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正統的穿越者在昏迷三個月後,醒來的第一件事大概是找那個讓自己陷入昏迷的混蛋報仇,如果暫時不能報仇的話,那就像所有自己的同類那樣躲在陰影裏慢慢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等待報仇的那一天就好。


    然而封夏顯然不是位正統的穿越者,所以在掙紮了數次失敗後,他終於放棄了以自己的力量下床的念頭,鬱悶地坐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吸氣吐氣再吸氣,以此來緩解生理上的痛苦。


    事實證明小說家言絕對不能當真,至少對於沒有像前世那樣走了大運直接在昏迷中解開第一道基因鎖的封夏來說,那些小說裏的套路統統不能他身上適用。至少封夏快把自己的腦子想破了,也不記得有哪一本穿越流小說的男主角是在穿越昏迷之後躺在床上死活下不來連上廁所都辦不到的……


    完蛋,越想越憋不住了。


    十五分鍾後,封夏痛苦的捂著雙眼站在低矮窄小的廁所裏,背靠著還在不停打哈欠的妹妹,反複深呼吸,終於解放了膀胱。


    一世英名就這麽毀了啊。


    封夏不忍再去看睡眼惺忪的妹妹伸手按下抽水馬桶的場景,隻好繼續用雙手捂住臉。結果半個身子越過哥哥去按抽水馬桶按鈕的封絮一下子重心不穩,下意識的往前一撲,站立本來就困難的封夏便徹底失去支撐,隻來得及下意識的將妹妹抱到懷裏,便再一次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不過幸運地是,他這次沒有再摔昏過去。畢竟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如果這次再摔昏過去封夏就真的要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在終於清醒過來的小絮攙扶下,封夏終於完成了他醒來後幹的第一件大事,重新回到自己床上。


    管天管地管不了小爺拉屎放屁,吃喝拉撒乃人生頭等大事,怎麽都比一醒來就報仇要大氣多了。封夏如此苦中作樂的安慰自己,事實上他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因為剛剛路過客廳時他看到門口擺放著好幾個裝著不明液體的淨化水瓶,他可以用三世的人格擔保那色澤看起來非常純淨的玩意絕對不是淨化水,所以這三個月自己究竟是如何完成自我排泄的就非常可疑了……


    封夏開始無比懷念前世的時光了,畢竟前世他一蘇醒就解開基因鎖成為了荒士,可以像那些穿越流前輩們那樣直接開始報仇大業,哪來的工夫去理會這些……頭等大事。


    人生苦惱識字始,無知的人最幸福。現在封夏就很想做一個無知的人,至少不要讓他知道他這三個月是如何完成自我排泄的,這個問題可以延伸到那些玄幻文裏動不動就要昏迷三五年去完成晉階的主人公身上,封夏現在就覺得那些主人公醒來時一身的汙垢成分十分可疑……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就沒辦法直視那些動不動就要昏迷晉階的小說主角了……


    大概是從封夏第一次醒來就開始哭現在哭累了的緣故,封絮這次反而從頭到尾都顯得無比淡定,讓封夏非常奇怪。然後被封絮一句“哥你沒必要想那麽多我該看的都看過了”給堵的差點喘不過氣去。


    現在毀於一旦的不隻是自己的三世英名了,封夏覺得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自己身為兄長的尊嚴都快保不住了,果斷選擇了閉嘴沉默,剛剛昏迷過來的身體還不適宜運動,至於舊時代的“食補”還不是現在的封夏有資格可以享受的。所以封夏唯一能做的就是閉目養神,至少這個不花錢。


    至於封絮在扶著封夏回床上後,便去廚房裏開始準備兩人的晚飯。荒士營的那位統領好歹沒有在封夏昏迷的那段時間裏停了自己妹妹的那份給養,雖然那份給養實際上是自己兄妹應得的,但封夏並不覺得在這個時代能做到遵守契約是什麽小事情。


    閉了一會眼,發現無論怎樣都睡不著後,封夏便放棄了靠睡眠恢複身體的想法。自己還是太大意了,雖然上一世自己對“噬荒”了解頗深,運用起來也得心應手,但卻沒料到它對自己現在這具比普通人還要孱弱的身體損耗如此巨大,隻是稍稍動用了一下,便讓自己的身體虛弱到連最簡單的走路都無法完成的地步——昏迷三個月對於身體的行走機能確實有影響,但絕對不會嚴重到這個地步,這點常識封夏還是有的。


    好奇心能夠害死貓,也一定能夠害死一個人。尤其是在這個朝不保夕的星隕紀,一條人命並不比一隻貓堅強多少。所以封夏決定將這件事牢牢記住,同樣的錯誤犯一次就夠了,如果總是栽在一個錯誤下,封夏自己都覺得死了不冤。


    不過讓封夏安慰的是,自己動用噬荒並非一無所獲,他能感受到從地底吸取的那一滴荒能正在悄然強化著他的身體,相信再過兩天他就可以完全恢複,並且可以著手準備解開第一道基因鎖了。


    封夏用力將自己的身體往上移了移,隱隱聽見廚房那邊妹妹壓的很低的抽泣聲,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那孩子還是覺得自己剛才摔倒是她的錯,剛才在自己麵前那麽平靜明顯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小孩子懂事是好事,但太過懂事就讓人心痛了,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失去很多本來應該屬於他們快樂。


    封夏不想讓妹妹再這樣懂事下去,所以他必須要改變他們現在的困境。


    拿過讓妹妹給自己找出來的日記本,封夏深吸一口氣,不再去想別的,開始一頁頁翻看。


    距離那場末世星隕已經過去了五十年,如果把自己前世的歲月也算上,那就是整整一百二十年。但每當封夏回憶那場災難降臨,都會有一種恍如昨日的錯覺。


    也許是因為那場末世天災給這個世界帶來的變革與荒野上無處不在的強烈輻射一樣,覆蓋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改變著這個世界。


    荒野上的野獸是最先感受到這種變化的,它們也因此成為了這場劇變的最先受害者和獲益者。三十年前,當幸存的人類走出廢墟之後,他們才震驚地發現,在舊時代那些隻能被囚禁在籠子裏供人觀賞的生物,已經在進化之路上遠遠將他們拋在後麵了。


    落後帶來的,隻是毀滅性的災難。


    據不完全統計,在那場末世天災幸存下來的人類應該在五到六億人左右,而在星隕紀這一紀元真正開始之後,東西兩座大陸加起來的人類,也不過一億人,其中超過六成還是生存在荒野上,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荒野民。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新世界給人類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將這句古訓,以一種極為殘酷而血腥的方式,深深印刻在了所有幸存下來的人們的心裏。


    幸運地是,人類終於沒有失去希望。荒能,這一新型能源的發現,為人類開啟了獨屬於他們的進化之路,使人類獲得了在這個世界繼續生存下來的機會。人們吸收荒能,在荒能的輔助下,解開基因鎖,獲取新的進化空間,從而進化出新的,足以與荒獸抗衡的能力,這便是星隕紀人類獨有的進化之路。


    但這條進化之路崎嶇異常,能夠解開第一道基因鎖的人百中無一。而解開第一道基因鎖所獲取的“荒體”這一基礎能力,是進化之路的根基。在荒體的增幅下,人類原本孱弱的肉體才能夠不斷承受荒能的強化,在這條進化之路上繼續前行。


    而沒有解開這一道基因鎖的人類,最多也隻能進化出一兩個一階能力,勉強獲得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機會而已。隻不過沒有經過荒體強化的他們,最好,也不過成為某個聚居地的普通士兵罷了。


    封夏凝視著自己的左手手心,隨著他的心意一動,幽光閃過,潛藏著來自自己前世,與自己一同重生的“噬荒”能力的紋路便悄然隱沒。


    一想到自己的前世,封夏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這次重生發生了太多不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蝴蝶效應的影響,他發現自己對這一世前十六年的記憶一無所知,所幸從自己這一世的日記中看來,除了莫名其妙覺醒出了噬荒,連帶著自己沒有覺醒“荒體”外。其餘的事情都和自己的前世的經曆並沒有什麽差別。


    而除了這一世的前十六年記憶外,他上一世的記憶也出現了斷層。不管他如何回憶,前世的記憶都隻停留在自己打破荒體六階的桎梏失敗,便戛然而止。之後的記憶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斷層。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進階失敗後還發生過一些事情,並且本能地覺得那些事情是導致他攜帶著噬荒重生的直接原因,但無論他如何回憶,都隻能回憶到一片空白。


    “我不知從何而來……”封夏歎了一口氣,他預感到這件事絕對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隨遇而安的性子隻會讓他放鬆一時,但在這個世界,尤其是自己手裏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太過於放鬆隻會招致惡果,而這惡果是現在還太過弱小的自己根本無力承擔的。


    更何況自己要想阻止前世那件讓自己懊悔終生的事,就必須成為二階甚至更高的荒士,在荒野上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這才有可能帶著封絮,在那場微型星隕到來之前,離開蘇揚,去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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