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若汐沒有受傷,傻大爹又笑了,他估計已經忘記自己受傷了。


    快到家時,兩人剛好遇到了幹完活回家的奶奶,奶奶看到灰頭土臉的兩人,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傻大爹,又抱怨道:


    “你兩又幹啥去了,弄得比俺在地裏幹活的人還髒,真沒一個省心的。”


    若汐帶著哭腔的告訴奶奶事情的來龍去脈,奶奶沒有發現大爹的傷就指責他:


    “不是讓你照顧好若汐嗎,你這麽大了咋也跟著胡鬧呢?”


    傻大爹握著雙手低著頭神情凝重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沒有說任何話。


    後來,當奶奶看到傻大爹胳膊肘上蹭掉好大一塊皮時,心疼傻大爹的她沒有繼續指責,找來了煙灰幫傻大爹塗抹在傷口上,邊塗邊吹。


    奶奶是疼愛孫女的,更疼愛自己的兒子。


    塗抹好傷口的傻大爹小心翼翼地從衣服兜裏掏出了兩個桃子,一個塞給了奶奶,一個塞給了若汐。


    看到桃子的奶奶哭笑不得。


    看到桃子的若汐喜笑顏開。


    看著奶奶和若汐的傻大爹笑容滿麵。


    下午三四點,奶奶又去地裏幹活了,家裏隻有傻大爹和若汐兩人。


    可能是由於前一天掉進河裏吹了涼風,若汐突然感覺不舒服,萎靡不振的她走到傻大爹的麵前,有氣無力地說:


    “傻大爹,俺頭好暈。”


    正在喂雞的傻大爹立馬放下手裏的食盆,抱起若汐摸了摸額頭,然後再用自己臉蹭了蹭若汐的額頭,就像奶奶平常摸他的一樣,額頭燙得狠。


    強忍疼痛的傻大爹抱著若汐大步流星,一瘸一拐扭動著身體就往院外走。


    傻大爹抱著若汐來到了村上的衛生所,衛生所就在理發店的旁邊。


    誰也不知道平時不認路的傻大爹是怎麽來到衛生所的。


    一進衛生所的門口就可以看到三張簡陋的單人床並排著,中間的床上躺著正在吊鹽水的劉老師。


    劉老師是村裏教書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劉老師。


    劉老師的老婆不能生育,村裏的村花沈村花是他的情人,他和情人有一個私生子,宇凡就是他們的私生子,這些都是村裏公開的秘密。


    劉老師的老婆是彈棉花的,姓張,所以叫張棉花,張棉花是張理發的妹妹。


    有一次張棉花剛彈完棉花回家,正好碰到了劉老師和沈村花在床上私會。


    見到此景的張棉花嚇得唯唯諾諾地站在門外,猶如犯錯的是自己一樣。


    忍辱負重的她隻能隔著門聽著丈夫和另外一個女人的床笫之歡。


    偷完腥的兩人反而跟沒事人似的,凶神惡煞的劉老師虎視眈眈地看著張棉花,指著她嗬斥道:


    “剛才差點耽誤了老子的正事知道嗎?你這隻千年下不出蛋的老母雞,白吃了老子這麽多年,要你有啥用?”


    劉老師這明顯有點惡人先告狀的意思。


    一旁的沈村花蔑視著張棉花,冷嘲熱諷道:


    “千年老母雞那都成啥了?那不都成了老妖精啦?”


    沈村花捂著嘴巴竊笑,那笑聲使人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可憐巴巴的張棉花自覺理虧,活得卑微,隻能委曲求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人一旦活得卑微就會過得沒有自尊,人一旦過得沒有自尊就會沒有自由,人一旦過得沒有自由就會沒有自我。


    沈村花是村裏最風騷最水性楊花的女人,喜歡在男人麵前搔首弄姿,離異單身,喜歡搓麻將。


    也不知道劉老師給了她什麽好處,才讓她願意給劉老師生下私生子。


    進了衛生所的門口再往裏走靠牆有一張掉了漆的辦公桌,辦公桌旁坐著赤腳醫生,大家都叫他王醫師,王醫師的左側有一個木製的高腳凳,是專門用來打針坐的。


    經常會有小孩好奇的爬上那個高腳凳,都會被王醫師嗬斥道:


    “小兔崽子下去,再不下去給你來一針!”


    小孩就會嚇得竄的一下從上麵跳下來,有的小孩跳摔跤了,王醫師會冷言嘲笑。


    村裏都是知根知底的,身無分文的傻大爹和若汐可以先看病以後再給錢。


    王醫師是個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的人,架子很大,仗著自己治病救人的本領,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連村長也沒放在眼裏過。


    村長每次召集村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召開商討會時,他都會以各種理由拒絕參加,說自己是一個很忙的人,村長也拿他沒辦法。


    有一次,村裏有個中暑的村民已經昏迷躺在田地裏,家屬到衛生所請他出門就診時,他毫不猶豫殘酷無情地拒絕說:


    “天這麽熱,我怎麽出去啊?你們把他抬過來不就行了。”


    不管中暑村民的家屬怎麽哀求也沒有能夠打動不講情麵的他,家屬隻好頂著大太陽,背著中暑的村民汗流浹背地來到了衛生所。


    別無他法的家屬對此敢怒不敢言。


    仗著自己有點本事的人,不用自己的本事幫助他人,卻用自己的本事壓製他人,這樣的人是不會受到人們的推崇尊敬的,是遲早會被人們摒棄的。


    看到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傻大爹抱著若汐,王醫師讓傻大爹把若汐放到床上,然後很平靜地問:


    “咋不舒服了?”


    說不上來的傻大爹指著若汐的額頭吞吞吐吐了半天。


    王醫師不耐煩地說:


    “哪有你這樣看病的,都像你這樣看病那我不就成了華佗在世嘍?”


    王醫師露出了自命不凡的表情,他不會真當自己是華佗了吧?


    一旁的劉老師自鳴得意地說:


    “應該是發燒了。”


    吊著鹽水都沒能夠阻擋劉老師的洋洋得意。


    王醫師撇了一眼劉老師,心想:


    “要你多嘴?”


    王醫師熟練地從鐵鋼子裏拿出水銀體溫計甩了甩後快速地插進了若汐的腋下,然後叮囑傻大爹:


    “‘吃不飽’,按住若汐的膀子十分鍾別動,動了就量不準了。”


    滿頭大汗的傻大爹畢恭畢敬地點點頭,他不敢有半點怠慢。


    一向淡定沉著的傻大爹臉上沒有了笑容,隻有慌張和焦慮,這在傻大爹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


    聽了王醫師的囑咐,傻大爹一動不動地按著若汐的膀子,仿佛雕像般穩固又莊嚴。


    虛弱無精打采的若汐紋絲不動地躺在床上。


    過了一會兒,王醫師拿出體溫計,把體溫計舉得高高的仰起頭看了又看。


    傻大爹也跟著仰著頭看了看,如同他也能看懂似的。


    “啊呀,燒的不輕,咋搞的呀?”王醫師用嚇唬的口氣朝傻大爹斜視著。


    傻大爹露出愧疚的神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驀然就不會說話了。


    王醫師麵帶得意的神情,繼續補充說:


    “燒的這麽厲害得吊鹽水了,不吊鹽水就會燒得和你一樣傻,那就麻煩嘍!”


    不知疲倦的劉老師讚同地附和道:


    “對對對,燒得和你一樣傻就有麻煩了,以後會很難結婚生子,連讀書也不會那得多可憐呐!”


    聽到兩人的話,傻大爹變得更加局促不安慌張了,嚇出了一身冷汗,即便如此他的視線從來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床上的若汐。


    接著,王醫師表情談定帶著嚴肅的語氣說:


    “‘吃不飽’,摁住她的胳膊,我要準備打針了。”


    聽到說要打針的若汐仿佛病好了似的,突然來了精神,嚇得嗷嗷大哭,死活都不願意配合。


    見到心慈手軟不忍心動手的傻大爹,王醫師繼續嗤之以鼻地斥責道:


    “不吊鹽水就會和你一樣傻。”


    劉老師像鸚鵡樣的附和道:


    “對,不吊鹽水就會和你一樣傻。”


    很愛若汐的傻大爹哪受得了兩人這一番的嚇唬。他艱難很不情願地摁住了若汐,幼小的若汐不知哪來的力氣不停地扭動著整個身體掙紮著,幾次從力大無比的傻大爹手裏掙脫掉。


    見狀的王醫師火冒三丈地吼道:


    “摁住,不想和你一樣傻就摁住。”


    “摁住,不想和你一樣傻就摁住。”劉老師像鸚鵡一樣。


    在王醫師和劉老師的左右開弓下,一向不在乎他人言辭和眼光的傻大爹,這次也不淡定了。


    忐忑不安的傻大爹不知所措了。


    再不在乎他人言辭的人,再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當在麵對自己最深愛的人時,這些能力仿佛失效似的,不起任何作用了。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的劉老師直接上手按住了若汐的胳膊,他總是有操不完的心,似乎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也在吊著鹽水。


    幾經掙紮後,終於注射成功的王醫師不屑地看了眼若汐和傻大爹後,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嘴裏罵罵咧咧道:


    “什麽玩意兒,把老子都整冒汗了,俺給牲口注射也沒這麽費勁過!”


    劉老師奉承地對王醫師說:


    “消消氣,你就當給牲口注射了。”


    王醫師嘴角抿了一下笑了,劉老師也猥瑣地笑了。


    雙眼濕潤的傻大爹滿是心疼地注視著若汐,在若汐的印象裏這是第一次見傻大爹流眼淚。


    吊水期間,除了看幾眼鹽水瓶外,傻大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若汐,他像一座塑像安安靜靜地坐在若汐的身旁。


    吊完鹽水後,流了一身汗的若汐燒終於退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傻大爹趔趔趄趄地背著若汐回家了,趴在傻大爹背上的若汐如同趴在搖籃裏安閑自得地睡著了。


    晚霞照著和睦的兩人,照在寬闊的田野上,照在相間的小路上,照在清澈的河麵上??????


    自然萬物祥和、歡快、喜悅的根源就如兩人的追隨者,讓周圍的一切都為之感動,令人忘記了周圍一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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