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在韓首義的麵前,守軍急忙上前試圖將韓首義扶起來,然而卻被跪在地上的韓首義製止了。


    韓首義此時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滿身的傷痕,破舊不堪的戰袍,之前威武的鎧甲,此時就剩下一個殘缺的披風還算完好。現在奄奄一息的他,大戰了這麽久,先是麵對趙刻身邊的上百人圍攻,而且個個都不是什麽凡手。後麵又是帶領已經被消耗了許久的守軍,硬抗喬吉的八千精銳。


    韓首義擺了擺手,不然守軍碰他,然後強撐著,費了好大的勁,拄著隻剩下半截的長槍,一點點的用力,試圖用自己的力氣站起來,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想要一個人承擔痛苦。


    艱難的站了起來,說是站了起來,不如說是半半蹲著,顫顫巍巍的樣子,讓人感覺一下就可以將他吹倒。他的腳就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都已經耗盡了,現在隻是死死的撐著半截長槍,用盡最後的力量使自己看得有尊嚴一點。


    這一幕讓天樞還有一眾鐵軍肅然起敬,敬這是一條真正的漢子,眾人不自覺得向他靠近。


    韓首義掃視了周圍一周已經化為了一堆廢墟的將軍府,橫七豎八的倒在整個戰場中的守軍,傷痛難忍,這是他經營了十幾年的地方,如今全部都不存在了。


    突然,見到了在天樞的背後被抬著的葉雲逸,他有些激動的抬起手,指著葉雲逸,眼中泛起了淚光。


    右眼被之前喬吉最後的一撞擊,鮮血沿著額頭不停的留下來,遮住了眼睛,混著眼裏的淚水滴落在地上。他卻顧不得其他,如同回光返照般,一下站了起來,直直的挺起了腰杆。


    然後抓起已經被染黑了的披風,也不管幹不幹淨,直接往臉上擦去,試圖擦去臉上的淚水,然後看清眼前的葉雲逸。


    天樞望了一樣極度渴望的韓首義,於是讓守軍抬著葉雲逸向著韓首義走過去。


    韓首義見到天樞讀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轉頭看向昏迷的葉雲逸。


    等到葉雲逸被抬著來到了跟前,看著這個和葉北疆極其像的世子,他有種造化弄人的淒涼之感。


    當初是葉北疆一手將他從一個小小的邊軍旗兵提拔了起來,使他走上了人生的巔峰,一戰成名,一想到曾經的過往,依舊曆曆在目。


    而在自己被朝廷拋棄的時候,他也想過,徹底的叛變,但是盡管朝廷讓他失望,他卻不能對不起葉北疆的知遇之恩。


    現在他試圖為之前的過錯買單,徹底的拖著整個西海的毒瘤一起下地獄,卻沒有想到,最後的關頭,他還能再次見到葉北疆的後人。


    “全體守軍,行禮”,韓首義的聲音,在一片廢墟中響起,僅僅剩下的守軍全部舉起自己的武器,靜靜的看著昏迷中的葉雲逸,韓首義將半截的長槍舉起,孤鳴的聲音,悲壯而又荒涼。


    韓首義回想起自己的這一身,遇到葉家這些人,值了。


    就在不久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晉國和燕國再次大舉伐楚的消息,他並不想讓自己管理的西海成為葉北疆的累贅,在他感受到海盜喬吉他們的異動的時候,在聯想到前線,顯而易見的晉國想雙麵夾擊楚國的意圖呼之欲出。


    於是他才挑了這樣一個日子,準備以宴請的形式,將四大家族和喬吉等人一塊兒誆騙到這兒,一起解決。


    所以他才下令全部封城,沒想到中途卻聽到了葉雲逸等人攻進城的消息,剛聽到是,可想而知韓首義內心的喜悅。


    然而他卻低估了整個在背後謀劃的人會是趙刻,要不是這一次有葉雲逸的到來,可能整個西海棟天城將會被晉國輕易的來下,倒時,對整個楚國而言,無異於溫水煮青蛙,慢性死亡。


    此刻看到葉雲逸,他是由衷的感謝,朝廷將他拋棄,但是葉家沒有,楚國沒有,這樣的情感,哪怕是死了也沒有什麽可惜的。


    行完禮的韓首義再也堅持不住了,緩緩的跪在了葉雲逸的麵前,生息全無。


    等到守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將軍已經靜靜的離開了。本來就悲壯的守軍,此刻默默的將他們的將軍扶了起來,眾人抬起,慢慢的走出戰局,邊走邊唱起了西海的民歌,肅穆而又雄渾的歌聲夾雜著悲涼的氣氛趕走了黑夜的寒氣。


    天樞和計撤等人,紛紛給對方讓出一條路。


    第二天朝陽升起,葉雲逸一下驚醒,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陌生的環境,等到他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出房門一看,原來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是離將軍府不遠的一個房子,門外都是困得睡著了的暗刃,。


    昨天的一場大戰落幕後,隻留下了一片廢墟,葉雲逸從他所站的地方,正好能夠看到昨天大戰的地方,葉雲逸想快點知道昨天最後的結果到底是怎麽樣的,於是沒有管睡著的暗刃,哪怕此刻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他還是向著昨天的戰場走去。


    等到葉雲逸走到哪兒的時候,正好看到天樞還有季轍等人都在,隻不過昨天的戰場已經打掃了大半,已經被燒毀的將軍府,幾天被徹底的清理幹淨,無數的屍體被不斷的抬進了已經挖好的坑裏。


    天樞看到踉踉蹌蹌走過來的葉雲逸,急忙過來拖住,結果葉雲逸掙脫她的幫助,直接一個人走了過去。


    而季轍則是愧疚的低下了頭,跪在地上,等著葉雲逸過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葉雲逸卻什麽也沒有說,看著一個個被抬走的暗刃,葉雲逸心如刀絞,這些都是自己曾經的兄弟,是自己敢和趙刻這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搏鬥的支撐,是自己的耳朵,是自己的手臂,而現在,他們都已經永遠躺在了這裏,再也不能和自己並肩戰鬥了。


    這些都是暗閣這些年來的積累,才有的精銳,再加上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消耗,這三千人已經算是暗閣最後的力量了,可是現在,三千人隻剩下不足兩百人,而且葉雲逸將這三千人全權交給他季轍指揮,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然而葉雲逸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走到了季轍的前麵,收拾了一下情緒,輕輕的拍了下季轍,之後來到已經掩埋了許多暗刃的地方。取下旁邊的一塊木板,細細的雕刻起他們犧牲的人的名字。


    來這兒的時候,葉雲逸就已經大致的算到了,暗閣這次可能要麵對實力懸殊的敵人,隻是當自己親自看到這些人犧牲在自己的麵前,卻還是難以忍受悲痛,這些人都是為了自己的計劃而犧牲的,自己難辭其咎。


    如果當初自己不硬著承諾曲天鴻,隻帶著這三千人的暗刃過來,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此刻的葉雲逸葉不知道答案,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在木板上默默的雕刻著一個個曾經那麽熟悉的名字,醒來不停的滴血。


    累了,倦了,這些感覺葉雲逸仿佛都忘了,一百塊,兩百塊,就在葉雲逸忘我的刻著墓碑的時候,還剩下的暗刃和守軍都站了過來,看著葉雲逸的身影,有一種叫做感動的情感在他們的心中流蕩。


    “季轍,先將兄弟們的屍骨安葬好,我們今天的條件有些簡陋,待日後,一定給他們修建一個好的安生之地。”葉雲逸麻木的說到。


    “是,閣主放心,我一定不會委屈了弟兄們”,季轍哭著腔答應道。


    葉雲逸站起身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正午,炙烈的陽光照著,前麵已經有插著一排排的葉雲逸雕刻的墓碑,抬眼望去,整齊排列列的墓蔓延到很遠很遠,旁邊殘壁斷簷,無聲的訴說著他們的輝煌與慘烈。


    葉雲逸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去,現在還剩下的弟兄們全都等著自己,自己還有許多的事情沒有做完,隻不過此刻,自己身上有多了許多的責任,自己要帶著他們的願望,去實現自己的那個偉大的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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