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木沒有任何隱瞞。


    當他說到自家國都庫倫城的時候,語氣是十分自豪。


    相比於他的鄰居車臣汗這種莽夫,他素來是看不上的。


    那朵兒哼兄弟兩人,更隻能算是兩個土包子。


    因為很早前從東歐來的人,就給他帶來了更多見聞。


    對於老毛子的政策來說,暫時還未能擴張到的地方,往往就會采用交好的政策。


    遠交近攻這個辦法,十分適用於擴張中的勢力。


    而當一個國度選擇穩定周邊,那麽就是有停止往那方向擴張的意思了。


    這個時期土謝圖汗國的使團,最遠就曾到莫斯科覲見過沙皇。


    “我也想去庫倫城看看,但我這樣過去很不安全,土謝圖部的大汗肯定不能讓我帶軍隊過去。


    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人也不是十分好相處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最喜歡玩偷襲一類的把戲。


    迷惑和友好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或者是談判不下來的時候,他們會直接用武力解決。”


    陸舟事先把話挑明了說。


    他不認為能跟老毛子談出什麽好的結果。


    首先陸莊地界絕對不會放棄,釘子戶要做到底,也不會交出去那暗中扶持的拔術。


    斯特羅加諾夫家族就是一頭餓狼。


    他們在西伯利亞的實力,甚至要勝過沙皇的正規軍。


    俄國能在17世紀能逐漸堅挺下來,也跟這個家族有很大關係、


    在幾十年前,斯特羅加諾夫隻是一個不討王公喜歡的小家族。


    得到俄國首肯,往貧瘠的西伯利亞地區擴張。


    可卻因此走上了迅速暴富的道路。


    小冰河世紀讓歐洲的皮毛價格大漲。


    在歐洲貴族圈不斷的饑餓需求下,西伯利亞的毛皮就變為了軟黃金。


    隻是一條高緯地區的“絲綢之路”、


    斯特羅加諾夫家族能在烏拉爾山的大本營,有了自己的宮殿、城堡和要塞。


    代替著沙皇控製西伯利亞大片地區。


    甚至還能有實力,資助曆史上的第一位沙皇登上帝位。


    1688年為彼得大帝建造兩艘軍艦。


    1700~1721年北方戰爭期間,為政府提供大量金錢援助。


    17世紀,斯特羅加諾夫家族在索利-卡姆斯卡亞地區大規模經營製鹽業。


    18世紀,在烏拉爾地區建立了大量煉鐵、煉銅工廠......


    ......


    俄國的富饒是來自西伯利亞,不管是現在,還是往後的幾百年間。


    達木想了一會,又說道:“兩百人,你最多可以帶上兩百人。


    根據我的情報來看,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人也不過是帶了兩百名哥薩克。


    至少在庫倫城內,他們還會給我父汗麵子。


    而且你現在過去的話也正是時候......趁建州的使臣還沒有派駐過來前。”


    “可以帶車隊過去嗎?”


    “當然可以,這樣的話更像一個商隊,人們反而更擔心的全是騎兵。


    隻不過話又說回來,別人的還行......可你這樣的商隊過去,是不是會太過於張揚?”


    “不會的,我很隨和,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


    達木這次過來,也是有從中報信的意思居多。


    說了很多有的沒的,全部是關於羅刹人的事情。


    所以陸舟心神領會的給了他十張a4紙作為報酬。


    達木當然沒有見過這樣潔白如玉的紙樣。


    所以他打算拿回去裱起來。


    可陸舟還依然是有要求的,他這次過去還想帶更多的人。


    就駐紮在達木的領地一側,可以遙望土謝圖汗部內的情況。


    如果有了什麽異常,也可以隨時出兵進去營救。


    這是劉青峰提出的要求。


    達木對此嚴正拒絕,這人已經讓自己開放領土走商運輸就算了。


    現在還想派武力駐紮過去。


    把他的領土當成自家花園了嗎?


    於是陸舟又拿醫用酒精兌水做出來的幾瓶“烈酒”、


    這是在青稞酒的基礎上兌出來。


    有著青稞的味道和濃烈的酒氣。


    陸舟跟自己人肯定絕對不會喝,這玩意誰喝誰嫌命短。


    但是達木喝過之後表示非常滿意,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欣然同意了陸舟這不合理的要求。


    這草原上本就是沒有什麽定死的規矩。


    達木暫且就在營地外駐紮了一夜。


    第二天過後。


    陸舟帶著準備好了的所有人手,一路往西麵而去。


    趁著明地內的流寇正在消退,皇台吉準備南下的空擋。陸舟要先在漠北草原上,跟沙俄商議在遠北的利益事宜。


    陸舟更在意的是,在這高緯地區連接到歐洲的商路。


    先前已經從拔術口裏套出來的那一條西進路線。


    那邊科技發展,可同樣也有許多落魄,且正在處於啟蒙期的科學家。


    新月連夜又在變成臥室的馬車裏,仔細鋪整了一遍,各番準備好了之後。


    陸舟的隊伍才終於往營地外麵出發了。


    也不得不說喀爾喀三部是同氣連枝。


    前方的路異常平坦。


    兩個汗國之間的領土,幾乎是沒有什麽主要的分界標誌。


    隻不過到了達木領地的時候,還硬是要給陸舟引見他的妻兒。


    陸舟明白這是想要進一步示好的意思,也沒有拒絕。


    這樣又耽擱了老半天的時間。


    出了達木的寨子。


    一眾人過了幾條河流。


    劉青峰在一條河邊止住了馬兒。


    “主公,我們就在這裏紮營,如果有什麽異樣。


    我這裏的兩千人馬,還有貝海兒湖畔的胡兵,都會第一時間殺進去。”


    劉青峰說道。


    再往前就是土謝圖大汗親自管轄的地方了。


    隻能在這裏停下來。


    沒有經過響應就帶大部隊進去,就等於是宣布戰爭。


    而且根據陸舟的旁敲側擊來看,這土謝圖部的大汗,現在手裏至少握著有數萬兵馬。


    陸舟隻本著速去速回的目的,帶著車隊不過又一天的路程,一座較為寬闊的土城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要比陸莊,甚至是目前還在建的營寨更大得多。


    土城內還有一道更高的圍牆,四周居住著許多平民。


    羊群咩咩的叫著。


    “前方就是庫倫城,父汗有時候會居住在裏邊。


    往來大部分都是行商的人。”


    “裏邊一直都有羅刹人駐紮嗎?”


    “一直都有,本來是以走商為目的,最近因為你多派了個使團。


    是想通過我們從中調解。


    可羅刹人雖然先前會給我們提供火器,但一路往東擴張,更是占據大半個貝海兒湖畔。


    父汗已經對他們忌憚了。


    所以你不用擔心安危問題。


    在這土地上,父汗的兵馬還是能做到保證安全的。”


    達木指著城外嚴整的土謝圖部勇士。


    又很是奇怪的看著陸舟身後車隊。


    從一路上深深的車轍來看,裏邊絕對是帶了不少的東西。


    如果不是貨物的話,那麽就是武器了。


    至於後邊背上蒙著白布的駱駝隊......


    那他能夠知道,駱駝的背上全部都是火炮。


    “這一次回去之後,能不能把這駱駝炮給我兩門?”


    達木流著口水問。


    “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這個不行。”


    陸舟婉轉的拒絕。


    那達木也沒有奢望,隨後指了指遠處的地方,告訴那是羅刹人的營地。


    隨後便帶著陸舟進入到了汗寨裏麵。


    而陸舟比他想象中還更加的雷厲風行。


    城外的車營陣駐紮起來之後。


    便帶著許三等十名親衛,還有三十名火槍兵入了城池。


    在達木親自安頓下,一切倒也還順利。


    直接入了一座宮殿見到土謝圖大汗。


    陸舟都不由有些愣神,這土謝圖大汗居然還能有一座宮殿?


    這宮殿不算豪華,但別具特色。


    從殿台之上往外看去,草原上陽光四溢。


    許多不知名的野花爭奇鬥豔,散發著濃鬱的芳香。


    放眼望去,花色如同繽紛的雲霧。


    土謝圖汗的手上,正帶著一枚巨大的祖母綠戒指,麵容幹淨。


    這相比於在草原上跟土撥鼠一般的車臣大汗,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看來也是車臣汗苦與建奴久矣,這也怪不得會對建奴如此之恨。


    “歡迎朋友!”


    土謝圖汗與陸舟相互行過見禮。


    “這是哈巴羅夫!”


    接著又引薦了身後的沙俄特使。


    “哈巴羅夫?”


    陸舟愣住了,又是這個家夥,居然還沒有死,現在已經是變成了一個獨眼龍。


    上一次在遠北的陸莊城牆底下,陸舟就清楚的見過這個人。


    那時候陸舟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個時候的哈巴羅夫,要比上一次在野外見到時候體麵了許多。


    “我現在是沙皇特使!”


    哈巴羅夫說道。


    “哈巴羅夫!你會種地嗎?”


    陸舟又重複的問道。


    “我是沙皇特使!”


    哈巴羅夫重複。


    這一次說完之後,便不再理會。


    眼前的這個人讓他在短短的幾個月裏,損失了大量的財富。


    對於眼前這個硬茬子軟硬不吃的風格,他已經是十分了解。


    上一次足足死了數百名士兵!


    他這一次出來是為了戴罪立功的。


    否則沙皇的人絕對會將他下獄。


    ......


    這奇怪的孽緣。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土謝圖汗也隻好尷尬的將眾人引入了正席。


    而陸舟對哈巴羅夫感興趣,主要還是因為對方在沙俄曆史上是一個名人。


    哈巴羅夫是這個時期俄國的探險家、富農、商人、鹽場主。


    同時還是一個種田好手。


    曆史上的哈巴羅夫,對於土地的嗅覺勝於一切。


    他曾經在挖地三尺便是永久凍土的雅庫茨克,成功種植過莊稼。


    也是沙俄入侵黑龍江流域的狂熱支持者。


    他曾經在探明的情報上說過,整個阿穆爾河(黑龍江)流域到處都是廣闊的田野、牧場和大森林。


    農業發達,盛產皮毛獸,要比整個西伯利亞還要美麗富饒!


    他是奠定雅克薩之戰的導火索,也因此成為了俄國的土地開拓者和民族英雄。


    在後世的俄國還有一片行政區,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


    “哈巴羅夫的意思,是想停戰,換取往東麵經過的道路。”


    土謝圖汗直接引入了正題......


    “我們根本就沒有戰爭。”


    “你殺了我們的人!”


    “那是因為你們先到我的土地。”


    “那是一片無主之地!”


    “那是我的城池,你帶著軍隊過來。”


    “我們隻想借路!”


    “不給!”


    陸舟堅決的說道。


    哈巴羅夫氣得胸膛起伏了數下。


    可無數次生死的經曆,讓他很快冷靜了下來。


    揉了一下腦袋,拋出利益說道:“如果你願意把東麵的道路讓開,以後會付你們三成的毛皮稅。


    不要小看這三成的毛皮稅。


    他足以讓你變得更富饒,但前提是你要把占據我們的那一座堡壘還回來。”


    “如果你們想和談之後,再割據土地,那就錯了!”


    陸舟果決的說道。


    語氣十分冷厲。


    就連哈巴羅夫也都愣了一愣。


    這明明隻是一小座堡壘的事情,還可以還價,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敏感。


    “我也現在也不想盲目戰爭,我對西麵的道路很感興趣。


    但如果你們想繞過我,往東麵去開墾土地和建設堡壘,一切免談。


    特別是討要土地的事情,想也別想!”


    陸舟又仔細重複了一遍。


    這態度之強硬。


    哈巴羅夫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看穿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陌生的年輕男人身上。


    整片大殿內又尷尬了許多。


    土謝圖汗舉起酒杯圓場,失落的哈巴羅夫怎麽也想不明白又失敗在了哪裏。


    幾杯酒下肚,這一場談判就算是失敗了。


    晚宴結束後的哈巴羅夫回到營地裏,向他頭上的主人稟報。


    “那座城池的主人,態度很強硬!不接受我們的條件,可是那一片土地上真的很是富饒、


    我願意壓上所有的財富做賭注......”


    哈巴羅夫單膝跪地,可在他前麵是一名麵容華貴的女人。


    女人身材火辣,發色金黃,藍瞳倒映,猶如兩潭清幽的泉。


    身上不屬於這方風格的著裝,大方露出許多雪白。


    但是麵色冷漠。


    她是一名商人,是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第三大管家。


    因為遠東出現的意外,來到這庫倫城裏托付土謝圖汗,解決這件辣手的事情。


    “哈巴羅夫,斯特羅加諾夫隻是商人家族。


    沙皇陛下也更願意計較利益得失,而不是土地的冒險。


    這裏不是東歐。


    哈巴羅夫先生,你總是太過於衝動......”


    女人的語氣要顯得冷靜,又是接著說道:“當然在這之前,得看看他們有沒有跟火槍部隊蠻橫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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