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雖然在東桓皇都住了大半年,但常去的地方就那麽幾處。現在來的這條街,就從不曾來過。這裏雖然也熱鬧,但煙火氣更濃些,各種小攤小鋪叫賣聲此起彼伏招攬顧客。


    不遠處一群人圍成一個大圓圈,裏麵有人敲鑼唱喝:“瞧一瞧,看一看,上刀山,下火海……”


    明若抬頭看過去,隻見人群中矗立著高高的木樁,一把把利刃組成的‘階梯’蜿蜒而上……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子踩著刀刃往上攀爬,周圍的叫好聲不斷。


    明若隻覺得踩在刀尖上的女子有些眼熟,略微思忖,一下想了起來——她是自己先前救下,之後又前來催眠自己投湖的女子。


    她不是金小姐的婢女嗎?怎麽又跑到街上賣藝了?


    那女子踩著刀尖爬到最高處,之後又一點一點地下來,踩過燒得通紅的木炭,回到人們麵前。圍觀的人又是一陣喝彩,中年女人捧著銅鑼,穿梭在人群中討賞。


    這時一個穿著綢衫公子哥兒,手中捏著一塊碎銀子上下拋起,就是不往銅鑼裏丟:“你讓那姑娘把布襪脫了,要是內裏沒什麽機關,這塊銀子就給你們。”


    雖然人們都好奇,那姑娘的布襪裏是不是藏了保護足底的機關。但在這古代,女子在人前赤足,就是失了清白,大部分人都沒有出聲附和。


    卻有少數幾個人起哄,高聲呼喊:“快脫吧,脫了爺這銀子也給你。”


    “快脫快脫,爺這裏也有銀子!”


    最開始那中年婦人並沒有動讓那姑娘脫布襪的念頭,但看到那幾人手中拋飛的碎銀子,徑直衝到姑娘身前,一把將她扯倒:“快把布襪脫了,給大夥看看,咱們練的是真功夫,並沒什麽機關的!”


    彩鳶沒想到她會這麽做,摔到地上時還有些懵。聽婦人這麽說,連忙將一雙小腳藏到裙子下麵:“不要……不要讓我脫去布襪……”


    中年婦人頓時翻了臉,捉起一旁的軟鞭就往她身上抽:“你是老娘花五兩銀子買回來的,讓你幹啥就幹啥,還學會頂嘴……反了你了!”


    那婦人揮著鞭子一頓亂抽,彩鳶蜷著身子躲無可躲,臉頰上也被抽出兩道血痕。


    明若眼眸微眯,這女子不是會催眠嗎?應該不至於被欺負成這樣吧。但看她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


    哎,自己就再做一次好人吧:“住手!”


    明若的聲音並不大,但那婦人馬上就停了手。這婦人之前也是帶著兩個小孩賣藝,小孩子能會什麽。演不好她就是一頓胖揍,圍觀的人看不下去,就會扔些銅板來勸解。她就憑著‘打人’,也能得不少銅板。


    剛才打了這一通,她早就累了,巴不得有人來勸解。再說,真要把這臭丫頭打死了,她那五兩銀子不就打了水漂嗎?


    中年婦人看向明若,頓時眼泛精光——這小夫人衣著不俗,一看就是有錢人呐:“夫人見笑了,我就是教訓一下這不懂事的幹女兒。”


    “你這幹女兒,五兩銀子賣與我,如何?”明若記得,剛才這婦人叫罵時,說是五兩銀子買的呢。


    中年婦人倒是沒想到明若不是勸解,而是想直接買人,眼珠一轉:“她是我五兩銀子買回來的不錯,可是我也調教了許久的,您看看這一身上刀山下火海的本事,怎麽也值個五十兩!”


    剛聽明若說要五兩銀子買了這姑娘,剛才那幾個起哄架秧子的公子哥兒也都動了心思——這姑娘長得不是多美,但有一種特別的韻味。花五兩買回去不虧,就算以後不喜歡了,還能當丫鬟使喚。最不濟,賣進花樓也不愁賣不上五兩銀子。


    “大嬸你是在說笑嗎?人都被你打成了這樣,我花五兩買回去,還得倒貼十幾兩給她看傷抓藥呢。要是治不好,我就賠進去了幾十兩呢。”明若斤斤計較地算了這筆賬,大夥往縮成一團的彩鳶看過去——這姑娘似乎真不大好了,看起來都快沒氣兒了呢。


    那婦人蹲到彩鳶麵前,伸手探了探,果然氣息很微弱,似乎隨時都要斷氣了。


    中年婦人嗖地一下竄到明若麵前,伸出手來:“五兩就五兩,我賣了!”


    “先把身契拿出來我看看。”明若攤開手。


    婦人從袖袋裏摸出一張身契,明若裝模作樣的看著,其實也分不清真偽,隻得用求助的小眼神望向司皓宸。


    司皓宸衝她微微挑眉,明若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低低叫了聲:“夫君。”


    “嗯。”司皓宸的深眸中染上笑意,微微頷首。


    明若從荷包裏取出五兩銀子,丟給中年婦人:“給。”


    婦人接過銀子,生怕明若反悔,將銅鑼往腋下一夾,反手扛起‘刀山’木樁,健步如飛的跑了。明若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傳說中能‘單手換桶裝水’的女漢子吧……


    熱鬧看完了,人群漸漸散去。明若走到那姑娘跟前,蹲下來:“人都走了,你可以起來了。”


    作為一個醫術很不錯的大夫,明若自然能看出這姑娘的傷勢看起來嚴重,其實並不致命。剛才是為了配合自己,才現出氣息奄奄的樣子來。


    彩鳶從地上爬起來,直接就給明若磕頭:“多謝恩人出手相救。”


    明若從‘袖袋’裏摸出一瓶金瘡藥,連同那身契一起塞給她:“謝就不必了,隻要下次見到你時,你不是這麽慘,也不想害我,就好。”


    彩鳶攥緊手中的金瘡藥,把身契還給了明若:“恩人既然買下奴婢,奴婢就是您的人了,斷不會私逃也不會叛主。”


    明若手底下倒是缺人手,但是,也不想貿然將人帶入王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呀,“行吧,我先給你安排個地方養傷。”


    明若雇了輛馬車,打算先把彩鳶送去一間藥堂。三人上了馬車,彩鳶拘謹地縮在馬車一角。


    沉默許久,明若忽然開口:“你不是會催眠,能操控人心,為什麽任人打罵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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