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走了麽?”


    凰女臉上笑容很平淡。


    平淡得讓赤尻馬猴無比心煩。


    之前七聖跟嬴無忌耗著,並不是因為覺得打不過嬴無忌,後麵四位就不說了,排行前三的妖聖,論實力在這世界上絕對是斷檔領先的存在,唯有一個凰女能跟他們交手。


    跟嬴無忌耗,隻是不想讓他帶兵,消耗太多妖族的有生力量,一旦某個族群殺崩,內部就會出現亂子。


    可七聖不出手吧,這邊又推不過去。


    赤尻馬猴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決定要這麽做,賭的就是破城帶來的鼓舞,能壓下這個亂子。


    但他並不認為,人族能守住城。


    今日凰女的表現超過了他的預料。


    嬴無忌的表現也超過了他的預料。


    但那又怎麽樣呢?


    人族的高手實在太少了,即便凰女和嬴無忌都躍升到了絕巔的層次,也最多就是跟至強三聖耗,剩餘的那些妖聖,足以推平人族的城池。


    但誰都想不到,人族居然冒出了這麽多邪門的戰術。


    那兩個所謂儒聖墨聖,戰鬥力無比孱弱,即便放在妖王之中,也隻是堪堪中遊,卻能夠把兩個至強妖聖給拖住。


    道聖稍微強一些,卻能瘋狂借用天地之勢,強行拖住牛魔聖。


    南宮兄妹本來就比較強,借助大軍之勢拖住獅尊者倒也算正常。


    可那一群明顯是文官的人,憑什麽能夠結成強行束縛妖聖的雷法大陣啊?


    一切都超過了赤尻馬猴的預料。


    他太了解人族了。


    這個族群經常把一些邪門的法術稱作妖法。


    但真正的妖法,在他們的法術神通麵前,根本就不配稱作妖法。


    七位妖族大聖,有六個都被人族死死地牽製住。


    為的就是讓實力狂飆的嬴無忌化作瘋狗。


    這條瘋狗,殺三位至強妖聖太過勉強。


    但剩餘四個……


    一旦屠殺太過,那妖族的低端妖潮戰力,那就真有可能徹底土崩瓦解。


    甚至一些大妖妖王都會徹底退出戰爭。


    他是真的不能接受。


    好在他們這種掌握海量規則的至強妖聖,都保留著神之一手,無非是代價太大,不舍得用罷了。


    但現在,到了不得不用的時候了。


    “凰女!”


    赤尻馬猴之前慈眉善目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開始變得戾氣盈滿,滔天的魔氣在他身上溢滿開來。


    一張猴臉猙獰駭人:“你當真要攔我麽?”


    凰女輕哼一聲:“要打就打,哪來那麽多廢話!以本源神血崩壞規則是吧?我倒是要看看,你這猴血能崩出個什麽東西!”


    說罷。


    十四支鳳凰翎拈於手中,眨眼間便凝成了一柄流光四溢的長劍。


    她作為妖王,太清楚這些妖族的底牌了,大妖的界限是對本命妖術的全麵領悟,妖王的界限是對本命法術對應規則的拓展蔓延,若是能達到一定程度,完全能夠做到短暫影響規則,定向將某種規則從現實中剝離出去。


    這種無疑會造成反噬,對本源傷害極大。


    不到搏命的時候,是不可能用出手的。


    不過……


    伱能崩?


    我就不能崩了?


    無非就是廢掉彼此的神通。


    我從嬴無忌那裏學到的劍法,終於能用上了。


    凰女的身上,散發出血紅色的光焰,已經是打算拚命了。


    她不覺得拚命的情況下自己會輸。


    但她心中卻有些惴惴,這種情況,儒墨兩個老頭能頂得住麽?


    ……


    另一處戰場。


    “嗡……”


    嬴無忌隻感覺腦袋接連兩陣嗡鳴,隻覺頭暈目眩。


    出現相同情況的,還有在場所有的悟神境以上的強者。


    就連獅尊者也眩暈了好一陣。


    所有人不約而同朝一個方向看去,露出了或駭然或凝重的神情。


    他們都是或多或少接觸規則的人。


    這種規則強行剝離現世的感覺,讓他們眩暈到想吐。


    但現在,他們已經沒辦法在意想不想吐的問題了。


    這個變故,背後代表的意義,才是他們駭然的原因。


    獅尊者雙眸怒睜,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這兩股氣息是……


    赤尻馬猴和凰女?


    凰女已經強到把赤尻馬猴逼到使出這招的地步了麽?


    嬴無忌麵色凝重,很快猜到了赤尻馬猴的想法,飛快傳音問道:“孟夫子,烏夫子,你們情況如何?”


    很快!


    他就得到了兩個答複。


    “無妨!”


    “拿捏!”


    嬴無忌微微鬆了口氣,製定計劃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兩個人,因為他太清楚雙方的實力對比了,用凰女的話說,當世強者已經分層了,妖族至強三聖外加自己兩人,基本就是其他人無可撼動的存在。


    對其他聖人級別的強者,即便不能秒殺,也基本能夠做到碾壓。


    但之前這兩位請戰的時候,把自己入聖時候領悟的神通吹得老牛逼了。


    一個以仁恕之意入道,能強行感化一些生靈,世界如此美妙,誰都不能暴躁。


    一個以非攻領域成聖,消除一切殺念,修羅從煉獄裏爬出來,也得立個和平碑。


    所以,他才如此兵行險著。


    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沒想到,他們還真治住了這兩個至強妖聖。


    神奇!


    嬴無忌沉聲傳音:“不過至強妖聖都是能夠爆規則的,你們一定要穩住他們的心態,別讓他們狗急跳牆。如果他們真的能撼動你們掌握的規則,一定不要逞強,立刻給我傳音!”


    “放心!”


    “放心!”


    聽到這兩個聲音。


    嬴無忌心中稍微安穩了一些,一點都不講武德,直接朝獅尊者殺了過去。


    “偷襲?”


    獅尊者怒不可遏,剛才嬴無忌忽然出現就嚇了他一跳,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不過看他消耗不小,出手沒有那麽迅速,又恰好被遠處的動靜打斷,所以沒有偷襲成功。


    沒想到一擊不成,他直接準備了第二擊。


    咋?


    把本尊當成軟柿子了?


    獅尊者怒不可遏,當即便張大嘴巴。


    獅吼魔功!


    這是他的本命妖法,頂級的精神震懾術,趁著這人族小子狀態不好,直接把他弄死!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為啥隻張嘴不出聲呢?


    就好像喉嚨裏麵塞了一個大家夥,而且還一漲一漲的。


    混元真氣?


    見了鬼了!


    混元真氣什麽時候這麽黏稠了。


    眼見嬴無忌擎劍殺來,他心中猛地一慌。


    獅尊者猛然驚醒。


    這個人族小子。


    好像強的可怕!


    他出現在這裏,難道沒有妖聖要守麽?


    還是說……那個跟他碰上的妖聖已經被殺了?


    想到了這一點。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全身。


    ……


    另一頭。


    爆規則?


    金翅大鵬聽到了赤尻馬猴的傳音,眉頭頓時皺得緊緊的。


    難道局勢已經惡劣到必須爆規則的地步了?


    不能吧?


    指定是這個猴頭想要坑我,原本我們不相上下,等我們傷了本源,他就能當老大了。


    可……也不至於吧?


    但你說,咱們這這麽多妖聖妖王,總不至於一座城都攻不下來吧?


    還後果不堪設想?


    如何才能不堪設想?


    金翅大鵬有些煩悶,他覺得赤尻馬猴不是如此假公謀私的妖,可就憑這麽一句話,自己就得付出大代價爆規則,終究有些兒戲了,兒戲得有些為難。


    “尊駕?”


    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不由抬頭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桌上已經擺上了兩杯清酒。


    烏問撫了撫胡須,笑著問道:“你為何走神?是不是老夫剛才講得太過晦澀,那老夫再講一遍!”


    金翅大鵬:“……”


    他很煩。


    根本生不出殺意。


    聽烏問講墨學,也隻不過想要找出破解的契機。


    可聽了一通,根本聽不出什麽東西。


    烏問對他的煩躁熟視無睹,淡笑著繼續講述:“所謂的兼相愛,交相利,不僅對我們人族是這樣,對萬物生靈都是如此。你把人族當成自己的族群,我們人族也把妖族當成自己的族群。


    你愛我。


    我愛你。


    你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


    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


    這天下再無族群的分別,哪還有什麽紛爭?


    這回你聽懂了麽?”


    金翅大鵬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了一絲戒備的神色:“你想跟我成婚?”


    烏問:“???”


    金翅大鵬又驚又怒:“你怎麽知道我是母的?”


    烏問:“???”


    他有些蒙圈。


    趕緊解釋道:“當,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論成不成婚,天下生靈都能相親相愛。儒墨雖然有分歧,但孟子都說過,老吾老……”


    金翅大鵬拍著胸脯打斷:“以後說話別大喘氣兒,差點給我嚇迷糊!”


    烏問:“……”


    金翅大鵬:“你繼續講!”


    烏問:“……”


    這還怎麽講?


    情緒都不連貫了。


    我烏問講了一輩子學,還第一次被倫理梗打斷。


    他揉了揉腦袋:“總之!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靠著戰爭解決。戰爭是不好的,所以……”


    金翅大鵬有些煩躁:“別說廢話了!你就說,這個邪門的法術,你是怎麽做到的?”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啊!”


    烏問看他……不對,是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生氣。


    講了一輩子學,就沒有碰到這麽不好教的學生。


    難道老夫剛才講的不是非攻領域的內容麽?


    殺伐根植在每個生靈的血脈裏。


    這就是生靈規則的一部分,但同時也是成為更高等級生靈必須要克服的東西。


    你不理解這個,如何才能破解老夫的神通?


    真是愚不可及!


    金翅大鵬:“???”


    她怒了。


    可還是沒有辦法激發自己的殺念。


    這種情況,真的是太邪門了。


    難道,真的要爆掉規則,才能掙脫束縛?


    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點!


    可就在這時。


    “嗡……”


    她腦袋一陣暈眩,駭然朝一個方向望去。


    赤尻馬猴他……居然先爆了?


    跟他一起爆的,還有那個倒貼人族的小騷蹄子?


    真的出大事了?


    我要爆麽?


    金翅大鵬心中極度糾結,煩躁不堪。


    可就在這時。


    烏問諄諄講述:“你看!隻因……”


    “我是鵬!”


    金翅大鵬怒不可遏:“不是雞!”


    烏問怔了一下,趕忙補充:“隻是因為一場戰爭,赤尻馬猴自傷本源,凰女也自傷本源,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如果雙方不傷本源,都能多活幾年。


    現在爆了本源,也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利益。


    所以圖什麽呢?


    戰爭能給人帶來什麽?


    恐怕除了傷害什麽都帶不來吧?”


    “別念了,別念了!”


    金翅大鵬越來越煩躁,煩躁的原因不是因為她不舍得本源,而是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人族老頭說的有道理。


    太離譜了!


    再聽他說話,說不定真就信了他的鬼話。


    那就太可怕了!


    至強三聖雖然彼此誰也不服誰,但赤尻馬猴的確是最適合做總指揮的哪個,為了妖族他不可能坑害戰友。


    而且赤尻馬猴率先爆掉規則,怎麽看也不像是騙人的。


    她振翅。


    向後飛了數十丈。


    周身的氣勢也憑空拔高了許多。


    烏問有些失望:“你最終還是想要選擇動手對麽?”


    “動手還需要向你申請麽?”


    金翅大鵬冷聲一笑,體內暴戾的氣息節節攀升,方才還祥和無比的領域,似乎被崩裂了一道縫隙。


    “噗!”


    烏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忍不住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妖聖的本質,隻是強到一定程度的妖王。


    人族卻有真聖。


    成聖的一瞬間,他就成了某一部分治世規則的外化。


    這種剝離規則的手段,對真聖就是直接的打擊,無異於抽筋拆骨。


    但他並沒有驚訝。


    也沒有慌亂。


    因為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除了這痛楚有些超出預期,其他並未有意外。


    一切。


    都在計劃之內。


    這個時候。


    嬴無忌略顯凝重的傳音響起:“兩位夫子,大鵬和魔蛟也爆了,你們……”


    烏問語氣平穩打斷道:“沒問題!你那裏如何?”


    嬴無忌回道:“虎聖已經廢掉了,獅尊者也已經重傷,半個時辰內,必殺!化身也去強殺另一個了,應該沒有大問題。可你們……”


    “拿捏!”


    烏問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自得的笑意。


    嬴無忌有些不信:“真的拿捏?”


    烏問笑道:“那是必然,老孟頭怎麽說?”


    “他說無妨!”


    “這不結了?我可聽不到他說的話,我們倆總不能一起跟你吹吧?”


    烏問哈哈大笑:“今日!你就放心施為,把該斬的都斬了,徹底把妖潮打回去!我不會拿城池開玩笑,若真的頂不住,自然會傳音與你!”


    嬴無忌沉默良久,鄭重道:“夫子高義!”


    隨後,便徹底沒了聲響。


    烏問忍著全身劇痛,看向金翅大鵬,看她滿臉殺氣,卻一個殺招都凝不出來的樣子,笑著勸慰:“自殘身體,何必?”


    “嗬!”


    金翅大鵬冷哼一聲:“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此刻的烏問,周身雖沒有血跡傷痕。


    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扯著加身於他的規則,一縷一縷地扯出來。


    對於這個人族老頭來說,那所謂墨家規則,早已經成了他的靈魂本源,這種痛楚與傷害,絕對要數倍於自己。


    她很憤懣。


    自己的實力明明能夠碾壓這個人族老頭。


    卻被規則層層束縛,竟然一次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但沒有關係!


    等把規則剝離,這個人族老頭不堪一擊。


    可……


    這規則為什麽這麽難剝?


    烏問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解釋道:“我們墨家講究天誌,世間萬物皆有其運轉規律,天道浩浩寸土不免,妖族天生地養,你等強絕一時的妖王,的確可以背棄天地,將它們短暫剝離,屢試不爽。


    但吾已成聖,這些規則早已化作我的筋骨皮肉神魂,想要剝離,當真有那麽容易?”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語氣輕鬆。


    可聲音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連毛孔都滲出了點點殷紅。


    規則的剝離,對肉身沒有直接的傷害,但這痛徹靈魂深處的痛苦,讓他的肉身無法控製地出現各種異狀。


    轉眼之間,他就變成了血人。


    “容不容易,一試便知!”


    金翅大鵬的聲音已經怨毒到了極點:“看是我的本源夠耗,還是你的命長。”


    烏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自幼修習墨學,很少與人動手,即便動手,也隻會使用非攻劍法。


    百家諸聖,他最不善戰。


    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弱者。


    因為在他心中,這天下之強,從來不在於拳頭。


    而在於意誌。


    他半閉著眼睛,身體因為靈魂深處的劇痛顫抖不止。


    但他沒有絲毫退後的意思,就這麽靜靜地站立在金翅大鵬的麵前。


    明明身材已經佝僂了,但在眾人眼中,卻如同巍峨的高山。


    越不過他,就不容許絲毫殺心的產生。


    城牆內外。


    天上地下。


    安靜得出奇。


    隻能聽到金翅大鵬痛苦而憤懣的啼鳴之聲。


    她能感受到烏問靈魂正在被瘋狂消耗,但他的意誌卻比這城牆還要堅固。


    偏偏這樣,讓她愈發憤怒。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憑什麽以這般姿態站在我的麵前?


    金翅大鵬怒到了極點,開始瘋狂刺激自己的神魂,共振之下,開始瘋狂剝離規則。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烏問領悟的規則是什麽。


    但能夠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殺!


    不知何時。


    金翅大鵬全身羽毛都炸了起來,看起來猙獰可怖。


    而她的舉動也起了效果。


    饒是烏問意誌再為堅定,也忍不住發出一陣悶哼。


    他吐出了一口鮮血,臉上笑意卻愈發從容。


    枯瘦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泛起了淡淡的幽焰。


    本來已經慢慢衰弱的靈魂力量竟然再次高漲起來。


    燃魂咒!


    這是從清微牛鼻子那裏討來的秘術。


    分外好用。


    金翅大鵬懵了,聲音無比淒厲:“你瘋了麽?一點活路都不給自己留,就是想把我拖住?”


    “一把老骨頭。”


    烏問淡笑著擺了擺手:“便是死了又何妨?”


    金翅大鵬怒道:“你口口聲聲說著非攻,但你現在拖著,就是為了讓嬴無忌去屠殺妖族族群。這般假惺惺,如何稱得上聖人?”


    烏問笑著搖頭:“兩者並不衝突!老夫拖著你,的確是為了讓嬴無忌去殺戮。但他手中的劍,是止戰之刃,讓妖潮放棄進攻,因此活下來的生靈,絕對比他親手取走的性命要多出數倍,你認還是不認?”


    金翅大鵬快要氣笑了:“既然要斬,為什麽不斬你們人族?滿口的仁義道德,幹的全是自私自利的勾當,你等人族宵小,實在妄為聖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


    她小心翼翼地感受著烏問周遭的每一縷規則變化,試圖用言語摧毀烏問的聖心,將規則全都剝離開來。


    但絕望的是。


    那一縷縷規則,已然牢牢地附著在烏問的身上,沒有被自己言語影響到哪怕分毫。


    烏問擦了擦臉上毛孔滲出來的血水,淡笑道:“若人族送死,便能讓更多的生靈幸免於難,我等做了又何妨?”


    “嘴長在你自己身上,隨便你怎麽說!”


    金翅大鵬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這番話真就跟侮辱智商一般。


    可她看向烏問,卻發現這個老頭依然笑意不減。


    而此時。


    一個人忽然跳上城牆,仰著頭說道:“鵬尊者!吾乃墨家翟雲,今公會墨者七萬有餘,願以性命為萬物生靈請鵬尊者退兵!隻要鵬尊者願立誓,攜飛行妖族退兵,並永生不踏入中原境內,吾等墨者皆願赴死!”


    金翅大鵬:“???”


    她懵了一下。


    但旋即露出更加憤怒的神情。


    組團來騙是吧?


    她譏嘲道:“憑你?能代表七萬人麽?”


    翟雲卻並不惱怒,隻是靜靜戰立。


    隻是城牆上和城中,無數身穿墨者服飾的人族,發出了整齊劃一的聲音:“吾等墨者,以性命請鵬尊者立誓!”


    金翅大鵬:“……”


    她沉默了。


    這次她確定,這些人不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但她卻感覺更加煩悶:“區區七萬人的性命,就像讓百萬飛行妖族退兵?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一些?”


    烏問聞言,失望地搖了搖頭。


    低頭看向翟雲,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既然鵬尊者不願,那我等便不用勉強了,這裏有老夫擋著便可。眾墨者聽令,老夫死後,當奮死守住城池。


    戰後,巨子之位由翟雲接任。


    公會上下,當嚴守墨者新規!


    以墨訓律己,不可強加他人!


    墨訓不止!


    聖人不死!”


    “謹遵巨子教導!”


    城牆上下,山呼海嘯。


    一眾墨者見烏問萌生死誌,皆心中不忍。


    但卻沒有一個人去攔他。


    因為,這等情況,不論換哪個墨者來,都會願意以命止戈。


    墨聖巨子能這樣做,隻會讓他們感覺此生無悔。


    “咳咳!”


    烏問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搖搖晃晃坐了回去,笑著對金翅大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尊駕!方才墨學還沒有講完,你……還要聽麽?”


    金翅大鵬:“……”


    ……


    “嗡……”


    持續很久了。


    戰場之中,所有悟神境以上的高手都感覺腦海裏的嗡動沒有停止過。


    太癲了。


    儒墨凰三場剝離規則的拉鋸戰,讓整片戰場都受到了影響。


    他們神通都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響。


    腦袋裏麵的神經,就像是破舊的弦,被粗糙的麻線反複地拉,每時每刻都有昏厥過去的衝動,卻還是隻能強打精神去戰鬥。


    嬴無忌提著獅子頭,神情當中卻看不到絲毫欣喜,反而沉重到了極點。


    這邊的妖潮已經退了。


    隻留了一堆屍體。


    他喘著粗氣,為了追求速戰速決,他全程都在燃血的狀態,可即便如此,還是被拖延得夠嗆。


    獅王實力比起幽冥虎聖要弱一些,但他後宮卻有大妖母獅七十二頭,血脈傳承的獵殺大陣無比棘手。


    有些疲憊。


    南宮羽拖著血肉模糊的右臂,忍著腦袋的眩暈感:“去支援兩位夫子麽?”


    嬴無忌眼角劇烈地顫抖,咬了咬牙,卻吐出的一個“不”字。


    南宮羽怔了一下:“那你……”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殺牛!”


    說罷。


    直接騰空而起。


    朝另一座城飛去。


    現在他的化身,正在跟排行第五的妖聖纏鬥,已經占據了極大的優勢,隻是沒有含光劍之利,還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奠定勝局。


    而他……要去跟清微道長一起聯手做了那頭牛。


    儒墨兩邊的情況。


    他不願去想。


    也不能去想。


    因為剛才他傳音問過,得到的還是那兩個言簡意賅的答案。


    “無妨!”


    “拿捏!”


    哪怕這傳音已經痛苦到發顫。


    他也必須去相信。


    一腳踏出。


    轉眼便到了目的地。


    清微道長渾身的腱子肉都已經滲滿了血珠,卻還是勉強揮動著數丈的玄鐵重劍。


    看到嬴無忌。


    他擺了擺手:“別添亂,你去幫那兩個老頭。”


    嬴無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問過了,他們說不用幫,他們比你猛!”


    清微道長:“……”


    ……


    又一炷香之後。


    嬴無忌本尊與化身兩道身影,同時出現在兩城之前。


    一個手提毛發茂密的獅頭。


    一個攥著連帶著一片頭皮的牛角。


    都是鮮血淋漓。


    他到的時候。


    烏問已經閉上了眼睛,委頓在桌子上,身上卻依舊燃著淡淡的魂焰,而金翅大鵬在他麵前坐著,滿臉都是猙獰的殺意,卻還是釋放不出殺招。


    孟元已經昏倒,生死不知,覆海魔蛟身上的魔氣卻也隻剩下絲絲縷縷,正茫然地望著依舊在瘋狂交戰的雙方,卻沒有插手的意思。


    兩個夫子,一個比一個淒慘。


    臉上卻都帶著從容的笑意。


    嬴無忌:“……”


    深吸了一口氣。


    他開口道:“談談吧!”


    下一刻。


    便有一道熟悉的牽引力憑空出現。


    一陣天旋地轉。


    他就出現在鯤鵬之屍內部。


    偌大的空間。


    隻有妖族至強三聖,以及他跟凰女。


    五位最頂尖的強者,卻一個個狼狽不堪。


    嬴無忌戰意依舊盎然,但卻眼窩深陷,眼圈發黑。


    凰女和赤尻馬猴渾身鮮血,傷口猙獰可怖。


    金翅大鵬殺氣反噬,內髒皆損。


    覆海魔蛟魔氣枯竭,神魂萎靡。


    “咕嚕嚕……”


    嬴無忌把手裏的東西丟在桌子上,獅頭亂滾,牛角上的皮骨甚至沾點腦漿,還有一顆碩大的蛇膽噸噸亂晃。


    他漠然開口:“這次談判,我來主持,諸位都沒意見吧?”


    赤尻馬猴:“……”


    覆海魔蛟:“……”


    金翅大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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