,真是惶恐之至。”


    就這般,各懷心思的眾人試探著,聊著一些雲裏霧裏的話,不覺時光飛逝,祈福祭禮已然結束,百姓們也在喧囂中隱退在餘暉裏,眾人也寒暄中各自離去,紙鳶瞬間覺得空氣為之一新,靜靜地跟在玄默身後,紫靈好似添了許多心事,有些欲言又止。


    玄默三人踏著餘暉緩步行走在宛丘之上,玄默看出了紫靈的疑惑,開口說道:“有什麽要問的就盡管開口,知無不言。”


    紫靈深深呼了口氣,說道:“你姓許,你是柱國將軍的公子?”


    玄默說道:“是,家父許尚武。”


    紫靈似乎對於這個答案有些失望,又有些了然,接著說道:“你此次看似被迫進京,也是故意為之,其實不管有沒有石老的事情,你都會進京,是嗎?”


    玄默淡淡地說道:“是的,不管如何都要進京。”


    紫靈問道:“能說說你為什麽進京嗎?”


    玄默說道:“有些事情要做,有些舊賬未了!”


    紫靈說道:“大禹國已然不堪重負,難道非要掀起風浪,波濤洶湧,甚至血流成河才肯罷休?”


    玄默說道:“大禹國不堪重負是其根潰爛,我並不想掀起風浪,也不想血流成河,可重症需猛藥!”


    紫靈說道:“朝堂之上,稍有變故必有無辜之人牽連其中,任何一場變革都有人為此流血,你所謂猛藥,難道不是以無辜之人的性命作為賭注嗎?”略微頓了一下,接著又說道:“你所謂的舊賬,難道大禹國真的對不起你們許氏一門嗎?可是當初柱國將軍也是自行離去,並未有人逼迫,雖然朝堂昏暗讓人不忿,然還有諸多忠臣良將一心補救,我爺爺這麽多年努力周旋於各方勢力,而你父親說走就走,今日你踏入京都說是有舊賬未了?”


    玄默默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這個單純的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他的苦衷。看到紫靈咄咄逼人的追問,紙鳶無奈地看了一眼玄默,她沒有申辯,隻是心疼,因為隻有她最清楚玄默平靜背後所隱藏的一切,這麽多年玄默有狡黠、有調皮、有少年老成等等他都有,看似輕鬆寫意的他有著太多的負擔,她心裏心疼,偶爾鬥嘴,她隻是知道守護好他,是她唯一能做的,至於別的對她不重要。


    韓紫靈又問道:“今日三方相邀,你為何答應龐博,寧王太子再不濟也是皇子,如若能夠加以培養未來江山未必不能再度清明?”


    紫靈看到沉默的玄默,以為他無言以對,帶著失望和氣憤快步跑下山去,玄默依然閑庭信步,心中想的確是:龐博新貴,日後有大用之人,各方勢力平衡則外來勢力難入,隻有默契破除,才有更多機會,龐博顯然是最好的選擇。隻是紫靈並未給他開口的機會便離去了。正是:


    苦在心兮酸在肝,君見問兮實難言!


    忽然傳來“嗖”“嗖”的聲音,隻見漫天箭雨,朝著二人飛來,隻聽得紙鳶一聲清叱,擋在玄默身前,手中雙劍飛舞,飛箭掉了一地。隨之閃出十幾個黑人勁漢,將他們圍定,隨後向他們攻來,紙鳶劍舞飛花,輾轉騰挪,然對付十幾人,終究有些力不從心,交手幾十招之後逐漸有些狼狽。看到紙鳶難以招架,領頭人說道:“我們拖著,你們去殺他。”


    聽到吩咐,兩個漢子抽身向玄默攻來,紙鳶有些著急,隻聽得玄默口中念了一句:“落英繽紛”。隻見滿地落如長了翅膀一般從地上飛起,在玄默周身翩翩起舞,又聽到玄默“叱”道:“破”,隻見兩個漢子倒飛而去,飛舞的落葉氣勢不減,繼續向著一眾黑衣人飛去,眾人紛紛倒地。


    黑衣人沒想到玄默竟然神功通玄,知道這次跟頭裁定了,也知道難逃一死,都閉上眼睛,準備等死,紙鳶剛要動手,隻聽玄默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們隻是棋子,讓他們走吧。”


    紙鳶收住手,說道:“不問問嗎?”


    玄默說道:“問也沒用,都是死士,雖不是同一波人,估計問了和上次結局一樣。”


    那黑衣領頭人說道:“今日栽在閣下手裏乃我等之天命,閣下所言不錯,我等死士,任務不達唯有一死,我等先去了,閣下自重。”說罷各自揮劍自刎。


    玄默有些惻然,雖說是死士,對方竟然連求生的本能都沒有,不及多想,隻聽得“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紙鳶連忙過來扶住玄默,說道:“公子,沒事吧。”


    玄默說道:“我重修氣機,今日強行出手略有反噬,不打緊。”說罷擦掉血跡。


    紙鳶自責地說道:“都怪我沒用,沒能保護好公子。”


    玄默說道:“不是你的問題,你所練靈修劍訣本來不是速成之功,你這年紀到這種程度已然難得,你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這次出手之人來自江湖,看來不止一廟堂不想我活著。”紙鳶心中了然,紙鳶玄功雖說不是獨步天下,但已然難能可貴,可是相較於上次伏擊,此次自己居然落在下風,有此實力絕非普通勢力,必然牽扯江湖。


    有言歎曰:


    才吃黃連口難言,又遇強賊身難安!


    說罷兩人下山而去,韓紫靈雖然生氣走了,但是畢竟玄默客居家中,又有救母之恩,她還是在山下等候二人,看到玄默神色異樣,連忙問有何變故,玄默隻說身體偶感不適,並未實情告知,一行人心思各異奔城內而去,一夜無話。


    近日紫靈、玄默因之前碰撞並未見麵,也無甚有趣之事,先暫且不表。


    絲竹宮,京城最負盛名的消遣之所,主要以絲竹管弦見長,其中“梅、蘭、竹、菊”四人各有所長,素手勾商羽,櫻唇吹蘆管。此四女:“梅,身材勻稱,一襲長裙似紅梅映雪,珠釵橫簪若冰魂臨渡,眼著一枝春,麵帶百花魁,暗香浮動玉玲瓏;蘭,其心蕙兮若滋九畹之蘭,其香芬芳兮若秋蘭之蔭池,真是蕙心蘭質,國香芬芳;竹,碧衣翠而鬱鬱似斑篁細刻,束發高起,玉簪螺髻,好不清雅;菊,隱紫而明黃,雪彩冰姿是女華,人道出陶家,實乃帝女花。”


    絲竹宮中常來者皆附庸風雅,不外打著好樂不好色的旗號,更有甚者以好色不淫為借口,盡皆以風雅自詡;偶有高潔之士少之又少,鳳毛麟角。故而人氣一日勝似一日!


    而今日人氣更勝往昔,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隻聽一人說道:“聽說今天飄雪姑娘來到鎬京城了。”


    旁邊好奇者問道:“飄雪姑娘是誰?”


    隻見眾人鄙夷地說道:“連飄雪姑娘都不知道?”


    那人說道:“別賣關子,趕緊說說,飄雪姑娘何方神聖。”


    一人開口說道:“說起飄雪姑娘那可神了,聽說飄雪姑娘出道才不到一個月,卻已經名動天下了。她是在鄴城城主王半山給其母八十大壽時初次亮相,得見者說,她一身白衣勝雪,樂動時從天而降,時而飄搖似雪,時而疾若遊龍,時而鳳舞九天,一舞畢,漫天晶瑩點點似雪飄落,全場寂靜,久久之後有人才從其舞姿中回神,隻是飄雪姑娘已然不知所蹤,自此之後大家不約不約而同地稱之為飄雪姑娘,自此江湖上隻剩下他的傳說,求而不得者何止千萬。”


    好奇者問道:“難道沒人問城主大人嗎?”


    那人說道:“有人問過,隻說是欲見飄雪,便今日來鎬京城絲竹宮。”


    隻聽一人說道:“你這諸多時間地點倒也契合,隻是飄雪姑娘之舞姿哪有你說的那般不堪,真真是不知所謂。”


    說罷雙方不免爭執,正在吵鬧,絲竹宮宮主從樓上出來,站在欄杆之內說道:“今日有幸請得飄雪姑娘仙蹤臨凡,讓我等有幸一睹仙人之態,又仰仗諸位捧場,鄙宮不甚榮幸,在此感謝諸位抬愛,飄雪姑娘遠道而來需要歇息片刻,諸位宮內奉茶歇息。”說罷讓侍者開門,眾人蜂擁而入。


    入得絲竹宮,隻見內裏乾坤,別有洞天,遠不止外麵所見那般,空間足有百丈之闊,中間設一高台,隻見台上蒸氣氤氳,流水繞台,池水傍身,不見樓梯,不知如何上去,四周向外又生出獸首獨台,輕紗籠罩,視線朦朧。繞台設計三層觀賞席座環繞其台。首層沒有過多裝飾,四周鐵力木桌椅層疊,略做格擋倒也簡約;二層略做收縮,分隔成間,所用家具多為紫檀木,紗帳垂簾,自稱一體;三層雕梁畫棟,鏤刻壁金,黃花梨桌椅貴氣而端莊,非富即貴難上也。各人進門找自己熟知或能承受之位,其中難免摩擦爭執,其中混亂足以想象。


    絲竹宮內,雖說偶有摩擦,但在此放肆者極少,隻因此處隻賣風雅,不售俗套,就算極其不堪之人入內也能有謙謙君子之風流雅俊,也有不知死活者,也被眾人口誅筆伐轟將出去。因此倒也能自成規製,免去諸多麻煩,主要有賴於,絲竹宮開門之際便已言明,若有人能以才德勝心者,梅蘭竹菊願常伴其側。見其芳華者各弄手段,不敢造次,生怕美人難得,他人先登!


    許久之後,隻聽得笛聲悠揚,琴聲曼妙,梅蘭竹菊四人從天而降,緩緩奏樂而下,穩穩的落在獸首台上,台下眾人一片喝彩之聲,突然曲風陡轉,似高山流水,似孤釣寒江,隻見絲竹宮內點點晶瑩,萬般玲瓏飄灑於空,一襲白衣皎潔如月,舞姿曼妙如楊柳搖曳,步履輕盈似鳳舞九天,一身裝扮極為簡單,束發高起輕紗遮麵,眉宇間似有千言萬語,媚而不俗,妖而不豔,潔而不冷,正是飄雪舞動蒼穹。


    三樓之上正有熟人,便是那吏部尚書之子陳子玉與一幹狐朋狗友,吃酒玩樂,附庸風雅,看到飄雪現身,眼中綠光直泛。


    陳子玉開口說道:“若能有幸得此女子,世間女子不要皆可。”說罷目不轉睛地看著飄雪,又似“喃喃”自語地說道:“怎麽感覺如此熟悉,真是奇了。”心裏想著莫不是有緣,夢裏見過?


    身邊另一公子哥說道:“也隻有陳公子才能配此佳人,別人怕是難以企及。”開口之人原來是鎬京府尹王朗之子王歲安。


    聽到這等馬匹之詞陳子玉沾沾自喜地說道:“王公子客氣,隻是我也沒有全然把握,盡力而為,盡力而為。”


    眾人心中鄙夷,卻不明言,當初梅蘭竹菊四人陳子玉用盡心機各個追求,都未得任何一人青眼相看,更別說飄雪姑娘了。


    另一位公子哥說道:“陳公子真是過謙了,此等事,公子當屬翹楚,多少小姐佳人對公子明眸善睞,公子都絕之門外的。”


    “哈哈哈哈”陳子玉得意地笑著說道:“哪裏哪裏,隻是精力有限,精力有限而已。”


    眾人再度鄙夷,隻是不動聲色,又被台上風景所牽引,也沒有過多聒噪。


    說時遲那時快,飄雪已然一曲舞罷,隻聽高台上絲竹宮主不知何時現身,眾人沉醉於舞姿竟未發現,聽她說道:“感謝飄雪姑娘賞光,也再次感謝諸位捧場,自此以後飄雪姑娘將常駐我絲竹宮,每三日一舞。”說罷被眾人的叫好聲淹沒,許久之後,方才繼續說道:“更有好消息告知諸位,飄雪姑娘明示,若有能打動她者,願為其獨舞終生。”這次的叫好聲更勝一籌,感覺整個絲竹宮要被聲浪掀翻,台上眾人施禮退去,而聲浪依舊,一波勝似一波。


    有道是:


    自古聲樂本無罪,流入俗人便為淫!


    不知飄雪降臨絲竹宮又有何等演繹,這座都城會因此而有多少變故牽連,且聽後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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