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了下來的醉仙閣,有些失神的秦月瓏呆呆的看著一片狼藉。


    說來也是可笑,自己的仇人石林,還是自己哥哥秦屏秋的得意門生,從一個酸苦書生,得到秦屏秋的賞識,得以自由出入秦府。


    石林多次科舉不中,是秦屏秋的舉薦,才得以在朝廷上入職。平日裏一派君子作風的石林,卻依靠出賣秦家,得以一步登天,不在屈居人下。


    猶記得當初弱小的自己連秦家都保護不了。而想要向當時蒸蒸日上的石林複仇,唯一複仇的手段就是自己,她知道石林對她有愛慕之意,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在毀掉石林。


    結果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樣,自己謀劃許久,借助今天這樣的機會,直接將當初的隱秘透露出來,給已經失利的石林最後一擊,使其身敗名裂,現在整個楚都都知道了石林為人所不齒的行徑。


    盡管自己也是同樣的名聲盡毀,但是一想到當初自己哥哥慘死的畫麵,似乎這一切都值了。隻是現在自己又該去向何方,大仇已報,自己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失去目標的秦月瓏,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醉仙閣,站在門外,春日夜晚的微風輕輕吹動她的衣襟,孤寂的身影讓人心疼。


    葉雲逸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要走又有些於心不忍,自己今天已經是破例了,自己一直隱藏的葉家世子身份,也是暴露在世人麵前。


    算了,自己還是操心自己吧,葉雲逸剛想從旁邊響起,一個我見猶憐的聲音卻在門口響起。


    “葉公子,請留步,感謝你今日解圍”,葉雲逸剛想踏出的腳步被定住,總不能說自己本來是來喝酒的吧。


    “無礙,秦姐見外了,舉手之勞,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告辭”。看著這個十年之後,依舊驚豔的秦月瓏,葉雲逸並不想再有其他的瓜葛了。


    “可否陪我走走”,充滿水霧的雙眼可憐兮兮的看著葉雲逸,悲戚的神情,讓人不忍心拒絕。


    葉雲逸本想拒絕的,但是一雙潔白的玉手緊緊的拉住自己的袖袍,自己怕是不好拒絕了。


    “嗯”,輕輕的應答了一下,葉雲逸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此時已快到了深夜,路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了,天上隻有一半的白月掛在了一朵烏雲邊上,周邊繁華的商販也開始陸續收拾貨物。


    而且初春的夜晚還下起了蒙蒙的細雨,像極了秦月瓏眼中的水霧。


    略帶潮濕的空氣,幹淨而又清冽,深吸一口,仿佛能讓人放下一切的負擔。


    踏出了燈火輝煌的醉仙閣,葉雲逸找掌櫃的借了一把油紙傘,前麵的街道冷冷清清,傘下的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昏暗的街道上,淡淡的月光照著地上的一切,葉雲逸一手撐傘,擋住了大半的微光,一道輕盈的身形,在葉雲逸的左側的陰影中若隱若現。


    夜色的籠罩下,微涼的香氣在涼風中傳到葉雲逸的鼻尖。


    二人緩慢的步伐完全沒有受到夜色的打擾,閑庭散步一般,隻不過情緒低落的秦月瓏一直抵著頭,隻留給葉雲逸一副好看的發髻。


    “想開點,未來的路還很長,為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歡的事,去看看大美的河山,不要把自己一直關在仇恨裏”。葉雲逸率先打破這份平靜,秦月瓏身上的暮氣以及麻木的表情,讓葉雲逸忍不住開解到。


    而秦月瓏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繼續走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盡管細雨極其的小,還是有部分飄到了秦月瓏的臉上,葉雲逸不自覺的還是用傘牢牢的將她遮住。


    身邊的這個女子,十八歲以前,要多美滿就有多美滿,疼愛自己的家人,顯赫的家世,驚豔的容貌;然而之後的十年卻是家敗,親自看到親人離自己而去,身上背負著家族的仇恨,卻還要嫁給自己的仇人,以換的家族的殘喘。


    人生大起大落莫過於此,柔美的麵容卻也難以掩蓋她內心的堅強。


    沒有目的的葉雲逸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隻好向著葉府的方向走去,而親月瓏幾乎沒有心情看路,隻是緊跟著葉雲逸的步伐。


    不知不覺中葉雲逸二人已經走到了葉府,此時的葉府燈火依舊,歲月的沉澱,讓大門口的葉府兩字更加的古樸,反觀旁邊以前的秦府,已經是一片的淒涼了,門前的雜草已是鬱鬱蔥蔥。


    當初秦家被抄家後,是秦月瓏保住了秦府老宅子,隻是這裏裝著秦月瓏痛苦的回憶,所以一直沒有回來,也沒人打理,隻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派人過來看看。


    沒想到今天居然跟著葉雲逸回到了這個地方,再聯想到今天的複仇,一直壓抑情感的秦月瓏在這一刻終於還是哭了出來,故地重遊日,人非舊人,淒涼的淚水,劃過臉頰,參雜著往日的心酸。


    “要不要進去看看”,葉雲逸試探得問了問。


    打開厚重的大門,葉雲逸和秦月瓏走進以前的秦家大院,寬敞的院子看不到一點煙火氣息,盡管還是整理嚴明,沒有積上太多的灰層,隻是靜的可怕。


    走進大廳,擺放整齊的家具,依舊有些殘破的家具,往昔的記憶在秦月瓏的記憶中曆曆在目。


    就是在兒,自己的哥哥被抓進了大牢,也是從這兒,秦家不複,自己也從秦家的大小姐變成了現在的秦家主。


    秦洛瑤一手輕扶著走廊的木柱,緩慢的向裏麵走去。昔日的涼亭,幽靜無比,進了側麵的小院,這裏以前是秦月瓏一個人的小樂園。


    她喜歡在這兒吹奏歡快的笛聲,當初的葉雲逸之所以和她相識,就是因為笛聲的吸引,葉雲逸才趴到了牆上偷聽。


    誰又能想到,葉雲逸當初愛慕的那個笛聲女孩,最後有緣無份,而自己卻因此和她的小侄女秦洛瑤結下了糾纏。


    小院的西側有一麵陳舊的屏風,秦月瓏有些落魄的掙脫葉雲逸的傘,往屏風走去。原來她是取上麵掛著的一個笛子。


    她很憐惜的將笛子放在了胸前,仿佛這樣可以得到一點慰籍。然後打開綢帶,將裏麵的笛子取出來,而後細心的擦了擦。


    清脆的笛聲在院子裏響起,哀愁之聲,在皎潔的月光下綿綿不絕。一曲完畢,秦月瓏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搞得葉雲逸也有些感傷。


    哭過之後的秦月瓏卻是直接暈在了葉雲逸的懷裏,葉雲逸單手打傘,扶著秦月瓏,退出了秦家的大院,向著葉府的大門走起。


    聽到有人敲門後,葉伯和玄棋、墨小耶一塊兒出來了,眾人都摸不著頭腦,不是徐廷尉請吃飯麽,怎麽還帶著一個菇涼回來呢?


    這可是葉雲逸的頭一回,葉伯都高興得不得了,以前隻看到自家得少爺呆在家裏,很少出去,更別說帶女子回家了。


    一想到葉雲逸孤寂的生活,葉伯就很擔憂,葉家一直都是單傳,自家少爺都已經成年了,可還是沒有喜歡的人,這怎麽能不讓他著急,對葉雲逸他可是當作自己的孫子看待的啊,要是在葉雲逸這兒斷了,他怎麽有臉下去見自家太爺。


    “少爺,這是”,葉伯止不住的笑意,搞得旁邊的玄棋莫名其妙。


    “醉仙閣的老板,”葉雲逸也是一陣無語,自己也沒有什麽主角的運氣加成,為什麽偏偏躲不過去。


    “師哥,我不就是先離開了,你怎麽就把人家老板給帶回來了,你不會是沒有飯錢了,把人給虜回來,就不用給飯錢了是吧”。單純的墨小耶語出驚人,搞得葉雲逸下不來台。


    “砰,想什麽呢,這是秦家的家主,諾,就是旁邊的那棟宅子的主人,算是我小時候的鄰居,今天......算了,這裏隻有你一個女孩子,我們有諸多不便,就麻煩你帶她去休息,照顧一下她,等她醒就行”。葉雲逸直接一個核桃敲在了墨小耶的頭上,然後解釋道。


    “葉伯,辛苦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玄棋你也早點休息,時間不早了”,說完葉雲逸直奔自己的小院子,現在的他隻想躺在自己的澡盆裏,好好的泡一個澡,一身的酒氣,屬實不自在。


    待到葉雲逸等人進去後,葉伯看了一樣旁邊落魄的秦家,有那麽一霎那的失神,然後搖了搖頭,化作一聲長歎,慢慢的關上了葉家大門。


    對於葉家和秦家的糾葛,他這個年過半百的人在清楚不過了,本來是好好的鄰居,都是楚國的兩大柱國家族,隻不過是一家是從軍,一家從政,為了避嫌,兩家很少往來,但是私下裏關係都很好。


    在老一輩的眼中,甚至還想讓他們孫子輩,也就是葉雲逸這一輩結為親家,結果這些事最後敗在了秦家秦屏秋手裏。


    秦屏秋在為人處世上,完全沒有上一輩的胸襟,為了防止外人的風言風語,直接不允許自家和葉家有任何的往來,而且為了鞏固自家的地位,甚至不惜將秦洛瑤送進了宮裏。


    而之前的小一輩的結為親家的承諾,就變成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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