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紫靈轉身,原來是太子從宮牆外閃出,玄默施禮說道:“草民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有何指教。”韓紫靈也連忙行禮。


    太子說道:“早就聽聞先生大才,今日幸得一見,果然文采風流。”


    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說道:“原來太子殿下也在,看來先生果然不同,連一向眼高於頂的殿下都能屈尊。”原來是寧王略帶戲謔地看著太子。


    太子說道:“姬浩寧,請你注意和誰在說話。”


    寧王說道:“殿下教訓的是,我自然知道我是在和儲君說話。”其中儲君二字格外用力。


    太子說道:“知道就好,也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恪守禮節,切莫逾矩。”


    看到二人鬥嘴,玄默興致泛泛,施禮準備告辭,隻聽得太子又說道:“今日良辰美景,本想與先生共度,不意竟被攪擾,先生若得空來東宮略做,本宮雖不得醫理,卻藏得不少好書,盡是些杏林孤本,其中奧妙難以窺得,希望能請教先生指點一二。”


    寧王有些不屑地說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有意,那便送於先生,沒有誠意就不必說,何必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倒顯得小氣。”


    太子剛要發怒,隻見玄默說道:“多謝太子殿下抬愛,殿下也說了乃是孤本,其價值難以估量,怎能奪人所愛。”


    太子說道:“這才是愛書之人該有論斷,你素日就不愛讀書,說出那等不知輕重的話也怪我平日不曾監督,往後多學些詩書,莫被人笑話了去。再者書與好書之人,正是“寶劍贈英雄”我怎會不舍,隻怕先生推卻,有些強人所難之嫌。”


    寧王說道:“太子殿下教訓的是,我是該多多向先生學習,以後希望先生不吝賜教,我的王府大門永遠敞開,隨時候教。”


    玄默說道:“兩位殿下真是抬愛草民了,草民一介布衣,隻是粗知一些岐黃之術,別的一竅不通,怎敢言教。”


    寧王正開口,便見執金吾薛啟明帶著一幹侍衛巡防至此,施禮說道:“臣薛啟明見過二位殿下,今日佳節特旨宵禁延時亥時三刻,此刻即將宵禁,還請諸位回府。”


    太子說道:“不意竟這麽晚了,今日先生勞累,改日過府一敘。”說罷又對著執金吾薛啟明說道:“要是薛統領方便送玄默先生一程到丞相府,先生乃書生又帶著紫靈姑娘,怕夜裏遇到些不長眼的宵小之輩,驚擾了先生。”


    不待執金吾薛啟明說話,便聽得寧王說道:“本王王府與丞相府相去不遠,願送先生一程。”


    隻聽薛啟明說道:“寧王殿下早些回府,皇城宵禁嚴苛,不敢大意,既然太子殿下口授,臣便送這位先生和紫靈姑娘回府。”


    寧王聽完薛啟明之言,心中雖有不甘,卻隻能作罷,畢竟皇宮禁衛首領一身武藝一品下第一人,皇帝安全性命皆在其手,皇帝對薛啟明之信任自然超越常人,其分量可以說更甚九卿,就算身為寧王的他也不可相提並論。


    太子寧王分別起轎而去,眾人施禮想送,禮畢,薛啟明說道:“煩請二位上轎,太子有諭,本官送二位回府。”


    玄默也不客套,施禮說道:“有勞薛統領。”


    月色如練,繁華的京城在夜幕裏沒有了白日的喧囂,偶爾傳來犬吠打破這寧靜的夜幕,空曠的大街上“嘚”“嘚”的馬蹄聲格外響亮,一行人一路沒有任何對白,到了丞相府,住轎下馬,韓紫靈開口說道:“感謝薛統領相送之情,日後必報。”


    薛啟明說道:“舉手之勞,韓姑娘不必客氣。”說罷施禮上馬,臨走掃了一眼玄默,沒有說話,便策馬而去。


    玄默看著遠去的薛啟明有些出神,韓紫靈開口說道:“感覺薛統領有些奇怪。”


    玄默方才收回目光,說道:“奇怪,怎麽奇怪了?”


    韓紫靈說道:“薛統領護衛宮城,這麽多年從未聽聞他曾送過任何人回府,今日竟然會送我們回來。”


    玄默隨意地說道:“不是有太子殿下口諭麽?”


    韓紫靈說道:“說不好聽的太子殿下隻是儲君,薛統領執掌禁軍,皇城內外隻對陛下負責,別人隻是表麵文章,不可能請動薛統領。”說罷,思索一下說道:“今日感覺薛統領有意送我們回來,或者說誰送你回來。”


    玄默笑著說道:“韓姑娘真是高看我了,何德何能怎會讓禁軍統領特意相送。”


    韓紫靈說道:“你來京城身份已然暴露,接近你的人雖說不點破,但彼此心知肚明,不管太子還是寧王抑或今晚的薛統領都是別有用心的,薛統領之所以深受皇帝信任,自然是隻聽皇帝旨意。”


    玄默說道:“你是說今天是皇帝的授意?”


    韓紫靈說道:“極有可能,全京城知道你是誰,難道皇帝不是那個最該知道的人嗎?”


    玄默笑了笑,沒有說話,京都水深,絕對沒有表麵那麽淺顯,很多事在兩可之間,在沒有定論之前什麽都難說,不管是何種原因,自己成了焦點,而一切行動都會受到關注。


    紫靈和玄默的猜測,在這月色裏無憑無據,而太子府詹事胡維意等人卻是拿著真憑實據的密報緊鑼密鼓地安排著彈劾之事,其中寧王心腹戶部胡藝馨赫然首當其衝,與此同時龐博也收到了同樣的密報,龐博這次學得很乖,倒是找到了長公主,詢問對策。


    長公主看到密報,問道:“此事可是真的?”


    龐博說道:“千真萬確,再三查證的,確實是戶部尚書胡藝馨每年通過職責之便中飽私囊,與其說中飽私囊,還不如說大部分給了寧王。”


    長公主說道:“寧王近年來能夠跟太子鬥得勢成水火,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銀錢開路,不然儲君所有的底蘊他難以撼動。”


    龐博問道:“那我該如何做?”


    長公主說道:“什麽都不用做,千萬不能給陛下奪嫡的錯覺,一旦有此錯覺那便連石文泰之案都要反過來,石文泰一旦麵聖那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我都將牽著其中。”


    龐博隻能應諾。


    次日早朝,正德殿內,君臣議事,隻聽得禦史莊玉軒奏道:“臣有事啟奏陛下。”


    皇帝說道:“莊愛卿有何事上奏?”


    莊玉軒說道:“臣彈劾戶部尚書胡藝馨,臣收到邸報戶部尚書胡藝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矯造稅賦賬冊,盤剝百姓,中飽私囊,現有錢糧賬冊原本和矯造本呈上,請陛下禦覽。”


    皇帝說道:“呈上來。”


    執事太監連忙呈上,隻見皇帝臉青一陣紅一陣,甚是難看,還未及說話,便聽王徵說道:“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皇帝問道:“王愛卿你又有何事?”


    王徵說道:“前幾日臣奏請陛下議禮部尚書張知書之罪,還未有批示,還請陛下明旨。”


    皇帝怒道:“照你們所說,朕的朝堂之內盡是奸臣,一個拿著邸報,一個拿著密報,盡是些子虛烏有之事,朕已然著太師與丞相協同三司會審,查察此案,今日休要再議。”


    眾人噤若寒蟬,隻見莊玉軒抬頭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搖首示意,莊玉軒隻能作罷。


    隻聽皇帝說道:“兩位禦史將朕朝上一半官員彈劾下去,今日不查怕是不行了,前番朕讓三司會審,由丞相和太師主審,石文泰暫緩行刑,連同石文泰案一同查處,等諸案具結,再做定奪,不得有誤。”


    韓楚風,龐博領命而行。


    養心殿內,皇帝暴跳如雷,說道:“今日看來太子和寧王不再遮掩,互相攻訐,哪裏還有半點為江山社稷著想。”


    太監總管郭寶說道:“陛下,隻是禦史們的奏報,其中一應證據齊全,不似做忤。”


    皇帝怒道:“平日裏私下打打鬧鬧,也就罷了,前幾日王徵一口氣彈劾數位大臣,今日朝上莊玉軒矛頭直指寧王一手扶持的戶部,如此明顯的相互攻訐,還不能說明是他們二人的授意嘛!”說完又“啊”地一聲質問。


    郭寶不敢說話,隻聽皇帝又說道:“前幾日宮內太監都在傳寧王要對太子動手,今日便應驗了。”


    寧王府內,隻聽劈裏啪啦的碗碟摔打聲,偶爾傳來寧王的謾罵聲說道:“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東宮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你們全然不知。”


    一幹智囊耷拉著腦袋,不敢接話。


    長公主府,長公主聽完龐博的匯報說道:“看來兩位殿下近來寂寞了,打算找點事幹。”


    龐博問道:“那我該如何做?”


    長公主略微生氣地說道:“此事皆是因你而起,你還想如何,朝堂關係微妙,一著不慎便卷入其中。”


    龐博委屈地說道:“我已然知錯了,隻是今日真的跟我無關。”


    長公主思忖片刻說道:“隻怕近來這些事都有人在背後攪弄,看來平靜的朝堂又要熱鬧起來了,以後事無巨細告知於我,要敢有所隱瞞我扒了你的皮。”


    龐博表麵應諾,心中憤憤。


    正是:


    小試身手便建功,再弄手段鬼神愁!


    是夜丞相府內,玄默、丞相、紫靈、紙鳶幾人飯畢續茶。丞相說道:“皇帝已然讓我與龐博同理此案,石文泰案乃龐博設局所為,陛下如若不親審,恐難救其性命。”


    玄默說道:“此案到此刻已然有了轉機,石文泰從淩遲轉為再做議處,目下牽扯太子寧王麾下眾多官員,他二人更加急躁,無論如何都會盡力周全。”


    丞相韓楚風說道:“話雖如此,然終究不太穩妥,龐博性情浮躁,變故難測,棋局中不怕好棋手,就怕似他這般二愣子攪局。”


    玄默說道:“隻怕他身後長公主已然介入,隻要長公主在短期內龐博便能約束,應該無虞。”


    丞相韓楚風說道:“長公主卻為勁敵,日後怕是少不了麻煩。”


    玄默說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長公主與陛下性情相近,以為能掌握一切,殊不知否極泰來的道理。”


    丞相韓楚風說道:“先生所言甚是。”


    太子府內,太子府詹事胡維意說道:“看龐博似是偏袒寧王,長公主府還需太子殿下親去走動。”


    太子說道:“此案症結確實在於龐博,丞相韓楚風畢竟剛正不阿,其中是非曲直那個老狐狸怕是了然於胸,隻是未有動作。”


    胡維意說道:“龐博畢竟上位時日較短,官場手段還過於稚嫩,他在前長公主在後。”


    太子然其說,言道:“姑母那裏我素來走動,未見成效,總是敘些人倫閑話。”說罷有些悵然若失。


    次日太子殿下便備了厚禮往長公主府去,見禮畢,長公主說道:“太子殿下每日輔佐陛下勤政,今日哪得空來我這裏。”


    太子說道:“姑母哪裏話,素日確實忙於政務少來給姑母請安,是侄兒的過錯,還請姑母大人大量寬恕侄兒。”說罷施禮。


    長公主說道:“身為儲君,你忙於政務自是分內之事,姑姑怎敢為此挑理,你有孝心時常過來,姑姑歡喜得緊。”


    太子說道:“近日朝堂紛亂,有些疲乏,想著到姑姑這裏偷閑,也向姑姑請益一二,煩請姑姑解惑。”


    長公主說道:“自古以來女子不得幹政,我一個閑散人,怎會知曉朝堂之事,你該找丞相太師幫你解惑,再者有太傅少傅,皆是舉國挑得的無雙國士。”


    太子殿下說道:“姑姑過謙了,誰人不知姑姑雖為女兒身,確是經緯韜略不輸男兒,隻是有礙於女子不能參政,不然以姑姑之才學,怕是父皇的最大臂助。”


    長公主說道:“太子殿下切莫胡言,我哪裏當得起這等讚譽。”


    太子說道:“姑姑自然當得起,今日侄兒前來便是請姑姑相助。”


    長公主說道:“我能有何能力幫助太子殿下。”


    太子說道:“朝中近日之事姑姑想必有所耳聞,而朝中戶部禮部尚書均牽涉其中,父皇命太師丞相同理此案。”


    長公主說道:“既然皇命在身,他們自然會秉公辦理,我又能做些什麽?”


    太子說道:“也不是要姑姑做些什麽,就說此案關乎朝中兩大尚書,其中細則更需嚴謹,不然朝野震蕩事小,百姓物議沸然事大。”


    長公主說道:“太子此言倒是不假,畢竟關乎朝廷威嚴,太子現在果真有儲君風範,臣妾省得,自然會言明其中利害關係,也必然要按照國家律法謹慎處理。”


    太子說道:“侄兒在此謝過姑姑,感謝姑姑以江山社稷為念。”


    長公主說道:“太子殿下客氣了,畢竟皇室宗親,自家事當不得謝字。”又敘了閑話方才罷休。


    早有線報告知寧王和皇帝,皇帝並未多話,隻是眼神飄忽,不知有何心思。寧王府,寧王說道:“太子三番五次籠絡姑姑,也未見功效,我素日也常往來,姑姑也無表態,如何是好?”


    客卿黃錦鴻說道:“長公主心思深沉,難以揣測,兩邊不靠卻培植勢力,殊不知終究要靠皇子上位?”


    寧王說道:“確實難測,然姑姑手中現在實力不容小覷,父皇又百般寵信,如若能得其相助,必然更勝太子一籌,不意這次被太子搶了先機,再去攪擾倒顯得下成了。”


    黃錦鴻說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如何籠絡許玄默,畢竟柱國將軍有多少底蘊無人能知,敢堂而皇之進京必有後手,又住在丞相府內,關係自然不同,由此可見得許玄默便等於得到丞相的支持,三個長公主怕是都比不得的。”


    寧王大喜,說道:“先生所言極是,多做籌謀,找個由頭會晤一番。”眾人應諾著手準備自然不在話下。


    卻說太師龐博,丞相韓楚風二人審理石文泰案,又有兩位皇子攪擾其中,可以說百般波折,時常朝堂爭執難下,皇帝甚為惱怒,又無可奈何,皇帝糾纏得煩悶,往後宮找太後閑話破悶,因說道:“太子寧王二人互相攻訐彈劾,久持不下,為之奈何?”


    太後說道:“本來朝中大事後宮不得幹預,既然皇上問到哀家,那邊說說。先皇在世時,每逢爭執便從中調和,所求者不過平衡,皇帝也不必煩心,雙方相互攻訐大多都是子虛烏有之事,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打五十大板,平衡不破自有牽製之力。”


    皇帝說道:“隻怕這般會縱容朝臣,所述之事也並非全是子虛烏有,故而兒臣甚為惱怒。”


    太後說道:“治理群臣不過打壓拉攏,又不能失了分寸,挑幾個無關緊要的或貶職或罰奉,大抵不會錯漏,卻有極為失職者那便重責,以儆效尤。”


    皇帝說道:“其中牽涉六部中的兩部,殊難抉擇。”


    太後說道:“朝廷法度自有依憑,照章辦理就是了。”


    皇帝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就此作罷,又聊了些家常就回養心殿將養,心中甚為鬱結,正煩悶間,聽得太監總管稟道:“啟奏陛下,太傅寧佐衡求見。”


    皇帝大喜道:“快宣。”


    正是:


    正值國事勞心神,便有良師扣門扉!


    不知太傅所來何事,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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