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古色古香的鄉村地主家三進三出的院子裏。


    跪坐著兩個靈秀的小姑娘和兩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四人正在摘菜,時不時張望著,耳朵警惕得聽著正房裏的動靜。


    碧玉年華少女比著手勢,對著個年青好看的少年一字一頓地說道“1+1=2,1+1=2,跟著我說,一”。


    夕陽透過鏤空雕花窗扉,投射到兩人身旁的純實木的桃木地板上。


    畫麵溫馨而美好,除去少女光禿禿的頭,和十指半發黑的指甲,和深紅的唇色。


    “加,加,跟我說”


    許是教熊孩子作業太久,少女有些急躁起來。


    “等於二,你怎麽不跟我念了?”


    少年抿著嘴巴,眼神呆滯,盯著前方,卻又好像視線哪裏也沒有落下。


    “一加一等於二,你說啊,f**k都tmd教了你多少遍了,你倒是說啊”


    終於,少女爆發了!


    英文夾雜著髒字,噴薄而出!


    “你都十五六七八歲高齡了吧,你加減法都不會。”


    院中四人扔掉手裏的菜,急速地衝進屋子,合力抱住了暴躁的少女。


    少女張牙舞爪的,好像要掰開少年的嘴。


    一個精神飽滿身著米白絹袍的老者笑嗬嗬地端著盆桃子進來了,見此情形,慌忙把桃盆放地上,過來護住少年。


    少年受了驚嚇,躲在老者的懷裏,渾身顫抖嘴裏發出微弱的哼唧聲音。


    又一天。


    光頭少女拿著小棍子在濕潤的沙土地上一遍遍寫著‘刀大智’。


    少年也拿個木棍乖巧地蹲在沙土邊上一下一下地戳著地。


    少女摸摸少年烏黑的長發,讚美道,“真好看。”


    少年一直傻嗬嗬地笑著,沒有因為少女的讚美而更加開心,也沒有因為少女打了自己手背一下而難過。


    “斜彎撇”


    少女清亮的聲音飄在炎熱的午後,陰涼的西牆下。


    扶著少年的手腕,畫了一筆‘s’線,又畫了一筆“撇”。


    “對的,就是這樣,真乖,你自己寫下”。


    少女正在教少年寫的是篆書,‘刀’字。


    少年握著木棍畫了一個大撇。自己拿著木棍的時候,似乎木棍一點也不聽話,畫不出少女寫的形狀。


    少女調整呼吸,又耐心地比劃了下“這樣些,你照著我的來。”


    幾回臨摹之後,少女漸漸暴躁起來,你聽得懂人話嗎?我說照著我的來”。


    許是聲音突然大了,驚嚇到少年,少年抬頭驚恐地看著女孩,手裏的小木棍急躁地戳著泥巴,在地上弄起了泥濘的一麵。


    終於耐心用完。


    少女小棍一扔,站了起來,背過身去。


    呼呼調整幾下呼吸,仍然不能平息心中怒火,轉身抬腳就要踢人。


    不遠處摘菜的姑娘和大媽眼疾手快的又給擋住了。


    “我一個學渣都學會了篆書,你個傻蛋就會畫叉,叉都畫不穩。我要你何用?你到底能幹啥?刀大智,還大智,我看你是刀大傻,刀大笨,刀大豬,說你豬都是侮辱了佩奇。”


    少年晃著手裏的木棍,看著眼前的一幕,傻笑了起來,棍頭的泥巴掉了下來,少年低頭看了看,笑得更開了。


    看著這副光景,少女安靜下來,也不發火了,愛咋咋地吧。


    眾人見少女淡定下來,就送了手。少女拍拍手裏的泥土,朝西院自己的住處去了,剛走到小拱門,聽到身後一聲疑惑的聲音。


    “什麽是佩奇?”


    少女轉身,“你教我醫術,我就告訴你。”


    那人不答,挎著自己的黃木的醫藥箱,進了主屋。


    少女剛坐到小木亭,就聽到熟悉的清脆聲。


    “歐娘子,徐醫匠說,如果你說出什麽是佩奇,他給你明早的藥是甜的,要不然就是苦的。”


    徐醫匠是個醫生,這裏的人稱醫生為醫匠,跟電視劇裏的郎中,大夫之類的略有差別呢。


    “哈,威脅我!暖生,你說他這人是不是特沒有同情心?”


    “嗬嗬,還好吧。歐娘子,我也很好奇什麽是佩奇呢,你給我說說唄?”


    “一個粉色的豬的名字。”


    “哦,哈哈,你可真有趣,給豬起名字。”


    “那你要不要改名字,叫做豬呢?”


    “不了,我去幫袁婆子摘菜。”暖生一溜煙地跑掉了。


    再一天。


    還是這幾個熟悉的姑娘和大媽,七手八腳地抱住少女,嘴裏喊著“算了吧,算了吧,歐娘子別氣啦,別氣壞了身子,歐娘子。”


    “數學不通,名字不會就算了,你竟然吃屎,惡心不惡心,我打死你算了,我叫你吃屎,吃屎”


    少女暴怒,發髻散亂,鞋子也踢飛了一個。


    “要是我再發現你這麽髒,我把你悶在茅廁裏麵,你別想出來了。”


    被罵的少年正抱著門廊的木柱子,歪著頭笑嗬嗬地看著纏抱在一起吵吵鬧鬧地幾人。一個老者唉聲歎氣地給他擦著臉,灰色麻布手絹上沾了不少屎。


    少年的袖子也有可疑的黑黃之色,老者拉著少年的胳膊“跟我去洗洗,換件衣裳可好?”手上用力卻拉不開少年。


    老者疼惜少年,不敢過度用力,這麽僵持在柱子上好言相勸,卻也不知這少年聽得懂聽不懂。


    “我非揍得你爹媽不認,你今晚上別想吃飯,你這輩子都別想吃飯了,你就吃屎去吧!還仿若總角小兒,你這智商嬰兒都不如,別侮辱五六歲的孩子了,”麵容姣好的少女嘴裏不停咒罵著,表情猙獰,宛如惡婦,哪裏還有碧玉年華該有的羞怯和美好。


    見少年抱著柱子傻笑的模樣,女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要把你關進小黑屋,不認錯不許出來!”


    聽到小黑屋,少年突然停了傻笑,驚恐地鬆開了柱子,委屈地看著少女,眼中都是怯怕。老者趕緊拉著少年進了屋裏,聽水聲,是開始給他清洗了。


    方才暴怒的少女也愣住了。


    “你怕小黑屋?”


    再聽到黑屋子,少年更害怕了,躲進老者的懷裏,嘴裏嗚咽著,“羊牯,羊牯。”


    “小黑屋小黑屋小黑屋”少女幸災樂禍地不停喊著‘小黑屋’。


    “歐娘子,你快住嘴”


    “你消停消停。”


    被稱作羊牯的老者把少年拉進了主屋,“雪見,把門關上。”


    雪見鬆了少女,去關上了主屋的門。


    少女也安靜下來,看著緊閉房門,哼了聲,心情不錯。


    有怕處就成,還能教。


    袁婆子咕囔著“都是不省心的,哎”,和另一個叫做趙阿婆的婦人一起又坐到了園邊的石頭上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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