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疲倦的蟬鳴聲讓人煩躁,樹上挺括的葉子,也被陽光曬得卷曲起來。城市中湛藍的天空,隻有飛機留下的白色痕跡,緩緩擴散成白雲的樣子。


    甚至,連鳥兒都隱匿了蹤跡。


    向暖陽一臉失落地跟著老路,兩個人一前一後回了辦公室。


    老路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盯著頹喪的向暖陽,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這個心態怎麽還沒調整好呢?”


    向暖陽這一次沒有馬上回答,她噘著嘴思考著,幾分鍾後說道:“路叔,我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是我所有的心思也都是放在了工作上,為什麽這些人就是不理解呢!”


    她滿心的委屈,一旦開了閘口,就像傾瀉的洪水:“路叔,我每天都幹什麽,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可是這些人就像我偷了誰家東西一樣,像看著賊一樣看著我,我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怎麽就落得這樣的結果?”


    向暖陽破罐子破摔地繼續說:“再說到舊房改造的事,也不是我不讓拆遷,憑什麽一口一個我不讓,一句一個你們不給拆啊!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呀!”


    一股腦地把話說完,向暖陽算是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坐在椅子上麵不改色的老路,她又有點膽怯,畢竟老路是她的領導,怎麽就又犯了老毛病呢!


    “路叔?”她輕輕地喊了一聲,等著老路劈頭蓋臉的批評。


    可是並沒有想象中的批評,老路歎了一口氣,慢慢說:“暖陽啊,從年齡上來說,我可能和你的父親差不多,所以我不會讓你走彎路。從工作上講,我是你的領導,對你的未來也有一定的責任,我接下來的話,你要認真地聽。”


    老路說著,換了一個姿勢,今天的事情換誰解決都挺疲憊,老路也一樣。


    “咱們的工作,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要麵對小區裏形形色色的人,也要解決居民們的各種矛盾。所以我特別希望你能盡快成長起來,春風巷不比其他地方,能讓你輕鬆一點,但是我相信當初把你安排在這裏的領導,也是認可你才會讓你來這裏工作的。”


    老路深吸了一口氣,一席話說了許久。


    “作為黨員和大學生,我認為你不應該這麽懦弱,生活於誰都不容易,你一名黨員尚且不能扛此大任,那讓老百姓去依靠誰?


    “人民群眾是因為不懂政策,才會誤會和誤解,那你作為工作者連去做解釋都有意見,遇到困難就退縮,怎麽能對得起當初在黨旗下宣的誓?


    “後期還要來新的工作人員,你連現在的難處都扛不住,讓新來的同誌怎麽盡快開展工作?


    “我不可能總在你身邊,我也有很多工作,你是來這裏解決問題的,而不是過來給工作添麻煩的,把個人情緒先收一下,這個社區早晚是要你來管理的,總像個小孩,怎麽行!”


    老路說完,認真地看著向暖陽,又一字一句道:“下周來新人,你調整好狀態,帶著幫扶小組,把春風巷小區搞起來,這才是證明你能力的有力證據。”


    向暖陽不再說話,老路在她的世界裏,就像是一盞指路明燈,他這一番言辭懇切的話,讓矛盾中的向暖陽有了一絲觸動,她開始真正靜下心來,審視自己的工作。


    “其實,你的付出我不是看不見。街坊們也不是瞎子,他們也能看得見,隻不過我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在人眼前,等著別人來誇獎我們。但是你要相信,你辛苦付出的,總有人會記得。”


    老路說著,拿出漬菜,挑出一根放進嘴裏,又指了指頭上還沒脫落的結痂:“你看這小菜,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我也不逼你非要怎樣,我給你半天時間考慮,如果你真的決定放棄,我不會阻撓你,但是你得對自己負責。”老路嚼著漬菜,給向暖陽放了半天假。


    陽光在這個時候曬進辦公室,投下一縷縷金色的光柱,微塵在光線下翩翩起舞,隨著向暖陽的動作輕盈地飄浮,在空氣中畫出一個金黃色的漩渦。


    走出了辦公室,向暖陽竟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真是一個可悲可笑的認知,她看著春風巷街道兩邊鬱鬱蔥蔥的大樹苦笑著,雖然這個老舊小區既破舊又沒有正規管理,可是她依舊對這裏有感情,也許是因為這巴洛克風格的建築讓她深深熱愛?


    “除了這裏,我還能去哪呢?這偌大個天地,除了這裏,竟然沒有一個能讓我回去的地方……”


    她的心頭升起悲傷,站在小區的胡同口看著遠處,去還是留在她心裏不停翻轉。


    “哎呀,小向,我可找到你了。”一個抱著狗的胖阿姨急匆匆走了過來,見到向暖陽臉上露出一個“得救了”的表情。


    她急三火四地說:“小向啊,快來幫幫我吧!我家好像鬧老鼠了!我家多多都害怕了。”多多媽是這個小區的愛狗人士,也是文明養小動物大使,在小區院裏經營了一家寵物美容中心。


    向暖陽想都沒想,馬上回道:“走吧,咱們一起去看看。”


    兩個人來到店裏,向暖陽檢查了許久都沒見到老鼠的影子:“多多媽,你是不是看錯了?”


    多多媽搖頭,臉上又驚又慌:“我真看見了,我現在都不敢進屋,我這屋裏還有個洗澡的泰迪呢,怎麽辦呀?”


    向暖陽無奈地看著多多媽:“你怕什麽,我在這看著呢!要是有老鼠我就把它趕出去。”


    多多媽苦著臉開始給泰迪洗澡,向暖陽緊盯著地麵和展櫃縫隙,果然一陣窸窸窣窣,一隻小老鼠探出了頭來。


    向暖陽也害怕,可是多多媽更害怕,她抱起洗澡的泰迪大喊大叫,向暖陽被她嚇得拿起掃帚掄了起來,那小老鼠也被嚇得順著牆邊瘋狂逃竄。


    偏巧這個時候,泰迪主人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怎麽啦!我兒子出什麽事啦?”


    驚魂未定的多多媽指著老鼠,全然不顧寵物主人的提問:“小向,你快點,打死它!”


    向暖陽提著掃帚就往門外追,一時間寵物美容店裏熱鬧非凡,三個女人叫喊成了一團。泰迪主人對向暖陽說:“你們社區真該搞搞滅鼠措施,你看看這都進店裏了。給我狗子嚇到可怎麽辦?”


    “是呀,知道你們工作不容易,但是這事情還真得你們多費費心。”多多媽也說。


    “對了,小向啊,今天群裏那件事,你可別往心裏去,我們還是認可你和老路的。”多多媽渾身都是水漬,但是她的笑容還是溫暖了內心動蕩不安的向暖陽。


    泰迪主人點頭:“咱們春風巷是個老小區,問題多,你不嫌棄這裏,還願意過來工作,我們也歡迎得很,板麵家老板對你可是一直很感激呢,我就住他家樓上。”


    向暖陽心裏的陰霾,因為這幾句簡單的話,竟然瞬間消散。


    是的,她隻看見了大家的反對和不認可,完全忽略了那些友善的聲音,滿心難過的她眼睛裏閃著淚花,對著多多媽和泰迪主人笑著,又哭了。


    “不能有想法,我得好好幹!”這孩子氣的話,正是向暖陽現在的想法!知難而退,不是她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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