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出現的夢魘再度降臨,把韓荻拉回了五年前那個混亂的夏天。原本意氣風發的父親變得喜怒無常,溫柔嫻雅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麵,麵臨崩潰的家庭再也沒有過去的和睦,最後以紀玉清的死亡畫下句號。


    從夢中驚醒的韓荻還沒能立刻把情緒抽離出來,害怕、驚慌、不知所措,五年前最壞的情況又一次出現,她甚至覺得在倫敦休養的那些時間才是夢,她從來沒有逃離當初的困境。


    叩門聲驚動了還在出神的韓荻,她愣愣地看著房門,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宋元夜沒有得到韓荻的回應就開始加大力度敲門,再開始喊人:“姐,你醒了麽?”


    噩夢的影響力太大,即便是在宋元夜急促的詢問下,韓荻也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直等門外響起夏衍的聲音,才猶如晴天霹靂一樣,讓韓荻徹底清醒。


    宋元夜正試圖撞門,韓荻立刻下床把門抵住:“我沒事。”


    宋元夜還不放心:“姐,你開門,讓我看看你。”


    韓荻知道夏衍在門外,堅決不開門:“我睡得太熟了才沒聽見,你讓我再醒醒,別吵我。”


    這樣的回答才符合韓荻的性格,宋元夜這就和夏衍去客廳等候。


    夏衍是來找韓荻一起去俱樂部的,宋元夜也要湊這個熱鬧。


    因為突來的夢境,致使韓荻的情緒持續低迷,一路上都很沉默。宋元夜曾經試圖開解,但韓荻拒絕任何交流,尤其是麵對夏衍的詢問,她直接選擇閉眼休息。


    到達俱樂部之後,韓荻恢複了幾分待人接物的熱情,尤其是在指導溫如晝他們打球的時候,前一刻的陰霾好像完全消失,她依舊是那個嚴厲的大師姐。


    夏衍不知道韓荻在一夜之間就變得冷漠的原因,宋元夜也不清楚,但給夏衍的建議是暫時不要太靠近韓荻,所以他把試探韓荻的任務交給了溫如晝。


    作為女球手中的佼佼者,韓荻自然受到了師妹們的追捧。師弟們很歡迎美女師姐,但也不能眼見夏衍的風頭被搶走,所以不少人拉著夏衍練習。


    訓練室裏少有這樣熱烈而專注的練習氛圍,宋元夜作為一個局外人都有些想要加入。


    夏衍雖然在指導大家打球,仍會經常去看韓荻。她始終都心無旁騖地給予指導和示範,並沒有給他任何關注。


    祝樂樂進來的時候,夏衍正看著韓荻出神,這樣溫柔且滿是關心的目光是夏衍從來不曾對她有過的。


    有人注意到祝樂樂把對夏衍求而不得的不甘轉變為嫉妒痛恨的目光,投到對此毫無察覺的韓荻身上,為了防止發生意想不到的事,他們立刻發聲:“樂樂師姐。”


    祝樂樂的眼光銳利得可以殺人,但仍壓抑著內心的怒火,走到韓荻正在指導的那一桌前,掃了台麵一眼:“輕推母球送紅球入中袋後,高杆黃球上袋,繼續紅球中袋,保守就做斯諾克,不然接著在中袋附近進攻,技術過關的至少還能再拿14分再做斯諾克,這麽簡單的打球思路都想不明白,將來怎麽打比賽?”


    這一通耀武揚威之後,周圍沒人敢再發話,祝樂樂笑著到夏衍身邊:“我說的對不對,師兄?”


    夏衍不置可否,隻是把目光投向韓荻身邊的溫如晝:“你覺得呢?”


    解同一個斯諾克的方法從來不會隻有一種,隻有高下之分。祝樂樂說的雖然比常規解法有趣,但在溫如晝心裏,更認同剛才韓荻所指導的方向。


    溫如晝暗歎夏衍套路之深,用這種方法來讓祝樂樂了解自己和韓荻之間的差別。但這下他把注意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不免令溫如晝倍感壓力,但為了韓荻的麵子,隻能拚了。


    溫如晝二話不說,拿起球杆就開始按照韓荻說的開始解斯諾克,並且連連得分。雖然因為緊張和技術確實不夠純屬,好幾個球的力度和角度都有些偏差,但也還算出色地打完了一杆,並且已經贏得了足夠獲勝的分數。


    “從技術難度來說,基本沒有高難度杆,打得很輕鬆,這個思路的容錯率挺高。”宋元夜明顯是在揶揄祝樂樂那個有意擺弄技巧的套路。


    祝樂樂對此隻能暗自咬牙,卻還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韓荻師姐不愧是打國際比賽的,知道的就是多。”


    “我姐隻是手頭練得多,腦子裏想的多,嘴上說的不太多而已。”宋元夜的笑容裏挑釁意味十足。


    祝樂樂給了宋元夜一個白眼,依舊維持著笑容麵對夏衍:“晚上約了林總一起吃飯,師兄一起去吧。”


    “表演賽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我出不出席都一樣,你跟易灃一塊去就可以了。”


    “可是易灃師兄有事,你放心我一個人去麽?”祝樂樂撒著嬌,拉住夏衍的衣袖輕輕扯了扯。


    “夏大哥,我回國,你還沒給我接風呢。”宋元夜捅了捅溫如晝。


    “接風就要請客!哎,大家,今天夏衍師兄請客,可都別忘了啊!”溫如晝一喊,自然得到了大家的回應。


    眾望所歸的事,祝樂樂也不能反對,於是晚上夏衍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一起去了酒吧喝酒。


    韓荻本不想參加,又擔心宋元夜人來瘋,隻能跟去時刻注意。


    韓荻對其他人都溫和有禮,唯獨對夏衍冷冰冰的,這一點必然逃不過溫如晝的法眼。但她苦苦套韓荻的話卻始終無果,宋元夜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因此在進入酒吧的前一個小時,他們都沒能找到打破這層壁壘的突破口。


    他們所謂的酒吧更像是個休閑吧,配備有各種娛樂設施,也有幾桌球。韓荻不喜歡喝酒,所以選擇和陌生人打球。


    “你的男朋友顯然不放心你。”對手調侃。


    韓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夏衍正坐在沙發上回頭看著自己。她沒有支聲,繼續打球:“那不是我男朋友。”


    “看來是吵架了。”


    韓荻手臂猛地發力,黑球和母球一起入袋,她放下球杆:“打球用的是手和腦,不是嘴。”


    昨晚的那場夢令韓荻至今都無法釋懷,她感覺到漸漸被軟化的情緒因此而再度膨脹,從她白天沒有製止溫如晝代表自己回應祝樂樂挑釁以及終止了和別人的這局球來判斷,她知道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好,糟糕到有些難以自我控製。


    回到座位的韓荻煩躁地拿起酒就要喝,卻被夏衍阻止。她充滿敵意地瞪著他:“放手。”


    夏衍仍然抓著她的手腕:“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喝酒。”


    韓荻放下酒瓶,但用力過大,聲音驚動了周圍的人,都紛紛向這裏投來驚疑的目光。


    韓荻麵無表情地靠著沙發,宋元夜和溫如晝立刻趕回來:“怎麽了?”


    夏衍起身勸韓荻:“我送你回去。”


    “我想喝酒。”


    兩人就這樣僵持,氣氛一度僵硬到令人覺得難堪。溫如晝立刻把大家都打發去了別處,順帶拉著宋元夜走開,靜觀其變。


    韓荻的異樣讓夏衍困惑的同時也倍感無奈,他重新坐下,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喝吧,喝醉了不見得是壞事。”


    韓荻神情莫名地盯著夏衍,像是下一秒就會說出極為嚴厲的責備言辭,但所有的一切都壓抑在她那雙情緒複雜的眼眸裏,最終,她開始一瓶一瓶地喝酒,不知是不是因為夏衍的話。


    這是和夏衍相識以來,韓荻最失態的一次。她的任性來得莫名其妙,行為更是讓人難以解釋。但隻有她清楚自己這一夜之間所發生的改變,症結就在五年前那場突變。


    夏衍確實沒再阻止韓荻,一直安靜地坐著,眼看著韓荻毫無節製地喝酒。她的酒量本就不好,又喝得急,很快就醉了。


    在夏衍出手之前,宋元夜及時衝了上來:“這是家裏的鑰匙,我姐今晚就拜托夏大哥了。”


    並非宋元夜有意推卸責任,而是基於對夏衍的信任,也在為他和韓荻製造機會。


    夏衍抱起韓荻就離開了酒吧,全然不在意那些對此目瞪口呆的圍觀群眾。


    醉酒的韓荻倒還安靜,從酒吧出來上了車就一直在睡,直到被夏衍叫下車才恢複了一些意誌,酒也大概醒了一點。


    迷迷糊糊地看見夏衍,韓荻仍是抗拒的,但因為使不出多少力氣,她隻能任由夏衍抱著自己從車庫走向公寓樓。


    夜裏氣溫低,韓荻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地往夏衍懷裏鑽,嘴裏咕咕噥噥地說著話,但聲音太輕,夏衍根本聽不清。


    夏衍熟練地刷卡進了公寓樓,再把韓荻抱進家門,放去沙發就去關門倒水。


    韓荻四肢疲軟地攀著沙發靠墊坐起來,看見夏衍來來回回的身影,她問:“你怎麽在我家?”


    夏衍把水遞給韓荻,又不放心,直接坐去她身邊,托著杯底看她喝了幾口才說話:“你還知道這是你家?”


    韓荻又跟無骨蛇一樣睡在沙發上:“我沒事了,你走吧。”


    酒勁兒來得快,散得也快,盡管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韓荻多少恢複了意識。


    夏衍放下水杯:“我要知道為什麽?”


    韓荻抱著靠枕,眼珠轉了轉:“之前是我腦筋不清楚,本來就不應該和你有接觸。”


    這句話就就如宣判了死刑,令夏衍以為可以重新開始的希望瞬間破滅,但他麵對的是韓荻,一切就不會輕易地結束。


    夏衍忽然欺身過去,盯著韓荻還帶著酒意的臉:“你現在的腦子就是清醒的?”


    韓荻失神,若有所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沒有給出答案,他就堅持著等下去。


    “不清醒。”韓荻開始回應夏衍的目光,“從在倫敦再見你,就不太清醒了。”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夏衍竟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你對我忽冷忽熱,是因為你不知道應不應該重新接受我?”


    這個問題對韓荻來說太複雜,她曾經試著去厘清其中的關係可是失敗了,所以最終她采取了最簡單的方式,逃避。


    “看著我,韓荻。”夏衍的目光時刻都停留在眼前這張微紅的臉上,在察覺到她眉宇間透出的閃避後,他立刻阻止,“我們今晚就把答案找出來,把問題解決掉,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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