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黃河最下遊的一個小村子裏,一道女人的咆哮聲突然響徹村子上空。隨著這聲咆哮,一個穿著厚棉襖棉褲的黑臉男孩,如炮彈一般嗖的衝出一家籬笆院。


    男孩約有七八歲,隻見他此時的雙腿如離了弦的箭一般倒騰的像要飛起,隨著他跑開的身影,村路上立刻升騰起一溜塵煙。而他身後,一個憤怒的中年婦女拿著燒火棍緊追而出。


    “你給我回來……”


    女人舉著燒火棍邊追邊喊,男孩扭頭看到這一幕,嚇得撒丫子跑的更快了。


    女人一個冬天都在做針線,平時不太動力氣,哪追得上天天滿村亂竄的男孩?沒一會兒就累的氣喘籲籲追不動了,眼看那熊孩子一溜煙的不見了人影,隻能停下追人的腳步,氣急敗壞的舉著燒火棍衝著男孩跑掉的方向大聲威脅。


    “有本事你別回來,你要敢回來我打斷你那腿。”


    聽著身後的聲音,男孩更不敢停了,直到跑到村東頭沈家老院的籬笆牆邊,再聽不到身後有動靜,這才敢停下腳步往回看。


    見身後連個人影都沒有,男孩立刻泄了勁兒,兩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氣。


    可嚇死他了,早知道他娘沒追上來就不這麽拚命的跑了,害的他心口現在跳的像被什麽錘著似的生疼,雙腿也脫力的快要抽筋。


    男孩坐在地上隻顧著慶幸逃過一劫,完全沒注意到有個小女娃正蹲在籬笆牆邊。


    小女娃今年六歲,叫沈玉袖。


    男孩跑過來的時候,沈玉袖正拿著個小木棍,一邊心不在焉的在地上摳土窩,一邊時不時透過籬笆牆的縫隙瞅眼院子裏。見男孩忽然跑來,狼狽的背對自己癱坐在地,還呼哧呼哧喘的跟拉風箱似的,她不由奇怪的朝他跑來的路上看了看,見那裏什麽都沒有,就蹲著挪蹭到男孩身邊,伸手拍上他肩頭。


    “二哥……”


    “啊……”


    黑臉男孩,也就是沈玉袖的二哥沈玉林,忽然被拍一巴掌,嚇得嗷一嗓子差點跳起來,扭頭見是自家二妹,不由沒好氣的翻個白眼。


    “你嚇死我了。”


    沈玉袖也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嗓子嚇一哆嗦,同樣沒好氣的拍著嚇得咚咚跳的胸口反駁:“你才嚇死我了,幹嘛呀?被狗攆了還是咋滴?喘成這樣。”


    沈玉林聽她說自己被狗攆,樂得一咧嘴,說:“狗沒攆我,咱娘攆我了。”


    “啊?”沈玉袖一愣,狐疑的問:“為啥啊?你又幹啥了?”


    她娘可是很講理的,無緣無故的怎麽可能攆他?


    沈玉林被她問的嘿嘿一笑:“也沒啥,我就是拿了顆雞屎蛋逗小三兒,沒想到那小子傻不愣登的就往嘴裏塞,咱娘看見了就非要揍我。”


    沈玉袖聽得嘴角一抽抽,見他半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頓時不想搭理他了,丟下句‘活該’,就回到剛才的地方,拿小木棍繼續在地上摳窩。


    要她說,她這二哥就是欠。


    家裏她最小的時候,沈玉林就耍著她玩兒,哪天不把她惹急了絕對不叫一天。後來她學精了沒以前好惹,他見自己總不上當就覺得沒勁,正好她娘前兩年生了三弟,沈玉林就換了目標,改去耍弄三弟了。


    唉!也是她姐弟倆倒黴,偏偏攤上了這麽個不著調的二哥。


    沈玉林見沈玉袖不再搭理自己,屁股著地的顧湧到她身邊,沒話找話的問:“你摳窩幹嘛?窩裏有寶貝啊?”


    “對啊,可多寶貝呢。”沈玉袖盯著地上越摳越大的土窩,敷衍的很。


    沈玉林一聽這話就知道她這是不想搭理自己,覺得有些無趣,抬頭看見旁邊幾個堂兄弟姐妹玩的正歡,就問:“摳窩有啥好玩的?咱一起找哥哥姐姐玩唄?”


    “不去。”沈玉袖悶聲拒絕,隨後小小聲的咕噥:“他們又不跟我玩。”


    可惜沈玉林不是個細心的,更沒聽見她低聲咕噥的後半句,再加上他也不是非叫上沈玉袖不行,見她拒絕就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說:“那我過去了啊!”


    說完,沈玉林就大步朝熱鬧的院子走去。


    沈玉袖見他竟真就那麽走了,氣得抬手就把小木棍朝他扔過去。但那小木棍太輕,砸在沈玉林的棉襖上半點聲音也沒能發出,他就那麽無知無覺的走進了院子,很快跟堂兄弟姐妹們玩成了一團。


    看著自家二哥嘻嘻哈哈的融入了堂兄弟姐妹的圈子,沈玉袖委屈的紅了眼圈,氣哼哼的看眼笑的沒心沒肺的沈玉林,目光再次隔著籬笆牆的縫隙投向院子中。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那撩著門簾的屋子正好全部盡收她眼底。而屋子裏有一個跟她差不多年齡的女孩,正趴在炕上拿鉛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麽。


    那是她四叔家的三女兒,隻比她大幾個月的堂姐,沈玉靈。


    原本這個堂姐還跟她相處不錯來著,可也不知怎的,前幾天沈玉靈忽然就變了,不再跟她玩就算了,還捅咕著其他堂兄弟姐妹都不跟她玩。


    對於這件事,沈玉袖雖然有些生氣,可也沒太氣。


    畢竟就算堂姐妹不跟她玩,她還有自家親哥親姐,還有村裏的一些小夥伴玩。讓她真正生氣的是,沈玉靈做了那些之後,還聯合著其他人一起欺負她,給她起外號、嘲笑她,甚至還讓村裏一些壞小子揪她小辮兒,撕她衣服,甚至有一次還把她給推到溝裏去了。


    沈玉袖想到這些時間發生的事情,就氣得腮幫子鼓了起來。


    她生氣了,很生氣。


    而讓她更生氣的是,沈玉靈在做了這些後還總是勸她不要計較,說那些人都是在跟她玩,要是她計較就是小心眼兒,開不起玩笑。


    可去她x的吧!


    她隻是小,又不是傻,這些年被自家二哥耍過來,難道還聽不懂好賴話嗎?


    沈玉袖清清楚楚的明白,她這個堂姐就是在故意針對她,雖然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得罪了沈玉靈,以至於沈玉靈這麽欺負自己,但現在她已經決定跟沈玉靈絕交了。


    而絕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回沈玉靈從她這裏、從她家拿走的東西。


    已經吃到肚子裏的東西她沒法拿回來,但那些不能吃的,她是一定要拿回來的。就比如,沈玉靈現在手裏的本子和鉛筆,那就是她家的,還是沈玉靈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她家順走的。


    而之所以沈玉袖這麽肯定那筆和本子是自家的,是因為那黑乎乎的鉛筆外殼和本子上遮都遮不住的黑點,那是年前她二哥打翻了爹寫對聯的墨汁染上的,為這二哥還被爹狠狠揍了一頓,當時那本子和紙就在桌子上,就是被染成了這個樣子,她記得格外清楚。


    而屋裏的沈玉靈,在本子上又補充了件以後會發生的事,便繼續回憶還有什麽是以後會發生,而自己還沒記下來的事情。


    沒錯,沈玉靈是重生回來的,從2020年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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